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淯阳军军营中犒饭过后,便是举军开拔棘阳内地。

    动员的有一千淯阳军,五百淯水义从,两百五十名棘阳城守军,以及八百淯阳方面的青壮。

    昨日降卒一事,林玧琰可谓是打碎了棘阳老氏族最后一丝虚荣,是夜,棘阳令滓垸便是说服了多位老氏族,继续为皇六子殿下留用,昨日林玧琰所作所为,虽然是折辱了整个棘阳老氏族的颜面,但是当众折辱的不过是哪几个声名不佳且不知死活的老氏族,棘阳老氏族最大的如同苟氏、莒氏等,林玧琰皆是保全了下来。

    因此,这些没有伤及骨子里的老氏族还是很愿意继续留用皇六子的帐下,想着收复棘阳失地,收敛回先人的尸骨。

    是故,今天也有着五六百人的棘阳老氏族青壮继续追随。

    而昨日似乪氏一族,莩氏一族等直接受辱的老氏族不是有了确凿的罪行被收监之外,就是连夜带领族人投奔了其他去处。

    对此,林玧琰也是觉得几乎是送走了聒噪的蚊蝇一般,好不顾及。

    三千余人便是浩浩汤汤地向着棘阳官府和棘阳腹地的苟氏族地开过去。

    林玧琰让人连夜改造了几架牛车,前拉式的改为后推式的,在前面在装了两根大木头,其上插了缴获而来的各种兵器,有长戈,也有刀剑,在后方的扶手以及推手改为横式的,这样便是能够由数人推车的位置改为十几个人共推一辆。

    军中只知这被皇六子殿下称为“塞门刀车”的大家伙,如果横排推过去,完全就是直接碾压过去的。

    不过时间急迫,这样的刀车也不过只改造了五六辆,要不然那等威势,对面那些匪徒怕是看到刀车的威力,就会下意识的颤抖双腿吧!

    有着这等大家伙壮行,众人也是有了底气。

    “这可真是……”

    一路上,林玧琰看着这些被匪徒盗棺发材的墓地,皆是被翻出新土,棺椁横放在地上,连尸骨都露放在外面,蚊蝇萦绕,臭气熏天。

    林玧琰掩住口鼻,心中也是缓释了为何老氏族如此仇恨匪徒,如此行径,亲眼所见,自己都是火冒三丈,更惶恐论这些尸骨的嫡系后人。

    一路上,不断有棘阳这边老氏族的族人哭着跑着迎向那些被发丘的坟墓,不过大多时候还是没有人去询问的墓地,那应该是平民的坟墓,后人不是死在了匪患之中,就是死在了饥荒手里。

    这些匪徒,居然连平民的墓地都没有放过,着实可恨!

    项鹰乃是在林玧琰左右,瞧这这位殿下满是愤怒的脸色瞧着那些被发丘之墓,忽然听见殿下开口问自己道:“项都尉,周围可发现匪徒踪迹?”

    项鹰看了看远处,道:“探子放出去了十多里,并没有发现任何匪徒痕迹。”

    闻言,林玧琰直接猜测道:“那匪徒可能是收缩了人马,项都尉,你安排人将这些没有人问津的尸骨收敛回墓地,省得暴晒下容易生成瘟疫,注意接触这些尸骨的人,切不可用手直接接触,裹上几层布,且用湿布掩住口鼻,省得染上了尸病。”

    闻言,项鹰点了点头,随即安排人手依照林玧琰的指示,对那些暴露荒野无人问津的尸骨进行了归位入土处理。

    这样一来,淯阳军进军的速度便是大大放缓了不少。

    不过这也是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与此同时,棘阳匪军也是接到了关于淯阳官军前来的消息。

    “居然会收敛尸骨,真是……”麻大龙笑笑,随着自己这些人进驻棘阳以来,从上至下,每日的日常之事便是要对老氏族的祖陵进行发丘盗墓,要不然现在拥有的泼天的财富从哪里来?

    至于那些平民百姓的坟墓,多是一些饥不择食的匪民所为,对此麻大龙等匪首是知道的,不过对此却是默认的行为,你要吃肉,还不允许手底下的人喝点汤么?

    麻伯也是点点头,一扫四周,麻仲,麻大虎,葛豹等皆是在列,便是轻问了一句:“可追备好了?”

    麻仲点了点头,回道:“放出去的人已经全部收回去了,对那些人说的也是他们在淯阳官军手底下的亲属也是被朝廷杀了,现在这些人不是叫着要和淯阳的官军拼命,就是哀嚎着,淯阳官军来了,这些人势必不会向官军投降的!”

