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和碧玉是先皇安排在秋珞雪身边,负责保护她的人。理论上两人的武功应该不错,事实上她们的武功也确实不错。只不过,最终还是数给了劫粮的土匪,为什么呢?

    秋珞雪把头从马车上伸出来看,结果一把明晃晃的刀就伸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吓得她立马摆出投向的手势。

    “别动。”拿刀的人说。

    他看起来也就三十左右,长的并不算帅,但五官端正,属于较为刚毅的一类,眼角旁边有一道不是很长的刀疤,更增添阳刚之气。他的身上穿着的一件用虎皮做的大衣,手中的武器也比别人要好一点,所以秋珞雪推断他应该在这群土匪中有一定的地位。

    “我不动,你把刀拿开一点,小心误伤。”秋珞雪说道,这么一把刀挡在脖子上,还是很害怕的。万一他一手滑,秋珞雪的小命可就没有了。

    秋珞雪不说的时候还好,说完之后那人把刀靠的更近了,要挟其他人说:“都别动,不然我就杀了他。”

    倾城和碧玉看到秋珞雪被挟持,赶紧停止了动作,并让其他人也不要动。她们可不敢拿秋珞雪的性命开玩笑。于是,秋珞雪带来的人在快要到达康州的时候全员被抓,粮食和赈灾银两也被抢了。

    “都怪我,什么都不会,还连累了你们。”被抓之后,秋珞雪抱歉的说道。

    “不怪公子,是我们考虑的不周到,才害得公子被抓。”倾城说道。

    “我们被抓事小,关键是赈灾粮也被抢了,粮食稍到一天,不知道有多少灾民要被饿死。”秋珞雪忧心的说道,不知不觉间她也有点顾念天下人的情怀了。要是以前,她想到的恐怕只有自己吧。

    土匪们抢到了粮食和银两,都高兴不已,欢呼着感谢刚才挟持秋珞雪的人。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秋珞雪得知那个人是他们的大哥,土匪的首领,叫武直。他们这群人,以前也是淳朴的百姓,有一年大旱,颗粒无收,不多久也闹起了灾荒。朝廷派人来赈灾,可是那些人和地方官吏沆瀣一气,贪污了大量了赈灾银两,只有一少部分用到救济灾民手中。可是灾民太多,银两根本就不够用。灾荒持续,官吏却只往上面报好消息,说什么灾情得到缓解,根本不管灾民的死活,大量的灾民因为没有粮食被活活饿死。百姓们忍受不了,就聚集起来到官府闹事,却被说成是贪慕皇恩,地方官派部队镇压,大批的百姓在这场镇压中死去。眼前的这些土匪,很多都参加了那场和官府的对抗。武直的母亲也是那个时候被官兵打死的……后来,是武直带领村中存活的百姓上山当了土匪,也有了活路。

    知道他们的故事后,秋珞雪很为他们惋惜,可惋惜之后,更多的是无能为力。逼良为娼、逼民为盗的情况无论在哪个时代都存在着。国家体质太宏达,不能保证每个地方的父母官都能为百姓着想,也不能保证每一个地方的大事小情都能被上面知道。

    古代社会是相对闭塞的,除了中央派往地方都钦差能稍微了解一些地方官场风气外,其他了解地方事务的途径实在太少了。中央不知道,就没办法及时做出力度反省,百姓怨恨,也是有原因的。

    秋珞雪觉得,夏子陌已经算是一位非常勤勉而睿智的皇帝了。可是,在他的治下依然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这不是他的错,是整个时代的局限。

    土匪们回到山寨,将秋珞雪等人绑在恩义堂的柱子上,他们自己则开始了祭拜。恩义堂之中供着许多牌位,是这些土匪亲人的牌位,放在左前方的是武直母亲的牌位,据说是在大旱那年被饿死的,母亲的死让武直心灰意冷,才有了上山当土匪的念头。这些是秋珞雪后来才知道的。

    …………

    到了晚间,当然要大吃一顿了。抢了这么多东西,难免要庆祝一番,整个恩义堂内聚满了人,闹哄哄的。桌上摆着酒和肉,所有人都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好不热闹。

    看着他们吃的如此痛快,想想自己的辘辘饥肠,秋珞雪再次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学点武功,那样就不会被抓了。

    “我真的是好奇才问的,我小时候真的没有学过武功吗?”秋珞雪问道,倾城和碧玉分别被绑在她左右两边的柱子上,也方便说话。

    “没学过,公子不记得了么?”碧玉回答说。

    秋珞雪顶着一张生无可恋脸,又说道:“我确实是因为好奇才问的,我小时候为什么不学武功呢?连你们都会武功,我为什么不会?”

