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要年关了,二十九这日是祝家各房门里的团圆夜,甚是热闹。

    但到了年三十,祝家才是最热闹的时候。

    与那平常百姓一样,夜里守岁,门里灯火通明到翌日东方露白。

    南院三老爷是今儿才回来,各房老爷们都提前几日都回了祝家。

    祝九刚睡起身,就听了进屋伺候的春杏便说着这事儿:“这回老爷是从南商国那边回来的,听说今儿个一早门里的丫鬟婆子们去接应,来回跑腿了个把时辰才将物什如数入了库房呢!”

    春杏手巧,正说着已经替祝九梳好了发髪。

    末了又顺手拿来了簪盒内的镀金簪,正准备簪上时却被祝九把住了手:“父亲半年回来一次,自是带回来的稀罕物多。”

    说罢,伸手拿了根桃木雕花簪递给了春杏。

    春杏瞧着,不禁说道:“姑娘今儿是要去主院用饭,也是难得见着老爷,算起来,都已两年未曾见着了。”

    她是觉着,门里的姑娘们都想着打扮的俊俏,也好让老爷对自家姑娘有些印象才是。

    光是这三房门里的庶出姑娘们就有十几个,外加上那些少爷们就更难认得清了。

    “爹爹平日里在外经商,喜的是在外的脸面,自家不用讲究这些。”上一世好歹也是十五那年才离开的祝家。

    虽然自幼也只见了自家爹爹几面,倒是知晓他平日里不爱自家儿女穿金戴银。

    到了傍晚时分,门里的姑娘纷纷去了主院。

    祝九这几日才到南湘园,因是挨着年关了,姨娘们姑娘们都抽不开身。

    便没在这几日去走动,就是闺园内的两个主院姑娘都不曾见面,只道是她身子不好,也没人闲着落口舌。

    这会子祝九带着春杏去主院,门里的姑娘们已经陆续到了。

    “祝岭姑娘安好。”

    到门口时,祝九碰上了祝岭,身边的春杏微微行礼说话。

    祝九施礼道:“祝岭姐姐。”

    祝家尊卑有别,这些礼仪事儿落下不得。何况昨儿个,这祝岭又被点名进了主院,怕是不日就要住到闺园去。

    到时候还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祝岭瞧了祝九一眼,闷哼道:“祝九妹妹就不用多礼了,我也不便与妹妹多言。前儿个你那院子去了个人,可真是晦气的很呢!”

    说着这话,祝岭扭头便要进去门里。

    “春林去的突然,这几日入睡时总觉得她还在屋里伺候着,到底也是跟了我几年的人。”祝九神色黯然,说着便红了眼眶。

    听得这话,祝岭微微顿住了脚步,扭头气恼的瞪着祝九:“妹妹你可仔细些说话,今儿个二十九了,明日便是年三十。如今大过年的,你怎还说出这般胡话。便是让主母听了才好,不然妹妹怕是要弄的整个门里都不得安宁。”

    祝岭是恼怒着,到底是人还小经不住话。

    祝九不过是说了入睡时觉着春林还在罢了,瞧她如此,便道:“姐姐说的极是,妹妹不再提了。”

    “你知晓才好。”祝岭说罢,生怕再听见祝九多言其他,索性加快了步子进了门内去。

    祝九只是撇了春杏一眼,并未多言。

    这会进了主院,姑娘与姨娘们都落了坐。

    今儿个是一家子吃饭,自是没了男女之分。

    堂内摆了四桌,门里的姨娘与姑娘小子们已然落座。

    好一会后,待三老爷三夫人从内堂过来了,这才央了南妈妈交代人传饭。

    三夫人所出的姑娘们,与进了主院的姑娘们都落座在主母一桌。

    未曾进主院的则是另外落座。

    姨娘们落座在下手,祝九坐的这一桌是最偏的。

    饭间姨娘们与老爷吃酒,说了吉利话,这才轮着姑娘与小子们开口动筷。

    饭过半刻,三老爷便说起了今年在外的见闻。

    桌上的菜色也开始撤了下去,接着丫鬟婆子便端来了点心与甜羹上桌。

    “南商国那边今年生意做到了头,临近腊月时出现了战事。来年便要往北国去,只是这北国以北,大多食面,与天启民风甚是不同。”三老爷说起这话,眉间锁着愁云。

    门里几个已经商接了铺子的少爷们听得此话,便说道:“父亲所言的北国以北,我也听闻过,他们那里的人大多与天启不同,不说食之,衣着亦是不同。他们不爱锦绣蚕丝,倒喜欢粗布加身。”

    届时说话的是云姨娘所出的小子,名唤祝迎今年已年过十七。

    几月前才落手了临城那边的商铺,一去便是几月,也是得着年关才回来。

    提到北国,其他几位小子不曾听说过的,也搭不上话来。

    祝九见他开口,不免瞧了过去。

    三老爷明年本也要往北国去,听得自家小子有所耳闻便又多问了两句。

    其他人回答不上来,话间光是听着他们父子二人说着。三夫人见此,不禁轻咳了一声,朝自家小子使了个眼色。

    三夫人所出两个姑娘一个小子,也就是三房里的三位嫡出。

    说起这嫡出少爷,平日里虽有掌管铺子,但花名在外惯是吃多了花酒,今年也不过才十九的年岁。

    三房被人瞧不上,也怪不得旁人,门里的嫡出不争气罢了。

    当下嫡出少爷祝京,面带得意之色接了话:“北国也是不知米食与锦绣蚕丝的好罢了,来年若是父亲将生意牵乔了去,定会让那孤陋寡闻的北国长长见识。”。

    三老爷听他一言,面色微沉了下来。

    就连正欲要开口的祝迎,动了动嘴角也不再言语。

    堂内只是片刻,气氛已是与方才款款而谈不同。

    “北国因地方干旱常年无雨水,只得种出麦子来,因此故而喜面食。我也听闻北国百姓家家户户有牛羊,羊毛虽比不上天启的锦绣绸缎,却在御寒上更胜一筹。”听得祝九的声儿从角落传出,在座的人纷纷朝她看了过去。

    祝九面带笑意,一双凤眼颇有灵气,瞧着素面素身却也入眼的很。

    她话说的在理,可三老爷瞧着祝九打量了一番,愣是没想起这是自己哪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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