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炼看着他们道,“晚上的时候,谨慎些便好。”

    “还有点时间,要不……弟子去寻一寻阿瑾?”莫言望向宵炼,不知师父如何打算。

    “我们在明,他们在暗,这样明目去寻,难有所获。”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耐心等到晚上,放消息让谷口那几个趁夜潜进来。”

    莫言见宵炼师父面上显出一丝忧色,心中微叹,他们在明,鬼族在暗,何况又是鬼族的地盘,的确是有些难办了。

    .

    我坐在石椅上愣愣盯着那两扇大门,这大门亦是这座法罩的罩门。每回我祭血过门,门后的世界和门内却是一样,尝试了许多次,也仍是门后有门,门后还有门!这让我着实抓狂。寻思了几日,也不知如何破开这罩门,“哎!若是师父在这里就好了!再不济,有莫言青山他们在这里,也能为我多出个主意。”也不知上回我放出去的那枚印伽,可到了淸胥山为我报信了没有?鬼族戒备森严更胜九天,只有无形无器的印伽才能悄然出去这里。那印伽养在我的血气中已有几年光景,加之宵炼师父特意教我训养过印伽,是以我的印伽养到如今也渐渐有了几分灵性。现在就指望着它能速速回去淸胥山,将我的宵炼师父带来。会不会……会不会宵炼师父气极了便让我一个人在鬼族从此自生自灭?

    还正哭丧着脸,罩口便晃然现出一个墨色身影。每回他出入这里,身形真是极快,根本就不能偷偷跟着他一道出去!心内怒意正盛,“鬼王想把我拘在这里几日?”

    “本王高兴见你,自然会多留你几日,若本王腻了,洛姑娘你恐怕就要担忧担忧自个儿性命了。”申寂在她对面的石椅上坐下,径自倒了一杯茶水喝下。

    “……”听见这话,心下气结,可也不能奈何。便软言求道,“鬼王你大人大量,便把我放了罢!再不济……也能让我到处走走也好,这整日被关在法罩里,我都快闷死了。”我着实后悔当初为何快言的在鬼王面前说自个儿能自由出入各种结界,这鬼王听了,还真是找了个法罩来罩我!当初我若不说,定早寻了机会跑出去搬救兵了!

    “放你出去?”申寂勾了嘴角,眼中却未见到一丝笑意,“我该说你不识时务呢?还是该说你太天真?”

    他喝完一趟茶,却也不走,只道,“为何所有的结界都挡你不住?”银灰眼眸阴鸷的望着她,“你明明只是个凡子。”

    见她抱手坐在那里,只哼了他一声,并不回他的话。若是旁人这等态度,想必早已是没了气息……他拧紧了眉头,却破天荒的没有发怒,只道,“你不说也罢,你这凡子,统共不过几十年寿运,可宵炼却对你看重得很呐!只带了两个弟子,就敢闯了我的鬼族地盘!”他冷哼一声,“你们淸胥山的人,真是个个好本事,九天都寻不到我鬼族的地方,倒是让你们轻易就能寻见。”

    “你是说……你是说我宵炼师父过来了?!”

    见她惊讶,他笑了笑,“多年未得见他,如今相见,竟是为了一个女人。”他站起来,“可惜了,为了一个凡子过来送死。”末了又说了一句,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一个凡子,不过一盏昙花,须臾而已。”

    见鬼王要走,便气愤愤的在他身后喊道,“我宵炼师父的本事,你可知道全了没?只有别人在他那里送死,倒没听过有人能叫他送死的!”

    鬼王走后,我心里一阵宽慰,宽慰得是宵炼师父到底赶了过来要救我,我发誓从此之后再不在他的粥里偷偷放上许多盐巴了!可我又不由担忧起来,鬼王方才说得不错,这里到底是鬼族的地盘,宵炼师父只带了两个弟子,别说救我了,恐怕能全身而退都是难的。末了又想起从前茶余同众师兄聊的八卦,八卦里的宵炼师父是何等英勇何等威武何等厉害!我指望着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我皱了一会儿眉头又叹了一会儿气,若宵炼师父没有传言那般厉害,我倒真是希望他不要过来……我一个人送死,也好过添上几个陪我。

    心内一阵烦意,不觉间,又走到那扇石门前头。这里头我进来过一回,是为了找出口,原先没找到,便再没进来过。

    石门原是有封印的,可那些个封印结界对我来说真是不难,我站了站,祭出血来又进去一回。

    里头不大,也没有窗子,却并不觉得幽闭,反而很是亮堂,许是屋子里悬满了各式水晶。靠屋角的地方有一张水晶台,台上也悬着许多水晶。这屋子里除了水晶便实在无甚特别了。

    我躺在那张水晶台子上头,抬手随意拨弄着上面悬下来的几颗水晶珠子。咦?这几颗水晶怎么就忽然旋转起来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眼睛一黑,便失了意识。

    .

