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飕飕,阴恻恻,充斥着寒意,蚀骨诛心。慧王大喝一声:“掌灯!”
    随着话音,一道闪电应声而至,这一次却没有熄灭,两盏上好的风灯亮了来,在电光消逝之后依旧将这避风亭外照出了一个数丈方圆的光晕。
    亭人未动,伞却收了来,亭子顶上,栏杆外,就在方才明暗之间突如其来的也多了数条影子,幽幽暗暗,飘忽不定的将亭人护在正处。亭那人清秀如昔,淡然自若,却是大甘定天王李落。
    雨未歇,风却识相的小了点,柳条树枝好不容易歇了口气,又被这倾盆大雨打的苦不堪言。
    “九弟,你来了。”慧王扬声叫道。
    “五哥相邀,弟不敢不从。”李落和声应道,声音不大,却清晰的宛如在耳边细语。
    慧王看了一眼李落身外的一众影子,瞳孔微微收紧,缓缓说道:“你来的早。”
    “五哥也不迟。”
    “没想到今天的风雨这么恶。”
    “好天气啊。”
    慧王莞尔,笑道:“这般天气有什么好。”
    “月夜风高杀人夜,连月都没了,自然是更好。”
    慧王一阵沉默,缓步向亭走去。慧王一动,身后的一众影子也便悄然掩上前去,不约而同的,李落身边亭子外的那些人影也动了一动,微微靠近了几步。慧王终究没有走进亭子里,站在亭外数丈看着李落,许久之后,慧王淡淡说道:“九弟,可否放我一马?”
    “五哥此言何意?”
    “今日相邀,你我心知肚明,你我兄弟一场,打开窗户说亮话,老八的事九弟放手吧。”
    “我若放手,五哥可否也放我一马?”
    “投桃报李,五哥绝非要置你于死地,我从来没想过你我兄弟要闹到兵戎相见。”
    李落淡淡一笑,环视一眼慧王身侧的众侍卫,和声说道:“我也并非想对五哥如何。”
    “那九弟愿意放手?”
    “五哥,邓王之事因如何,如今再说也矫情了,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不是系铃人。”
    “你的意思是我作茧自缚?”
    “是不是作茧自缚我说了不算,想坐上那张龙椅的人不是我,而是五哥吧。”
    “哈哈,九弟教训的是,如今我再遮掩,未免太矫情了,不错,我的确想争一争太子之位。”
    “所以五哥才会视我为绊脚石。”
    “因为我很早就知道在你心里,我李玄泽绝非太子之位的最佳人选。”
    “五哥言重了,谁坐上太子之位,自有皇上和宗亲叔伯定夺,我何德何能,敢对太子之位指手画脚。”
    慧王怫然不悦道:“九弟,五哥说的可是心里话,倒是你言不由衷,怎么,事到如今也看不五哥吗?”
    “我说了真话,却从来少人信,或许我说假话的时候才有人信。”
    慧王沉吟不语,半晌之后平声接道:“这么说我从一开始就错了?”
    “皇权之争向来只有成败,何来对错之说,这个道理五哥想必很早就知道了。”
    “好,事已至此,我也不想推脱什么,说吧,你要如何才肯放手?”
    “邓王在五哥手,他说什么,该怎么说,我鞭长莫及,现在五哥要我放手,恐怕早了些吧。”
    “我不信你不知道父皇已让禁军镇守内卫司的事,如今我想见老八,还得看看霍裁乱答应不答应。”
    李落沉默少顷,忽然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五哥为何要约我在避风亭相见?”
    慧王古怪的看了李落一眼,淡淡说道:“你想不到?”
    “想到了,只是……”李落欲言又止,回首看了一眼汹涌不休的江面,大笑道,“兜兜转转,好不容易跳出了一个圈子,才发现原来不过是另一个圈子的入口。”
    慧王眼精芒四射,一言不发,静静的看着李落。
    “她是你的人?”
    “以前不是,现在是。”
    “五哥,你这么做是里通外敌,这件事若是张扬出去,没人能救得了你。”
    “你不说,谁知道?你说了,谁信?”
    “五哥算准了我不能说,此事一旦张扬,宫必乱,就怕到时皇上也压不住,不过五哥就没想过,你借此得势,事成之后,倘若天南那人以此为要挟,你该怎么应对?”
    “一个女人而已,最多不过是红颜祸水,能成什么气候。”
    李落叹了一口气,道:“你太小瞧他了,只怕到时候他能兵不血刃的让卓城宫闱大乱。”
    慧王显然不愿在这件事上纠缠太多,敷衍道:“有劳九弟提醒,我自有分寸。”
    李落笑了笑,明白李玄泽不愿多说,也许是自负,也许当真有别的算计,不过有一件事李落此刻足以断言,那就是慧王在福州之时就已和天南宋家有了瓜葛,更或者慧王返回卓城,背后就有宋家的手笔在,只是不知道她是心甘情愿还是迫不得已当这枚棋子。在弃名楼待了这么久,李落也还是不明白柔月到底在想什么。
    “九弟,你不图美色,却对一个女人百般呵护,乃至纵容,有些时候我是真的猜不透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不过说到怜香惜玉,我自问远不如你。”
    “在柔月姑娘来我弃名楼前,五哥是她的入幕之宾?”
    “送上门来的,不要白不要,我可没九弟你这般定力。”慧王哈哈一笑道,说不出是讥讽还是自嘲的意味。
    “柔月姑娘是把双刃剑,既能伤人,也能伤己,五哥是不是作茧自缚我不敢说,但五哥却是在玩火自焚。”
    “所以这个贱人会在最后关头背叛我。”慧王恨声说道,是咬牙切齿刻骨铭心的恨,一招妙棋,数年经营,最后却功亏一篑,被李落抢先了一步,白白坏了一招好棋,如若不然,等到事情捅出来的那一天,李落必将是整个大甘后宫和李氏宗族大逆不道的罪人,到了那个时候,还有谁敢替李落说话。
    慧王气郁难平,不说自己手段恶毒,只怪自己运气不好。李落看着慧王咬牙切齿的模样,一时间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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