“稍后替换”

    听到皇太极这句冰冷至极又意味深长的问话,多尔衮不由得心头一颤。

    与此同时,皇太极的双眼一起睁大,那颗溃烂失明的左眼愈发骇人,而那尚是健全的右眼中,一道冷光投了过来。

    这颗独眼投来的目光,却是依然充满了帝王威严,有一种十分强大的无形压迫力。

    多尔衮轻轻扭过头去,不想与皇太极那弃满压迫力的目光相对视,只不过,呼吸明显开始粗重的他,脸上的狠戾之色,却是愈发明显。

    “皇上,你想多了,臣弟并不想致你于死地。臣弟只是希望皇上,能够与原先一样,继续不理政事罢了,我想,皇上应该能明白我的话。”

    许久之后,多尔衮才缓缓地吐这句话,背过头去的他,看不清他的表情。

    “哦,是吗,难得你这份好心,竟然不取朕的性命,那么朕倒是要好好感谢你一番了?”皇太极话语满是揶揄,脸上浮现淡淡的冷笑。

    多尔衮亦是一声冷笑,然后他扭过头,冷冷回答道:“那倒不必。皇上,臣弟其实也明白,你在心下,应该是恨不得把臣弟给碎尸万段了吧。”

    皇太极沉默无言,只是眼光愈发冰冷,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用一种几不可闻的微弱声音,轻声问道:”多尔衮,在你动手之前,你且告诉朕,我儿豪格,近况如何,他现在到底在何处?“

    听到皇太极这句有气无力的问话,这时,多尔衮的神情反而放松下来。他咧了咧嘴,无声地笑了笑,然后平静地望着皇太极,淡淡地回答道:“皇上,你既然想知道,臣弟当然可以毫无保留地告诉你。现在的豪格,已率部先返,抢先据占了盛京城,正与臣弟摆开了一副彻底决裂争战到底的架式呢。而且,据臣弟观察,豪格之所以之这般有底气来与臣弟坚决对抗,应是他寻到了一个强大的外援,双方结盟协作,再共同来对抗臣弟。怎么样,这个回答,皇上满意否?”

    皇太极面无表情,那只独眼之中,目光却是十分复杂,他淡淡地说道:“哦,是么?没想到,豪格竟能走出这一步,倒是朕往日小看他了。只可叹,多尔衮你计划不周啊,竟让豪格率部先逃了,现在的你一定后悔莫及吧。而且,朕在想,那豪格能拉拢到的外援,应该是那平辽王李啸吧。”

    多尔衮一愣,随即干笑一声,便道:“皇上英明,所察甚是。确是臣弟防备不周,以致让豪格钻了空子,提前抢占了盛京城,现在想来,确是颇为后悔。而且,臣弟也是认为,现在豪格能拉拢到的外援,应该就是李啸了。可叹我大清军兵,前些时日才在海参崴与唐军战了个你死我活,打了个不死不休,两家兵马,看起来已是永世难解的世仇了。却没想到,不过十多天的时间里,豪格竟与我大清的生死大敌,与把他自已阿玛击杀成重伤的重大仇家,握手言和并结盟协作,反而转过来对付臣弟了。这般戏剧造化,倒还真让臣弟开了眼界呢。”

    皇太极听到这里,竟然仰头大笑了起来,那只独眼中,似乎笑得还有泪花闪烁。只不过,他的笑容里,却依然可以一眼看出,那笑容中隐藏的痛苦与纠结。

    “哦,皇上觉得这个故事很有趣么?还是认为,豪格最终能夺取大清的最高权力,从而为你顺利报仇呢?“多尔衮话语冰冷,仿佛不带任何人类的情感。

    皇太极止住笑,脸上的痛苦之色却愈发明显,他轻叹一声,才缓缓说道:”多尔衮,你与豪格二人,这般争权夺利,这般内斗不休,依朕看来,不过是鹤蚌相争,只会是渔人得利罢了。更可叹豪格现在为了自保,竟然不惜引狼入室,不惜与仇敌结盟,最终只能白白便宜了那奸贼李啸啊。而你们将来无论是谁输谁赢,只怕最终大受损害的,只会是我大清帝国。也许,在这场内战结束之后,我大清的国运也就到头了,接下来,原本国力强大兵马壮盛的大清帝国,也只会与明朝一样,逐步走向灭亡一途了……“