    “公子小时候体质太差,不适合练武。”倾城回答说。

    “唉……”秋珞雪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气声,里面包含了颇多无奈。

    如果新的身体不是一个绝世高手,让我穿越有何用?最后还是要死在别人手里。

    “突然好怀念聂石头在身边的时候。”秋珞雪说道。

    “是啊,如果聂统领在的话,一定能保护好公子的。”倾城接话道。

    她还记得聂远临走前安排她照顾好秋珞雪的话,可是她没有照顾好。在心中默默的说:对不起,答应聂统领的事,倾城没有做到。

    “在这边疆待了许多日子,闷了吧。”聂将军问聂远道。

    “还好。”聂远回答说。

    “在过一个月,就是你母亲的百日祭了,过完百日祭,你就回京吧,似乎京城有人在等你回去。”聂将军很善解人意的说道。

    “等我回去的人?”聂远的语气有些迟疑。

    聂将军用慈爱的眼光看着聂远说:“不是那个时常和你通信的人么?你自幼沉默寡言,如今一个人在京城,能有个朋友说说话,你母亲知道也会很欣慰的。”

    提起这个,聂远又想起和秋珞雪在一起的时光,坚毅的脸上显示出几分柔和的色彩。他听说秋珞雪来了康州,虽然全州与康州的距离不如京城遥远,但还在服丧期的他是不能赶去见秋珞雪的。那么,只能京城再见了么?

    “大哥,这些人怎么办?粮食和银两都抢来了,要我说带他们回来就是多余,直接杀了得了。”土匪们吃吃喝喝差不多,就开始想着怎么处置秋珞雪等人了。

    “那几个男的杀了就算了,我看这两个小娘子长得不错,要不留下来给大哥当压寨夫人吧。”又有人说道。

    竟然把目光投向了倾城和碧玉身上,这让秋珞雪很是火大。她可是打算给这两个丫头找个好人家嫁了的,怎么能把她们嫁给土匪呢?

    “我看,那个皮白肉嫩公子也不错,杀了很可惜,要不留下来给我当压寨郎君啊。”一个中年妇女看着秋珞雪说道。

    她的话引得众人哄堂大笑。但武直一直沉默着,偶尔喝酒吃肉,不参与他们的讨论,似乎与那些人不太一样。

    秋珞雪听到那个中年妇女的话,忍不住嫌弃的说道:“恶心。”

    “你说什么?敢说我恶心?”中年妇女听了很不乐意,就起身走到了秋珞雪面前。

    “没错,就是说你,恶心。”秋珞雪突然态度强硬起来,因为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了。她等得了,康州的灾民可等不了。

    “什么?压寨郎君!呵……就你,也配。大婶,麻烦你去照照镜子好好看看自己,一大把年纪了还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连这种话都好意思说出口,真是不嫌丢人。怎么?当了土匪之后连自己是个女人都忘记了么?不要求你做到什么三从四德,但最起码要懂得自重啊。”秋珞雪不屑的说道。

    接着她扫视一眼其他的土匪,最后把目光落在武直的身上,继续说道:“还有你,是叫武直对吧。当了土匪,忘记自己是个人了吗?是,你们的身世都很惨,被迫当土匪也不是你们的错。可是,身世惨能当成为你们作恶的资本吗?”

    “呵……作恶吗?想你这种身处高位的人应该不懂挨饿是什么滋味吧。我们就是被你们这些人逼得,放弃了土地,放弃了家,只是为了活下去。今天也一样,抢走赈灾银两,只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活下去。反正这些东西,最终也会被你们这些当官的贪污掉,根本不会到达灾民的手中。”许久未说话的武直突然开口说道,他的双眼发红,让人有些害怕。

    秋珞雪虽然也害怕双眼发红,看上去随时会发火的武直,但还是鼓起勇气继续说道:

    “让更多的人活下去吗?不,你只是让自己活下去而已,或者说让你身边的人活下去了而已。康州十几万灾民,就等着这些粮食和银两救命,你却把它们截下来,供自己享乐。你是活下去了,康州的灾民呢?他们要怎么活?”说到这里的时候,秋珞雪的声音转为严厉的质问。

    “救灾粮晚到一天,就有无法预计的人死去,所以我们才不眠不休的赶路,想要早一天到,想要多救一些人,想要给那些受灾的百姓一个希望,一个他们只要再多忍受一天,就能活下去的希望。可是你却亲手把这个希望斩断了。试想,若是康州的百姓,听到救灾粮被截的事情,他们的反应会如何?会有多少人在寒风和饥饿中绝望的死去。你们要记住,今夜,康州死去的百姓,都是因你们而死。你们,就是杀人的元凶。和当初那些杀害你们亲人的贪官污吏,残暴官兵一样……”

    “住口!”秋珞雪的话激怒了武直,他顺手摔了桌上的酒坛,快速上前掐住秋珞雪的脖子。

    被人掐住脖子,濒临死亡的感受,这是秋珞雪第一次体会到,空气越来越稀薄,脖子上传来的痛感,和大脑缺氧之后的眩晕感,脸憋的通红。这是死亡来临前的绝望吧。

    濒临死亡的时候,竟突然想起了你。那个在某个夜晚吻上我双唇的人,你现在,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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