    “唔……还是老二你有手段……”麻伯点头说了一句,便是将视线看向了葛豹,开口问道:“前头军那边呢?”

    葛豹也是看向了麻伯,回道:“义父,人已经挑出来了,再者,未经义父应允,便是将手底下的马匹都收上来了,粗略一点,有三四百匹,刚好用来装备前头军!”

    “三四百匹,居然会有这么多的马匹?”麻伯也是没有想到棘阳老氏族的猎场里居然会有这么多的马匹。

    “嗯,”葛豹点点头。

    麻伯目色思虑一会,便是说道:“将马匹留下一些来,若是棘阳不保,可让这些马拉着我们的东西撤往方城山!”

    葛豹闻言,刚想要反驳一句,却是想到昨日与淯阳官军的交战恐怕已经是让这位义父对举事义军的前景并不看好,故此才留些了这样的后手,一想到此,葛豹也是不好再多要求什么,随即点了点头。

    “不用疼惜粮食,现在手底下的粮食多的都吃不完,今天拿出来让手底下的好人好好的吃一顿老氏族吃的饭,粮食吃不完、酒肉也是,这样的日子当初在淯水上想了多久,也没有实现,没有想到今天居然会……哈哈,也算是那些老氏族便宜了我们!”说到最后,麻伯干笑两句你,然后便是看向了众人再次道:“都下去准备吧,虽然淯阳官军现在收敛尸骨,但是保不齐会突然杀到。”

    众人皆是点点头。

    回道营地的葛豹扫了一眼,周围的士卒已经是恢复了一点精神气,強塬左腿上的箭伤已经敷了草药,可以走动了,虽是并不能上马作战,但是葛豹要他做的乃是训练一支用上马作战的前头军。

    短短一日之内,找齐这么多会骑马的人已经是不易,大张旗鼓不过才近百人,毕竟武国并不是盛产马匹的地方,唯有每年与陇地的异族走私一些才能将马匹进入武国,但是大部分装备了边军,只有少量的流入民间,并且为那些老氏族获得。

    葛豹看了一眼,那些连马都骑不稳的士卒,也是皱起来了眉头,走到強塬身边问道:“怎么样?”

    強塬摇了摇头,说道:“这些士卒大多没有接触过马,更别说骑马来,现在连马都骑不稳,更别说作战了!”

    葛豹的眉头皱的更紧,随即看着那些马匹若有所思,许久才开口说道:“用铁链把这些马匹都绑在一起,这样马不会乱跑,而且冲击起来会更有力,还有,把这些马匹的前头用革甲罩住!”

    闻言,強塬心头一落。

    葛豹察觉到了強塬的脸色有些变化,问道:“怎么,有难度么?”

    強塬随即恢复了正常神色,应道:“没有,不过这样一来,前头军只能再一次向前全力冲刺了,任何转向都不可能的了,万一再一次碰到向昨日的青壮,损失就更大了!”

    闻言,葛豹也是深深的思索的数息时间,才眼睛中闪过来一丝厉芒对強塬道:“找出一些人,作战的时候放到前头军前面探路!”

    “这……大兄,这可是要他们去送死啊!”強塬听见葛豹此话,也是瞳孔一缩,将人放到前头军前面探路,要是双方开战,这些探路的人就是不被敌方杀了,也会被己方不知后退的铁链骑兵活活践踏而死,这太残忍了!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只要能够胜利,再怎么样也是值得的!”葛豹语气强硬的道,随即便是看向了強塬道:“你要是不愿意送人去死,我来挑人……”

    強塬没有应话,这件事的确是做不出来。

    葛豹知道強塬心性如何,这件事并没有强求強塬去做,于是转身离开,道:“我去挑人……”

    強塬没有回声,而是盯着那些骑不稳战马的士卒,深思良久。

    麻仲回到了自己这边的军营,麻大虎看了一眼周围,青壮都被带出去了,剩下在自己手中的只有一千老弱,这些能成什么事?

    “爹,淯阳官军来了,昨天葛豹和大龙带出去四千最为精锐的青壮都败得连自己都快折了进去,现在棘阳剩下这么点人,恐怕……”麻大虎瞅了一眼周围对自己的爹说道。

    麻仲,这位曾经淯阳城内的麻老太爷,已经是不复当年的神采了,这段时间的奔波,虽说是得到了不少的好东西,但是对于不能从丧子之痛阴影走出来的麻老太爷,那些黄白之物又能够算得了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他要的是杀回淯阳,血洗淯阳码头和淯阳城!

