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嘿嘿!”徐四霖干笑两声,“王爷洞彻无遗!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种事情,大久保迟早还是要再做一回的!就是不晓得,下一回,他还能不能如‘宫之焚’那一回,全身而退?”

    “嗯!”关卓凡满意的点了点头,“或许——”

    只说了两个字,便打住了,“你继续往下说吧!”

    徐四霖正恭恭敬敬的等着辅政王的训谕,不由一愣,“啊?哦,是!”

    关卓凡想的是:对付这个大久保利通,或许俺可以重施对付坂本龙马、西乡隆盛、中冈慎太郎的故技?反正,这个大久保利通,在原时空,最后也是被人暗杀掉的,我不过……嘿嘿,“还历史的本来面目”罢了。

    不过,他杀坂本龙马、西乡隆盛、中冈慎太郎三人,是在一个极特殊的情形下,那种机会,可一不可再,目下,萨摩、幕府,相互戒备森严,暗杀对方的脑人物,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再说吧。

    还有,就算能得手,在政治上,也得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不然,很可能弄巧反拙,激起暂时还不想激起的大规模变乱。

    “小松带刀之外,”徐四霖说道,“还有一个人,也需留意。”

    顿了顿,“此人名叫西乡从道,年纪很轻,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不过,经大久保利通一力提拔,这一、两年来,蹿升的飞快,目下的职位,是‘海军兴隆用挂’,主掌萨摩藩的舰队。”

    西乡从道?好熟悉的名字啊。

    徐四霖见辅政王沉吟不语,微微压低了声音,说道:“王爷,这个西乡从道,就是……王爷当年在长崎诛杀的那个西乡隆盛的弟弟。”

    顿了顿,“亲弟弟。”

    关卓凡目光微微一跳:想起来了,明治维新“九元老”之一,日本的第一个海军元帅嘛!甲午的时候……嗯,那个时候,这个西乡从道,同时兼着6军大臣和海军大臣。

    他淡淡一笑,“好,也算是‘故人’了。”

    徐四霖赔笑,“这个……嘿嘿,确实也算是了。”

    顿了顿,“这个西乡从道,不晓得什么缘故,极其仇视天朝,多次人前人后,大放厥词,说‘二次长州征伐’,幕府请中国、美国出兵,是‘里通外国’,幕府和中国、美国签的条约,都是什么‘不平等条约’、‘卖国条约’。”

    这些话,怎么这么耳熟能详呢?

    “西乡从道的这个论调,”徐四霖说道,“颇能蛊惑人心,同他桴鼓相应的,不在少数——尤其是流亡到萨摩藩的那班倒幕派。现在,谬种流传,萨摩藩之外,也有人持这种论调了。”

    说到这儿,看了看关卓凡,“王爷,西乡从道还到处宣称,他的哥哥,还有坂本龙马、中冈慎太郎二君,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十有**,是……被中国人杀掉了。”

    嗯?

    这可是有些意外了,这个西乡从道,居然这么聪明的?

    “哦?他有什么证据?”

    “其实也没有什么扎实的证据,”徐四霖说道,“只是坂本、西乡、中冈三人失踪的那两天,咱们刚好也在长崎,还同他们三个会过面;另外,坂本、西乡、中冈,都算是倒幕一派,咱们呢——中国人的兵,美国人的船。”

    顿了一顿,“‘二次长州征伐’,也是‘中国人的兵,美国人的船’;敉平的,也是倒幕派的叛乱,于是,西乡从道就把这两件事摆在一起了。”

    再顿一顿,“说到底,他认为咱们是替幕府撑腰的,他要倒幕,除了说幕府的坏话之外,也要想法子往咱们身上泼脏水,所以,不管坂本、西乡、中冈三个是不是咱们杀的,这个赃,都得往咱们身上栽——歪打正着罢了。”

    嘿,还真是歪打正着——我还不好说你“栽赃”呢。

    如此一来,前头说的“缘故”,就没有什么“不晓得”的了——对于西乡从道来说,家仇国恨集于一身,自然“极其仇视天朝”了。

    至此,日本的情形,以及对中国在日本的利益可能造成最大威胁的萨摩藩的情形,都基本清楚了。

    “子绥,”关卓凡说道,“依你之见,日本如果大乱了——我是说,如果这个‘一揆’,滚雪球似的闹大了,仿佛咱们的捻之乱,幕府凭自个儿的力气,能不能应付的来呢?”

