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男子脸色苍白失血过多加上包扎的样子,多半是刀伤,加上这架势伤口必定不小。

    季管事见过不少伤势严重的病人,可那些人很少能真的活下来的。昨夜要是他接到伤势这般严重的人,就算是有济仁堂在也不敢轻易接下来。

    这种刀伤他们能做的不多,把血用药止住,然后用火炙过的刀子把腐肉割下来。这过程其中的艰辛难以想象,那麻醉散用量不好的话,在割腐肉的时候疼醒过来,这般剧痛平常人难以忍受。

    等到把伤口包扎好之后,还要看病人身子如何,若是其中染上别的病症,那就难以保证活下来。还有些便是伤口迟迟不能痊愈的,这些都是不小的原因。

    现下看到男子躺在这儿震惊之余,更多的是对沈元瑶如何医治的好奇。这般伤势她都敢接下来,就是不知这人能不能熬下来。

    季管事想着就觉得忧愁,也不知沈大夫对这有没有信心,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万一这人没熬过,那济仁堂可要怎么办。

    这才扬名没多久,就碰上了这等事。要不是季管事不爱猜测,这会都该想这些人是不是故意来打济仁堂招牌的。

    阿达不知季管事在想什么,这脸色变来变去的停不下来。人不说话他也不知如何开口,这会保持静默便好。

    柳大牛昨夜也没歇息好,天未亮便到灶房煎药去了。眼前的药罐变成了血肉模糊的胸膛,接着便是一双白皙的手落在上方,有条不絮的翻动着什么。

    柳大牛本想着沈大夫医术精湛,应该没见过这种伤势,刚要说让他来就好,哪知沈元瑶拿起用火炙过的刀子就动手,

    那动作极其顺畅流利,白皙修长的手指在一片血色中衬出不同的颜色来。若不是柳大牛知道这会她这是在割除腐肉,他都要赞叹一句动作流畅。

    这么一晃神,忽然想起沈元瑶应该没处理过这种伤口,怎么这动作流利的就像是一直有练习过的。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伤口上的腐肉算是割除完了,接下来便是包扎伤口,让伤口自己慢慢愈合。

    到这里柳大牛不由得叹息,这般处理便是可以的了。若是要想活下来就要看这男子的命了,接下来谁都帮不了。

    他转身要去拿绷带,沈元瑶忽然开口道:“先不包扎,把伤口缝合了。”

    缝合伤口?柳大牛脑中只想着这是什么意思。这话一个个字拆开来他都懂,只是这连贯在一块就听不懂了呢?

    沈元瑶也没多解释,“你先看着。”她这话就是要教柳大牛怎么缝合伤口,先不说他会不会懂,但是他要是想学她也不会介意。

    接下来便是翻动不停的手指,那细如发丝的线在肉与肉之间穿过,针头带出血丝。柳大牛看得目不转睛,胃传来不太舒适的感觉。

    他要是真没点斤两,这会就该跑出去呕吐了。

    杜仲进来的时候便看到柳大牛盯着药罐发呆,他喊了几句都没见有反应,直接伸手去拍他肩膀喊道:“大牛哥?”

    柳大牛被这一动作给吓了个哆嗦,那翻飞的手指变成了土黄的药罐,转头看向拍自己的杜仲,这才恍然回过神来后背有些凉意。

    “你这是怎么了?”杜仲纳闷道,他鲜少见柳大牛这般出神,不过是拍拍肩膀还被吓得打哆嗦,这都怎么了?

    柳大牛自然不会告诉他这是被吓到了,昨夜强撑着说没事,只有自己知道有没有事。这还是第一次见人在伤口上动针线,忽然想到,这线在伤口愈合之后要怎么处理?

    “你的药......”杜仲见柳大牛又要出神,立马提醒一句。

    “哎哟,我的药......”柳大牛瞬间手忙脚乱的把火给扑灭了,哪里还有心思去想什么针线。

    这个药还是沈元瑶昨天吩咐的,看她那疲劳不堪的模样,今儿必定是起不来身煎药的。这事儿只能落在柳大牛身上了,这不,一大早睡不着了就过来煎药了。

    正午时分,窗外的光线十分明亮,沈元瑶用手臂挡了挡刺眼的光线,看着洁白的床帐唤回神思。

    昨儿接了个棘手的病人,也不知这会清醒喝药不曾。想到这儿又叹了口气,要不是之前接触过,多半还是要再吐一次。

    肚中传来雷鸣般的响声,忽然想问问今儿吃点什么。若是有猪肉什么的就不要让她看到了,这会她也真的吃不下什么肉的。

    不巧今儿还真的有肉,还是红烧猪肉。柳大牛上桌看到那颜色瞬间就忍不住了,这怎么和昨儿那伤口那么相似。

    柳大牛捂着嘴差点没干呕出来,在场的人都递来诧异的眼神,杜仲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这是有喜了?”