    ”那又怎么样!“多尔衮一声大喝,打断了皇太极的话语,他的脸上,腾地涌起愤怒之色,整张长条脸瞬间涨红,一双锐利的三角眼更是熠熠生光,他厉声道:”皇太极,你不觉得,你现在说这些话,已然毫无意义了么?告诉你,相比所谓的大清的未来,我倒是更关心我能不能掌握这大清的最高权力,能不能把整个大清帝国最终掌握在自已手中。告诉你皇太极,有道是人不为已,天诛地灭,这大清国的最高权力,我多尔衮是要定了,没有任何人能阻挡我去获取它,而为了这个目标,哪怕身败名裂,哪怕千古遗臭,我亦在所不惜!“

    多尔衮顿了下,那涨红的脸上,却涌起一丝莫名的悲凉之色,眼光亦有泪光微闪,他哏了一声,继续说道:”更何况,现在局面已是如此,我已是日暮途穷,除了一条道走到黑外,再没有任何退路了。若再交权给你,以老四你凉薄狠毒的禀性,只怕会立刻对我们兄弟三人痛下杀手,也许,定要把我们给当街生剥活剐,方才一解心头之恨吧。我多尔衮,还没有傻到做出自取灭亡之蠢事!“

    多尔衮加重语气说完最后一句话,脸上的表情转而显出狰狞之色,双眼的目光,亦有如刀子一般锐利,他直直地与皇太极对望,摆出一副彻底撕破脸面,再无挽回余地的样子。

    “好,好,今天朕也总算听到了多尔衮你说出自已的心里话了。”皇太极艰难地挤出一个惨笑:“既如此,你就下手吧。毕竟,朕还要感谢你,能留给朕一个活命的机会不是。”

    多尔衮脸沉如铁,他再不多话,只是从椅上缓缓坐起,在艰难地迈开双脚,向外走了几步后,忽地急转过身来,向皇太极郑重地深躹了一躬。

    “皇上,我们兄弟之间,走到今天这兄弟相残一步,臣弟也是身不由已。还望皇上明白臣弟的苦心,勿要怪罪……”

    多尔衮说到这里,喉头哽咽再难说下去,他抬起头望向皇太极,眼中竟不觉已是泪光闪烁。

    不料,皇太极根本就没有看他,他那颗独眼的目光,转而直直地投向墙壁上那小小的窗户,投向窗外那无尽的浓黑夜色。

    多尔衮轻叹一声,掉头决然离去。他没有注意到,当他离去时,皇太极转过头,那独眼之中,投出一束冰寒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离开了病房。

    多尔衮离开房间,随即令那名医官与自已去另外一间秘室中密谈。

    两人入得房来,门口便有护卫严密守护,以防他人误入,随后,两个人在一张桌子旁,分主客而坐。

    这名医官,一脸惶恐不安的神色,坐得都不安稳,仅仅是斜签着身体坐下,有如一只随时准备逃窜离去的兔子。

    而对面的多尔衮,则是一脸阴沉地捋须静坐,仿佛正在思考接下来要如何对这名医官说出口的模样。

    房间中,一时一阵静默。

    最终,还是多尔衮轻咳了一声,率先开了口。“医官,本王要你办一件事,你勿要推托。”

    “哦,睿亲王要小老儿做何事,但请吩咐便是。”医官一脸恭谨地回答。

    多尔衮一声冷笑,便沉声道:“医官,本王要你配一剂汤药,能让人喝了之后,虽不至死,却能永远地神志不清。”

    听到多尔衮的话,这名医官的脸上,瞬间变得一片煞白。

    他当然不傻,知道多尔衮说这番话的真实用意,到底是为了什么了。故而这大冷的天气里,这名医官的额头,却是冷汗涔涔。

    他忽地站起身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拱手哀声道:“睿亲王,小老儿如何敢做这般事情,求睿亲王……”

    “住口!”多尔衮厉声打断他的哀求,他的脸色十分狰狞,话语更有如寒冰一般毫无温度:“医官,你听好了,这事情,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已然由不得你。若你办好了这事,本王自有重赏,若是办砸了,或是不愿干,那休怪本王翻脸无情,到时莫说你们几个性命难保,就连你们的家人,本王也会斩草除根,一并处死!”