    这个问题,不比之前的“述职报告”,只是对现状做客观的描述就可以了,这是要对未来的重大事项做出准确的预测,如果判断失误,可能造成极严重的后果。

    徐四霖不由大为踌躇。

    犹豫了一会儿,只好实话实说。

    “回王爷的话,这个……我也说不大好。”

    顿了顿,“日本的情形,十分特殊,和咱们中国是全然不同的——两百几十个藩,治世的时候,各自为政;乱世的时候,相互攻伐,‘一揆’闹大了,是怎样的一个乱法儿,一时之间,呃,有些……无从想象。

    顿了顿,“是不是可以直接比附捻之乱,亦……在两可之间。”

    “嗯,”关卓凡点了点头,“也是。”

    徐四霖小小松了口气。

    “至于幕府是否能够凭自己的气力,应对大乱,我看,亦在两可之间!……呃,王爷,关键是,照我看来,幕府那班人,从来就没有真正打算过只靠自己的气力,去应付来日大难的——他们总觉得,真出了大事儿,咱们不会丢下他们不管。”

    “这也是板仓胜静之流,以为可以高枕无忧的重要原因之一。”

    “不然,咱们的兵费,哪个来赔还呢?日本海关的洋税,又归了哪一个呢?还有,呃——”

    说到这儿,打住了。

    不过,未尽之言,可以意会——

    还有,王爷您在日本的好大的生意,又该怎么办呢?

    目下,日本的第一豪商,曰大浦庆,大浦庆的公司,曰“庆记股份公司”。

    中国的辅政轩亲王占有“庆记股份公司”百分之五十的股权。

    这盘“好大的生意”,大到了什么程度呢?

    “长州灭商事件”中,为庸酬大浦庆的举之功,关卓凡把犯长州第一豪商白石正一郎名下的“马关船行”和“关门制造所”交给了她。

    到手之后,大浦庆将“马关船行”更名为“庆记船行”,将“关门制造所”更名为“大浦制造所”,然后,注入了“庆记股份公司”。

    短短一年之内,“庆记船行”的规模,便由长州最大,变成了全日本最大,时至今日,已经占据了日本国内水运市场近八成的份额,成为绝对的垄断者。

    “大浦制造所”则成为日本最大的船舶、机器制造企业之一,直追萨摩藩鹿儿岛的“集成所”。

    白石正一郎本是大浦庆茶叶出口生意的最主要的竞争者,商场劲敌一去,“庆记股份公司”迅重新垄断了日本的茶叶出口,前文提及的日本国内茶叶价格的上涨,“庆记股份公司”可谓“功不可没”。

    “庆记股份公司”还垄断了新兴的漆器出口。

    日本藩国林立,国内人员、物资不能随意往来,地方贸易保护极其严重,正常情况下,“垄断”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庆记股份公司”之所以能够做到这一点,是因为“二次长州征伐”之后,将军德川庆喜亲署敕令,“庆记股份公司”获得特许,在日本各藩国之间自由往来,货物买卖进出,不受限制。

    大浦庆成为全日本唯一拥有是项特权的商人。

    除此之外,“庆记股份公司”涉足矿业、金融,并斩获极丰。

    幕府将原本由政府直接控制、运营的三池煤矿,以一个十分“合适”的价格,让渡给了“庆记股份公司”。

    拿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三池煤矿被“私有化”了。

    三池煤矿不但是日本最大的煤矿,在原时空,还另有一层意义——日本****的三井财阀,就是从三池煤矿起的家,如今,在三池煤矿的争夺战中,三井家败给了“庆记股份公司”,三井财阀还能不能出现在本时空,就难说的很了。

