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朝议事,邓国王室的仅存在世的公子叙上朝献给大秦邓国全境的消息,只在大秦的上层权贵之间所知晓。

    宛城某处宅院里,现在已经是六月份了,下着大雨,将宛城变得湿热,但这里还是一件密不透风的屋子,屋子里甚至是点着炉子在驱散湿气。

    赢五子拈开了手中的拇指大竹牌,扫了一眼,便是将竹牌丢进了炉火之中,其身边还有一人,观其面容似乎还是一个女人。

    赢五子咳嗽问道:“王长兄那边如何?”

    那女人回道:“灰雀传回来的消息,长公子虽然是心不甘情不愿,但该做的还是按照殿下的吩咐做了。”

    “咳咳咳……不可强求他,他终究是嫡长子,心高气傲惯了,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出乎我的意料了。”赢五子如此说道,然后看着炉火中的被烧起来的竹牌,咳嗽了两声又是说道:“朝廷已经准备出兵了,王城卫军的监军已经是进了公子信的城防营,告诉灰雀见机行动吧,虽然想扳倒公子信,但王城卫军毕竟是此次南征的一份力量,切不可让它一蹶不振了!”

    “喏!”那女子应道。

    ……

    城防营,最近这段时间是被闹得人心惶惶,有传言到,朝廷将会派出城防营前去南方增援,这可把城防营中的士卒吓了一大跳,城防营归公子信节制,不似巡防营,城防营现在三千多人,其中有一大半是各个老氏族求到了公子信的府上,将族内的子弟塞进来的。

    而他们这般做,并不是为了锻炼族内后辈,而是城防营毕竟是王城卫军,其中福利待遇自然是不与别处相同,甚至要比边军士卒更要快活一点,那是族内后辈多是不学无术的小子,将他们送入城防营一是为了混一个军职,二呢,城防营的俸禄可是一笔不少的数目。

    因此如今的城防营已经是毫无战斗力可言,其中水分,可想而知!

    一听到南境告急的消息,这些王城卫军的士卒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前去南境打仗,而是想脱离军籍。

    尤其是军中有人传言,一些有势力的子弟已经是找到了门路,退出了城防营,而城防营的主将,也是公子信的宗卫姒青更是安排了边军士卒顶替了那些良家子。

    一想到这些时间军中多出来的陌生面孔,和不断消失的熟面孔,这些传言已经是被渐渐坐实了。

    六月十八日夜间,一场大火将城防营的军籍处烧的干干净净,次日,公子信的宗卫姒青便是召集了士卒,清点发现足足跑掉了六百多人。

    至于是哪些人,即便是军籍处没有被烧掉,姒青遵从自家殿下的利益,也是不敢查下去,如今军籍处被烧的就剩下灰烬了,更是无从查起。

    “二王兄节制的城防营居然是发生了营啸?!”

    从温向衡得到此消息的林玧琰也是十分诧异,二王兄心思那么谨慎,眼下又是正值出兵之际,怎么可能犯下如此大的失误?

    温向衡点头道:“嗯,殿下,听说是这几日谣言传的厉害,让公子信节制的城防营得到消息,说是朝廷准备将他们派往南境打仗,军中士卒多是声色犬马的老氏族子弟,因此才可能烧了军籍处,好逃离军营之后让朝廷无从查起……”

    闻言,林玧琰也是道:“这一次,二王兄可算是搬起来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如此一来,他本想借用巡防营拉拢住老氏族,但是这一次城防营发生了营啸溃逃事件,二王兄和老氏族必然是会相互之间心生间隙。”

    不过随即,林玧琰也是问道:“这件事可不可能是有人操纵的?”

    闻言,温向衡想了想:“殿下,营啸都已经发生了火烧军籍处这件事,没有人组织是不可能的,多半是那些老氏族子弟想要溃逃,所以才一起做了此事,这后面恐怕老氏族也是出了力的……”

    “唉……”林玧琰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这件事过后,若是追责,二王兄的朝堂威信全失,这城防营的节制之权恐怕也得交出来,正是因为这样,二王兄认为是老氏族坑害了他,从而以后会防着老氏族,而老氏族也是会因为此事而远离二王兄。

    营啸一事的最终结果,便是让如今在朝堂上如日中天的二王兄拉下神坛。

    “二王兄现在在哪?”