    医官听了多尔衮这毫不留情的话语,骇得一下子瘫软在地,他全身上下,有如打摆子一样剧烈地哆嗦着,脸孔更是煞白一片。

    “怎么样,你到底是干还是不干,快给本官一个准话。”多尔衮不耐烦地催问了一句。

    这名医官一把掩面嚎哭起来,只不过,他哭了一阵后,却是最终轻轻地点了点头。

    多尔衮脸上浮起轻蔑的笑容,他冷冷地对这名医官说道:“那好,本官给你一个时辰配好药,然后,本王会亲自看着你喝给皇太极喝!”

    多尔衮说完,再不理会地下那惊惧到了极点的医官,率先拂袖离去。

    不过,多尔衮这番声色俱厉的恐吓与威压,还是收到了良好的效果,仅在半个多时辰后,这名医官就与他的两名徒弟一起,配了一副黑乎乎的汤药,然后小心翼翼地端到多尔衮面前。

    “禀睿亲王,这汤药,乃是由枳实、麻黄、桂角为主料,由乌头为药引,在鼎炉中小火熬制,若饮之,可让人神智丧失,昏沉嗜睡,其医理为……”

    “好了,谁听你背医书呢。”多尔衮看了看犹然热气腾腾的汤药,不耐烦地打断了医官的唠叨,然后又冷冷道:“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药给皇上端去。”

    医官急诺一声,便端着汤药,带着两名徒弟,向皇太极的病房走去。他身后,则是多尔衮带着数名护卫紧紧跟随。

    入得病房中来,皇太极远远地看到,那医官颤颤地端着一碗药来,脸上竟泛起一丝苦笑。

    而见到皇太极这样的笑容,多尔衮心头,不觉一颤,他努力保持平静的面容,与医官一齐走到皇太极的病榻前。

    医官手捧着汤药,望向皇太极的双眼中,竟有泪水在微微打转,他喃喃地低语道:“皇,皇上,该喝药了……”

    皇太极木然无应,他那仿佛茫然无物的眼神,越过手捧汤药的医官,直直地投在医官背后的多尔衮面孔上。

    见皇帝的目光直直地向自已投来,多尔衮忽觉全身不适,一种无可言说的焦躁与难受,瞬间弥漫了他全身。他扭过头去,不再与皇太极对视。

    而见皇太极不说话,那医官又连问了两句,皇太极还是默然不应。

    医官转过头,用一种尴尬而难堪的眼神望向多尔衮,仿佛在询问他,现在这样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处理。

    不料,多尔衮还未说话,病床上的皇太极,却是噗地一声轻笑起来,他颤颤地举起左手,向多尔衮招了招手,然后轻声道:“老十四,好歹咱们也是兄弟一场,这碗汤药,就给你来喂给朕吧。朕想让你记住,朕会如何在自己的兄弟面前,从一个正常人,重新变成一个不能理事的呆傻痴货的。”

    皇太极这番话,有如一把锋利尖刀一般,狠狠扎中了多尔衮的心灵。

    多尔衮忽然发现,自已在皇太极面前,仿佛从未都未抬起过头,一直在现在,犹在这个已然无权无势的大清皇帝面前,被他的帝王之气给牢牢威压,使自已充满了拘束与压迫感。

    不过,多尔衮很快就被自已这莫名畏缩的心态给激恼,一股莫名的怒气从他心头勃然而起。

    哼,既然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自已还能什么不能放下的,不就是让老四重新变成痴呆吗,他既求自已动手,那自已便亲手喂他服下汤药便是,这样一来,倒也算是给当年惨死的额娘阿巴亥报了仇了。

    多尔衮上前几步,从医官手中夺过汤药,随即俯下身来,一手端碗,一手执汤匙,舀了一匙,更不多话,便向皇太极嘴中喂去。

    不料这时,令谁也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看似衰弱无力的皇太极,忽然一声大喝,一直缩在被子中的右手暴起,手中紧攥着一把锋利的切药刀,朝着多尔衮的喉咙,凶狠凌厉地疾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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