    煤矿之后,大浦庆又盯上了铜矿——别子铜矿。

    这个别子铜矿,不但是日本最大的铜矿,也是亚洲最大的铜矿,就在全世界,也是排的上号的。

    不过,三池煤矿原本是由政府运营的,别子铜矿却一直由住友家运营——自元禄年间,住友家就得到了幕府的特许,开始经营别子铜矿,迄今已经一百七十年了。

    这个“住友”,就是原时空比肩三井、日本****之一的那个住友。

    住友以铜矿精炼和铜加工起家,几经辛苦,开出了从粗铜中提炼出银的“南吹蛮”技术,被行内奉为“南吹蛮之正宗”,其商户所在地大阪,也因此成为日本铜矿精炼业的中心。

    在此基础之上,住友取得了别子铜矿的开采权,奠定了家族百年基业之根基。

    不过,住友家做的辛不辛苦,不关大浦庆的事儿;“南吹蛮”神马的,也不是她关心的,正宗不正宗,一般没有什么所谓——反正,抢过来之后,一切都要改成“西法炼铜”。

    大浦庆的手段,十分毒辣。

    住友家在大阪开了一家“并和会”,做抵押贷款的生意,仿佛中国的钱庄、票号,本钱大多由别子铜矿而来,吸纳的款子,不少又反过来用在了别子铜矿上。

    说明一下,原时空,这个“并和会”,后来展成了日本乃至世界第二大商业银行——住友银行。

    住友的存户,有官有私,某一天,几个最大的“官户”,先后上门,一口气提走全部存款,且不给任何缘由。

    住友家惊魂未定,其余大小“私户”,闻风而至,疯狂“挤提”,不过两日功夫,“并和会”便垮掉了。

    这个时代的采矿业,属于“资金密集型企业”,吃钱吃得厉害,“并和会”一去,住友家债务缠身,别子铜矿无以为继,只能将家族一百七十年的心血,交还政府。

    然后,同三池煤矿如出一辙,幕府以一个十分“合适”的价格,将别子铜矿让渡给了“庆记股份公司”。

    “并和会”的债权债务,也被大浦庆用一个十分“合适”的价格,接了下来,并更名为“庆和会”,住友留给大阪金融业的空白,被庆记股份公司迅填补了。

    住友家经此一役,元气大伤,****之一的住友财阀,十有**,也不能现于本时空了。

    坐拥最大的煤矿和铜矿,“庆记股份公司”乃成为全日本第一号矿业巨头。

    同时,“庆和会”以大阪为基地,以“庆记股份公司”为后盾,迅扩张到了京都、江户,成为全日本最大的钱庄。

    至此,原时空的日本*****三井、住友算是挂掉了,其余两家,三菱、安田呢?

    三菱的岩崎弥太郎,起家于水运,不过,此时的他,正窝在土佐藩的官营商馆“开成馆”里,做一个小小的吏目,郁郁不得志;而日本的水运市场,早已为“庆记”把持,异日,岩崎弥太郎想施原时空之“故技”,成功的概率接近于零。

    就剩下了一个安田了。

    安田的安田善次郎,在江户开办了名叫“安田屋”的钱庄,迄今规模虽然还不太大,但暂时还算是展顺利。

    不过,原时空日本的财阀,是在明治维新、国家统一的大背景下产生的,没有了这个大背景,相关人等再怎么能干,也不可能变成真正意义上的财阀,不过,就算是小了几号的“微型财阀”,也还是少一个好一个——有一个“庆记”就足够啦。

    哦,对了,大浦庆的本家生意,是食油,“庆记股份公司”顺理成章的再带上一顶帽子——日本最大的油商。

    关卓凡手头没有足够的数据,无法准确估计他做幕后老板的“庆记股份公司”,对日本经济的掌控和影响到了一个什么程度?不过,较之原时空的三星之于韩国,想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在日本,大浦庆的背景,并不是什么秘密,如果日本大乱,视中国如仇雠的那班人,必定会将火儿撒到“庆记股份公司”的头上,这——

    别的倒也罢了,别子铜矿,绝对不容有失!——俺家金属定装弹用的铜,大都是从这儿挖出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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