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内巡抚衙门,“北京—东京舰队”临时司令部,舰队高层会议进行中。

    与会者,除了萨冈、穆勒、孤拔,还有第二分舰队旗舰“凯旋号”舰长汪尔达。

    “各舰补充煤、水、粮食等物资以及检护机械的进度要加快!”萨冈说道,“这些工作一旦完成,我们就起锚东去!”

    哦?

    穆勒、孤拔、汪尔达都不由微微一怔。

    穆勒:“然后呢?”

    萨冈:“北上!”

    啊?

    几个部下都有些错愕了。

    还是穆勒:“将军,舰队的‘第二批次’还未到越南,怎么,我们不等他们了么?”

    萨冈:“不等了!”

    呃……

    “目下,”萨冈说道,“除去留给‘西贡—升龙’分舰队的一条三等巡洋舰、一条炮舰,我们手头上还有十八条军舰,我做过计算,论总吨位,我们较之中国人的舰队,小了那么一点点——毕竟,中国人的舰队里头,有两条大船,一条九千多吨,一条四、五千多吨。”

    顿一顿,“不过,论数量,如果不计中国人的那些根本无法投入外海作战的笨拙的小炮艇的话,‘北京—东京’舰队‘第一批次’现有之舰只,依旧超过了整支的中国舰队,因此,单从账面上来说,我们和中国人,各有所长,彼此相当。”

    说到这儿,微微一笑,“这个‘彼此相当’,仅仅是武器装备上的,不代表战斗力也是‘彼此相当’——先生们,在武器装备相若的情形下,我们难道没有依靠更加专业的训练、更加丰富的经验,总之,更加强劲的战斗力,击败一个新生的、稚嫩的对手的信心吗?”

    这个——

    事实上,信心还是有的,可是——

    哎,这同您之前的话风,不大相符啊?

    孤拔尤其疑惑:如果连“第二批次”都不用等了,那么,又何必变着法子,向巴黎讨要什么“阿米德”级战列舰呢?

    穆勒斟酌用词:“将军,信心我们自然是有的,只是,呃,如果‘第一批次’、‘第二批次’汇合在一起,这个,整支舰队的建制,会更加完整些。”

    “穆勒将军说的有道理,”萨冈说道,“我也晓得你们的疑惑,不过,我是这样想的——”

    顿一顿,“事实上,我目下的想法,同在西贡的时候相比,已经有了相当的变化了——”

    再一顿,“这个变化,源于对沱灢和升龙的占领——我认为,从对沱灢和升龙的占领中,可以得出这样的一个结论:事实上,中国人并未为这场战争做好足够的准备。”

    穆勒、孤拔、汪尔达相互以目。

    嗯,开始明白领导的意思了——

    “我也有这个感觉,”孤拔说道,“如果中国人真的为这场战争做好了足够的准备,就不至于一退再退了!”

    “是的,”萨冈说道,“目下,中国人处在一个非常不利的战略态势中——他们虽然控制了顺化的越南中央政府,但顺化位于中圻,升龙既入我手,北圻的门户为我掌控,中圻——包括顺化,就被我们从南、北两个方向夹住了,动弹不得!”

    顿一顿,“中圻如是,北圻之情形,亦好不到哪里去——北圻地方,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算大,宣化距升龙,不过一百几十公里,我不晓得,这一次,中国人是不是还是不战而退?如果不退的话,一战失利,他的南大门,可就对法兰西帝国打开了!”

    再一顿,“如果还是不战而退,情形只有更糟——咱们紧随而后,打上门去,他若败了,咱们就破门而入了!”

    “我这样揣测将军的深意——”孤拔说道,“也不晓得对不对?”

    顿一顿,“北圻的局面再好,也是陆军一家子的事情,咱们海军,可不能落在陆军的后头呀!”

    萨冈“呵呵”一笑,“对!怎么不对?就是这么回事儿!”

    顿一顿,“你们算一算,咱们的这个‘第二批次’,还要多少天才能到达越南?就到了,也不可能马上编入舰队北上作战——经过了一万几千公里的航行,一定要花相当的功夫,清理船底的附着物、维护船况、修理机械,船上的官兵,也要休整一段时间——这些个时间,咱们等得起吗?

    再一顿,“或者说,有足够的必要等吗?”

    穆勒和汪尔达,也微微颔首了。

    “此其一,”萨冈继续说道,“其二,虽然中国人目下还没有为这场战争做好足够的准备,可是,这不代表,他们永远做不好这个‘足够的准备’!待中国人做好了相关的战备——当然,即便他们什么准备都做妥当了,我们也有足够的取胜的把握——”

    顿一顿,“可是,无论如何,那不就要多费些手脚了吗?”