    一个面目清秀的少年孤身坐在池边的石凳上,两只阔袖虚虚垂在身体两侧,随着池边的微风轻轻晃动。池子里并没什么有趣花草,也没见着几尾小鱼,也不知这个少年坐了这么久,到底在看什么。忽然,这一张脸柔和起来,嘴角微微翘起,扭头轻声问道,“哥,是你么?”

    “……是我。”在园子门口驻足的一个年轻男子微微掀了唇角,缓缓走过去,在那少年旁边静静坐下。

    “哥……你怎么了?”那少年“望着”他,一双无有泽光的眼睛了无生气。原来是个瞎子。可若仔细去看,也不难看出他这一双凤眼其实很漂亮,只是不知何故,竟是受了这般盲眼的折损。

    上凤望着他,眼中悲伤,“阿弟,这一回……我把阿瑾连累了。”

    “就是你上回说的那位阿瑾姐姐?”少年眨了眨没有神采的眼睛问道。

    “是,是她。”上凤握紧的拳头指节泛白,他低吼道,“她被鬼王关在了法罩里……我却帮不了她!”

    “哥……”少年动了动嘴唇,“我去帮你打听阿瑾姐姐现下如何了。”

    “……”上凤抬起眼眸望着他,阿弟是他二人中,唯一一个可以不用令牌便可进宫的外族人。只是……这事牵扯到鬼王,关系重大,若是不小心,阿弟必会受到牵连! 那淸胥山的宵炼竟也找了过来,鬼王怒意正盛,若阿弟这个时候去打听,触了鬼王的逆鳞……他不能让阿弟去冒险,他已经……已经失了一双手!失了一双眼!他怎能让年幼的他去冒险!“阿弟,你不要进宫!听我的话!”

    听了上凤的话,少年眨了眨眼,他知道哥哥担忧自己,但他却知道那位阿瑾姐姐是哥哥唯一中意的女子。更何况……他知道哥哥受制于鬼王,乃是因为自己。若不是处处顾念他的安危,哥哥定会活的潇洒快活!他的眼睛更黯了些。

    他与哥哥同属凤族五脉,哥哥原身是紫鸑鷟,他则是青鸾。哥哥曾说,他们二人是整个凤族五脉中仅存的血脉,要彼此相依,好好活下去。

    他得帮助哥哥!他仅剩的血亲!

    .

    他睁着一双看不见的眼,一边在心内盘算一边同哥哥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一会儿话,终于挨到哥哥离开。他便起身去了宫里。

    宫人一路将他引到宫里的另一处小园子,其实他自个儿也是能摸过来的。这条路他走了太多次。

    “阿鸾!”印阵欣喜的走过去,伸出左臂轻轻拍了拍他的额头,“你是有多久没到我这儿来看我了?可有些不像话了啊!”

    哥哥上凤总是唤他‘阿弟’,而印阵,却总是喜欢唤他‘阿鸾’。他不禁弯了唇角,“最近不大太平,族里战事多,我担心你会忙。”

    “你我兄弟一场,我在宫里的时候,你尽管过来找我!”末了又笑道,“我正准备去找你,你倒是先过来了!我正想找你陪我喝一场热酒解了战事的乏意!”印阵单手撩了袍子在他身边笑着坐下。

    “印阵,我今天找你……是有一事相求。”

    印阵拧眉道,“阿鸾,你我二人何须这般见外!往后有什么事,你直接说与我听便好。”

    “不知你可曾听说宫里住了个外族女子?”

    “这事我知道,”印阵眼中露出一丝疑惑,“怎么,你认识?”

    青鸾摇摇头,“她是我哥的朋友……不知为何被王上关在了宫里……印阵,你能救她出来么?”他顿了顿,一脸歉意,“其实我求你来帮这个忙,也真是为难你了。”他晓得印阵心中向来没有这些弯绕,这宫里的事,他是从来不插手的。

    “我虽然晓得有外族女子闯宫的事,可也倒没瞧见过,只听说样貌极美……我父王好像对她很是上心。”

    “没有办法了么?”

    印阵想了想,话锋一转,笑道,“话说我最近也着实有些忙,能坐下来正经吃一顿饭的时间都没有!今日你真是赶巧了!晚上父王摆了宴,我带你一起去罢!”

    “今日宫里有晚宴?”青鸾愣了愣,“难道有战事大胜么?”

    “这倒不是,虽有天界山的长势[ 长势,长,音chang],可最近九天的炎华将我们先前占领的乌仑、齐仓二山又给拿了回去,今日这趟晚宴不像是庆功宴……难道是为鼓舞士气特设的?”他其实也不明白,只每日助着父王和磬焚将军一同排兵布将,有时候也会亲临前线阵地查看战事。这宫里的许多闲杂事情他向来不喜欢打听。

    “既然王上特设了晚宴……印阵,我便下回再同你吃饭罢!”

    印阵见阿鸾起身,像是要走的样子,便急道,“你还是陪我去一趟罢!你知道我最是讨厌这些繁复冗长的宫宴了,你陪着我,我还能有点儿兴致,”顿了顿,又笑道,“趁着这趟宫宴,我也好向父王打听打听那外族女子的事,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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