    不过可惜,这件事现在看起来是不可能了,瞧了一眼自己这大儿子,因为淯阳麻氏的迅速败落,这个儿子也不复当初在淯水上的肆意妄为了,做事变得小心,唯唯诺诺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要知道,老麻家的人骨子里就是一个水匪的!

    不过,大儿子的这句话也是不得不考虑,连葛豹昨天带出去的四千精锐都能死伤大半才回来,这说明淯阳城内的官军已经不似自己在时的淯阳城守军了,恐怕现在这点人马也是难以战胜的,多半还是要不敌的,尤其是撤走了主力的小长安聚,恐怕短时间内,王城卫军便是攻破,不日赶向棘阳来。

    这看上去就是一步死棋啊!

    瞧了一眼周围,麻老太爷也是对自己的这儿子道:“把咱们自己的人叫过来,是得好好谋划谋划了……”

    麻大虎闻言,也是心中冒出一丝喜意,只要自己这父亲作出决断的话,这棘阳的举事义军没了就没了,自己活着就行,管他跑到郑国去还是韩国去。

    葛豹麻大龙两人主张和淯阳官军战,自己这二弟这一边在准备后路,麻伯更何尝不是左右为难呢。

    想了想,麻伯还是觉得和兄弟们在淯水上比较快活,哪像现在手底下虽然有几千人,东西也不少,可是烦心的事情也不少啊。

    麻伯想了想,还是觉得留一条后路为好,眼下去往方城山,一条是路过泌阳的路,一条是路过舞阴的路,前者远一些,后者进一些,可是武国的边军方城军便是有一支驻扎在舞阴这边,麻伯觉得还是泌阳这一条路稳妥一些。

    泌阳因为前些年受晋韩之难的遗祸,这些年来人丁也是一直没有兴旺,面积是棘阳的三倍,但是人口却是相差不多,要知道,棘阳人口这么少,完全就是老氏族为了侵占土地将人逼走的,可是泌阳,完全就是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方,要不是怕东边的郑国对这块土地有什么垂涎之意,武国甚至不会设置泌阳官府。

    所以对于这样的一条路,麻伯还是非常有信心的,眼下大概是要看葛豹和淯阳官军的对阵了,有一个万一的话,麻伯必定是打算从泌阳这条路走。

    因此私下便是将这些天聚集的各个老氏族能带走的财产悉数运入了棘阳府,苟氏祖宅虽然是高墙深院的,但奈何太靠近淯阳和小长安聚了,没有棘阳东部的棘阳官府合适,那里更靠近泌阳。

    “看来是要和二弟商量一下派点人去泌阳了……”麻伯如是决断道。

    比起举事匪军的众人的心思各异,葛豹则是心思敞亮的多,便是击溃淯阳这一支官军,随后去淯阳劫掠几日回棘阳,再考虑怎么进方城山,毕竟棘阳的老氏族靠的是祖宗的蒙荫,而淯阳则是实打实的武国商贾聚集地了,似淯阳贩盐的大商庸氏,武国米粮大商巫马氏、禾丰氏、大岩氏,淯阳的布商竹氏皆是富甲一方的豪强,据二叔所说这些人的家里并非置办了多少田产,但是为了堆积家里的粮食、珍宝,特意建造了几个大仓库,可比棘阳的这些只知道啃老本的老氏族富有多了。

    因此葛豹知道拿了这些人的财产,到了韩国能够自己拉起来一支私军,到了郑国这种地方,甚至能买下一座城池,因此也是垂涎久矣。

    不过葛豹既然有这个野心,自然也是有些手段的,短短一日之间,铁链绑在一起的马匹便是老实了许多,也更容易控制了,虽然強塬对葛豹这些做法似乎是有点抵触,但终究还是照做了。

    葛豹神思之间,有人来报:“淯阳官军已抵达前方不足十里处!”

    瞧着太阳已经是倾斜了,瞧着不远处已经训练堪堪成型的铁链骑兵,葛豹也是心中缓缓升起一股试探之意,随即对吩咐道:“聚集起来士卒,日落之前出征,给我趁着夜色扫平淯阳官军!”

    而此时,远在十里之外的淯阳官军,中央处的林玧琰也是接到了己军进入匪军范围的消息,这才缓缓开口说道:“就地扎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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