    “对!”穆勒说道,“这是一个难得的‘空窗期’!——咱们可得抓住了!”

    “‘空窗期’——”萨冈点头,“嗯,穆勒将军说的很好,就是这么回事儿!”

    “不过,”这一回说话的是汪尔达,声音中略带一丝疑惑,“中国人为什么还没有做好相关准备呢?他们也宣战了呀!距宣战也有一段时日了呀!”

    汪尔达想起了基隆那些个新修的炮台,以及那些个大口径的“岸防炮”——中国人真的没有做好“相关准备”吗?

    当然,基隆的炮台和大炮,都是宣战之前的事儿,未必同这场战争有什么直接的关系,或者说,基隆的准备足够了,不代表其他的地方的准备,也足够了。

    汪尔达并不晓得,他看到的“岸防炮”,都是假的。

    当然了,法国人离开台湾没多久,假炮就换成了真炮。

    “我想原因也不复杂,”萨冈说道,“中国人的宣战是被动的,在此之前,他们并没有同法兰西帝国打一场大规模战争的意愿,升龙之役,他们虽然取胜,事后,却非但没有任何扩大事态的举动,甚至还一声不吭——这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了。”

    顿一顿,“即便已经宣战了,中国人也还是低估了法兰西帝国的战争意志,更加不了解法兰西帝国强大的动员能力,他们一定以为,就算法兰西帝国真的要打这场战争,也必然同‘亚罗号’战争一样,逐次投入兵力,战争的规模,将会是逐步升级的。”

    再一顿,“他们万万想不到,法兰西帝国竟然一次过向遥远的东方,投入了三十条作战舰只和超过两万名用以登陆作战的士兵的庞大军力!”

    “是,”穆勒说道,“事实上,非但‘亚罗号’战争是逐步升级的,对越南的战争,也是逐步升级的——一八五六年到一八六二年,断断续续的,打了差不多六年。”

    “是了!”孤拔说道,“我军兵锋之猛、之锐,确实大大出乎中国人的意料,所以,他们只好一退再退了!”

    萨冈点了点头,说道:“此其一、其二,除此之外,还有其三——欧洲的形势,也迫使我们必须尽快对中国人采取实质性的行动!”

    顿一顿,“欧洲那边,干柴烈火的,不定哪一天就烧了起来,如果我们真的同普鲁士打了起来,一定会有人——特别是陆军那帮子人——嚷嚷着说什么‘不可以两线作战,将亚洲的那条线,收回来吧’,云云——”

    再一顿,“所以,我们得抓紧时间了——离开越南,进入中国沿海,他就想‘收’,也难了!”

    “对!”孤拔说道,“我们‘北京—东京’舰队是这样,‘远东第一军’那边,其实亦如是!既已登陆北圻,如果中国人不撤的话,彼此就一百几十公里的距离,想‘收’,可没有那么容易!如果接上仗了,就更加不可能‘收’了!”

    顿一顿,“再者说了,我们舰队若已不在越南了,没有海军护航,陆军怎么敢随随便便的‘收’?所以,咱们得赶紧离开越南!”

    “正是如此!”

    “那么,”孤拔问道,“将军,我们北上的目的地?——是威海卫和旅顺吗?”

    “不!”萨冈摇了摇头,“我们的目标,只是歼灭中国人的舰队,并不是攻占他们的军港——”

    顿一顿,“如欲攻占军港,主攻方向,应该是陆上;海军的责任,主要是封锁港口。如果以海军正面强攻军港,军舰相对于岸防炮,将处在一个天然的不利的位置,不是聪明和正确的做法——据了解,威海卫和旅顺的岸防设施,已经基本现代化了,不是亚罗号战争时的天津大沽口可比了!”

    克里米亚战争攻打塞瓦斯托波尔港的血泪史,不可或忘啊!

    “另外,”萨冈继续说道,“我们只有数量有限的陆战队,可用于登陆的兵力比较单薄——陆军都在‘远东第一军’那里呢!”

    孤拔沉吟了一下,说道,“如果中国舰队出港与我决战,自然最好,不过,我多少有些担心——如果中国人始终避战不出呢?”

    “对啊!”穆勒附和说道,“咱们又不能去强攻他的军港!”

    “所以啊,”萨冈狡黠的一笑,“我们的目的地,不是威海卫和旅顺!”

    “呃……请将军明示!”

    萨冈站起身来,“你们来看地图——”

    穆勒、孤拔、汪尔达围拢上去,萨冈的手指点在地图上,划了一个小小的圈子,“我们的目的地是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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