    这话一出,柳大牛差点没一筷子过去给他,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会有喜。瞪圆了眼看着杜仲不说话,主要是怕一张嘴就忍不住吐出来。

    “多半是这样没错了。”季文琪看来看去,终于吐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柳大牛气急又不想开口,只能自动忽略了那一碟红烧肉,专心的看着眼前几个素菜吃饭。

    柳安逸可不管什么,季文琪给他夹什么菜他就吃什么,吃得满嘴是油。之前杜仲说得话他听得不是很懂,这会见柳大牛不吃肉还很贴心的问道:“大牛叔,你怎么不吃肉呢?可好吃了。”

    柳大牛那口没咽下去的饭差点喷出来,经柳安逸这么一提醒又想起那红烧肉,胃部有些翻腾,忍了好一会才开口道:“我吃好了,你们继续吃吧。”

    说完扔下筷子飞快的跑了,他就怕等会仍不住了,真要是有点什么就太丢脸了。

    柳安逸看着那落荒而逃的身影有些不解,疑惑地眼神看着季文琪,明晃晃的就在问: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季文琪好笑的拍拍他的脑袋,没有解释也没有嘲笑的意思,让他好好吃饭就是。

    沈元瑶收拾好出来时,他们刚好食完饭,季文琪眼疾手快的把那一份没吃完的红烧肉给收了起来。

    “你等会,让人热了菜再食饭。”季文琪见沈元瑶没发现自己的动作,等那红烧肉被收拾下去,这才走过来说道。

    没发现季文琪动作的沈元瑶笑了笑道:“我自己下个面就好了,不用那么麻烦。”她也是怕看到肉食,这会虽说没什么问题,等会要是看到肉还真是会忍不住要反胃。

    季文琪挑了挑眉,嘴角有笑又憋了回去,“今儿的肉都吃完了,下次可早点起身。”

    沈元瑶不露痕迹的松了口气,没有肉就好,这下也不再坚持自己动手了。

    昨儿送人来的人都走完了,昨儿没办法在堂屋的椅子上睡了一宿,这睡了跟没睡一般。想着阿达还在这儿守着,他们也没多停留,各回各家歇息去了。

    男子是在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见他没继续昏迷不少人放心下来,就连沈元瑶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放的麻醉散多了。

    有沈元瑶时不时的诊脉看伤口,这伤口缝合之后也没发烧发热,更别说是伤口恶化,就是迟迟不醒让人比较焦急。

    她这还是按照上回季文南的情况来下的麻醉散,季文南就是中途有疼醒的迹象,这次她特地加了一些。量不是很多,但人就是迟迟不醒。

    “我这是在哪儿?”男人睁开眼看到的便是满眼的陌生,和缓了好一会才想起昏迷前发生了什么。

    “我们这是在济仁堂。”阿达见男子醒来哪能不激动,回答了话就跑去找人了。

    他这两日都守在这里没动,他娘亲的身子还行,未免被她看出什么来,他也不敢回家去。怎么都要守到男子醒过来,这下人醒过来也放下了一半的心。

    “是我对不住你。”阿达眼脸下满是守夜和焦虑熬出来的青黑,胡子拉杂的也没时间和心思整理。

    男子刚想坐起来说话,胸膛连着腹部的伤口被牵扯到,那一瞬间的疼痛到说不出话来。

    “沈大夫说先不要挪动,再过几日先。”阿达立马过去把人扶住,小心的让她躺回去。他这下可是不敢不停沈元瑶的话,不然伤口不好愈合,那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阿达喂男子喝了些水,等着沈元瑶过来看看在说。

    这人能醒过来就好,剩下的便是好好养伤,只是暂时不能挪动位置,不然牵扯到伤口也不好。

    接下来两日不少人来探望男子,男子也只能静静的躺着说些话。这同人说话的时间还是有限制的,一到点了杜仲就过来赶人,说什么不能打扰病人养伤。

    其实杜仲也是满肚子疑问,怎么沈大夫来了什么奇怪的规矩都有。可济仁堂能说上话的几个都没意见,他这么个还要学习的人能说点什么。

    就算是奇怪也只能憋在肚子里,自己瞎琢磨一下了。

    沈元瑶这几日又接着出去看商铺了,不到暮色降临都不愿回来。她也是听季文琪说有不少商铺要卖,这会去看看也好。

    要不是知道这是有正事,季管事都要怀疑自家侄子是不是带着人瞎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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