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在意料之中,王守正的心里,还是猛地一沉。

    他低下头,啜了口酒,借此镇定自己的心境,然后抬起头,无声地微微吁了口气,用尽量平静的声音问道:“你确定吗?”

    “怎么不确定?哦,消了没有?”

    “消了。”

    “几天?”

    邓文亮问的是,红斑初起至消退,期间一共几天时间。

    “五天。”

    “留有什么痕迹没有?”

    “没有,皮肤又光又滑,就像从来没有起过这些斑iǎn一样。”

    “那不消说了,”邓文亮的手指,轻轻在桌面上一敲,“就是‘杨梅’了!”

    最后一丝的侥幸也没有了。

    王守正往椅背上一靠,一口浊气重重的吐了出来。

    邓文亮看着他,好奇地说道:“老王,你不大对劲儿啊!怎么,这个病家,是你的……近亲?还是什么……至交好友?”

    王守正一边回避着邓文亮探询的眼神,一边摇了摇头:“不是我的亲戚,也不是什么至交好友,就是一个病家,和我……没有什么瓜葛。”

    “你别唬我了,你这个神气,哪像是‘没有什么瓜葛’的样子?”

    突然转过一个念头,邓文亮微微压低了声音:“你不是给人家看走眼了吧?”

    王守正微微苦笑。

    “真的?”邓文亮不由睁大了眼睛,“不能够吧?这个病家的表症,清楚得很。以你的医术。怎么也不至于……”

    王守正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看走眼,这个你放心好了。”

    邓文亮松了口气:“我就说嘛!不至于的!那你——”

    “别说我的事儿了,我问你,这个病,有没有治愈的法子?”

    “什么叫‘治愈’?”

    “去根儿。”

    “这个你还不晓得?这个病,怎么去得了根儿?如果病家收心养性,从此不近女色,少发作几次。就谢天谢∽▽ǐng∽▽iǎn∽▽小∽▽说,.★.$< s="arn:2p 0 2p 0"><srp p="aasrp">s_;<srp><>地了!”

    “收心养性,从此不近女色”——怎么可能?

    难道不“大婚”了?难道……不生养皇嗣了?

    唉,还说什么大婚,什么生养皇嗣?这可是……“胎毒”!

    王守正不由自主,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邓文亮被他逗得愈发好奇了。

    “老王,你这个病家,是什么要紧人物吧?”

    “什么要紧人物?”

    “不是要紧的人物,你犯得着这么唉声叹气的?再者说了——”

    邓文亮笑了一笑,说道:“你王院判没升官、没发财,这又不是什么奇难杂症。到底是个什么病,你心里不会没有谱儿的。如果病家不是什么大人物。一丁iǎn儿错儿也不能够有,你又何苦巴巴的把我叫到‘东兴楼’来花钱?——咱哥儿俩的交情,聊个天,唠个嗑,哪个小馆子不成啊?”

    这个家伙,倒是醒目。

    见王守正不说话,邓文亮试探着问道:“是不是……哪家王公贝勒的子弟呀?”

    “你别瞎猜了,”王守正说道,“我也不能跟你说。这种病,做医生的,是要替病家保守秘密的吧?

    邓文亮有iǎn儿尴尬:“这……倒是的。”

    他心里实在是痒痒的:“可是……”

    “别可是了——行了,别人的事儿,咱们管不来;国家大事,咱们小小医生,更加是管不过来的——不管了,喝酒!”

    “啊,好,喝酒,喝酒。”

    邓文亮心中奇怪:怎么扯到“国家大事”上了?

    *

    吃过了饭,王守正挂了帐,师兄弟二人,走出了“东兴楼”。

    一到门口,邓文亮就看见家人邓松,在大门外的台阶下探头探脑,手里还拎着自己的药箱,不由大奇。

    邓松一眼就看到了他,赶忙抢上前来:“哎哟老爷,这位爷可是在这儿等得久了!”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一个人就转了出来,就手给邓文亮打了个千儿,说道:“给邓大夫请安!家里公子生了重病,敝上久慕邓大夫清名,叫小人来请大驾。小人到了尊府,府上的纲纪说,邓大夫外出会友了,小人就烦央管家领路,寻到了这儿。不敢打扰两位老爷的谈兴,就在这儿一直候着!”

    顿了一顿,说道:“车子已经备好了,敝上和主母,都在府里,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邓大夫呢!”

    然后躬身双手递上名刺:“这是敝上的名刺,请邓大夫赏收。”

    邓文亮接了过来,看了一眼,说道:“原来是聂老爷府上——冒昧请问一句,贵上是哪里人氏,做……哪一行的呢?”

    那人赔笑说道:“敝上的祖籍是奉天,不过,寄籍山西大同多年。聂家早年是做茶马粮食生意的,十几代下来,开枝散叶,做什么的都有。敝上这一支,倒还是一直守着祖业。嗯,从老太爷那一辈算起,来到北京,已经五十个多年头了。”

    王守正和邓文亮两个,都隐约明白了:这一家子,多半就是国初的时候,把关内的粮食、蒙古的马匹,贩到关外去的“山西商人”。

    本朝入关定鼎之前,粮食、马匹二物,是八旗命脉所系,贩粮、贩马,在国初,那是了不得的天大生意。这聂家底蕴深厚,十几代下来,自然家大业大,就连一个仆人,谈吐也颇为不俗。

    邓文亮iǎn了iǎn头,然后转向王守正:“竹宾,你看……”

    “竹宾”是王守正的字,当着外人,自然不能再“老王”、“老邓”、“师兄”、“师弟”的叫。

    王守正含笑说道:“你忙你的,咱们该说的话,都已经说过了。”

    邓文亮转向来人,说道:“好,我这就过去,名刺璧还——这是不敢收的。”

    这个时候,邓松才得了空儿,笑嘻嘻地给王守正打了个千儿:“给王老爷请安!”

    王守正微笑着摆了摆手,然后和邓文亮两个,彼此作揖告辞。

    一架极华丽的后档车,停在路边,聂家的那个仆人小跑着过去,掀开车厢的后档帘,恭恭敬敬的候着。邓文亮逮到机会,瞪了邓松一眼,悄声说道:“你小子说实话,收了人家多少好处?巴巴的把人领到这儿来——连药箱都拎来了!”

    邓松讪讪的说道:“不敢欺瞒老爷,他给了小的……呃,十两银子。”

    邓文亮颇为意外:“哟,这家人,出手可真大方呀!”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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