    温向衡应道:“已经被君上招进了王宫内。”

    看着林玧琰起身,温向衡也是问道:“殿下这是要去宫内?!”

    “嗯,”林玧琰点点头,回道:“算是还二王兄的一份人情……”

    秦王宫大殿内,秦伯龙颜大怒,公子信一直跪在地上,连头都没敢抬起头。

    “城防营营啸,跑了六百余人,这就是你答应孤的全力以赴?!这就是你林玧信的节制之力!!!”

    公子信俯首在地上,道:“儿臣知罪!儿臣知罪!”

    “知罪!你可知道这个档口不能出任何事的,孤将城防营交给你,你就是这么回报孤的?!”秦伯呵斥道,随即便是对高锦吩咐道:“给孤卸了他的城防营虎符!”

    闻言,看着秦伯是如此暴怒,高锦也是不敢发出半点言语,走到公子信的身边,低声道:“殿下,请吧……”

    公子信立起了腰,这城防营的虎符一般他都是随身携带着的,就挂在腰带下,已经佩戴了挺长时间的,现在陡然要卸了,公子信颇为舍不得。

    “怎么?还要孤亲自动手么!”秦伯呵斥一声。

    公子信闻言,便是将虎符拽下给了高锦。

    秦伯将几扇竹牌丢在了公子信的面前,厉声道:“孤曾以为,诸公子之中,你最聪颖,当年韩人那一战中,你烧了韩人的粮草,所以交给你城防营节制,但是你这些年来,是一年不如一年!连长公子都为了南境,前去乐成做一个小小的劝农令,再看看你留在宛城,只知道争权夺利,毫不收敛,孤对你失望透了!”

    公子信抬起头,看着君父扔过来的竹牌,上面是几副田间耕种的画,其中一道黑色人影,尽管粗糙,但公子信还是辨认出来了此人。

    长公子林玧仁!

    秦伯怒道:“你为了掩盖自己的错误,从老三那边调人,孤不说什么,终究是为了秋后南征,但是你竟然给孤折了城防营三千士卒的锐气,你说,孤该怎么样来惩罚你这个逆子!”

    公子信攥紧了拳头道:“儿臣愿意以府中门客入军,弥补城防营差额!”

    正当此时,秦王宫大殿外响起来了清脆的声音。

    “儿臣愿替二王兄领三千羽林军支援南境!”

    闻言,秦伯抬起头看着进入大殿的身影:“玧琰……你过来怎么做什么!”

    到达秦王宫大殿不远处,林玧琰便是听见了君父这暴跳如雷的声音,看来城防营营啸一事,的确是触犯了君父的逆鳞。

    “儿臣请战,出兵救援南境!”林玧琰斩钉截铁的道。

    公子信沉声道:“玧琰,不必如此,王兄的错王兄自己来承担!”

    秦伯更是怒道:“玧琰,你才多大……打仗可不是儿戏,岂能够交给你!”

    林玧琰虽是跪在地上,但是腰杆却是挺的笔直,不卑不亢的道:“君父,儿臣自然是知道打仗可不是游戏,因此,二王兄十七岁便能够火烧八万韩军粮仓,三王兄同是这般年纪,率领军队镇守大秦北疆!试问君父,儿臣为何不能够领兵出征?!”

    听见这么说,高锦也是找着机会提醒秦伯道:“君上,如今公子琰殿下节制上林苑三千军队,其领兵者乃是南阳军两千人将房德。”

    闻言,秦伯坐在了宝座上,沉默良久,然后抬起了头看着林玧琰,问道:“你可真愿出征?”

    “儿臣无悔!”林玧琰回答的极为坚定。

    又是许久的时间,秦伯看向了公子信,问道:“玧仁在乐成已经召集了青壮,准备支援新野的新野军,现在连最小的玧琰也愿意带兵出征南境,你呢?!”

    听见君父这句问话,公子信也是攥紧了拳头,并非是针对林玧琰,而是林玧仁那个草包,公子信一直认为自己事事算的比那个草包都要快一步,没有想到,这一次居然落后了这么多!

    一想到此,公子信叩首道:“儿臣愿领城防营上下将士将功折罪!”

    秦伯这才面色平缓的道:“既然如此,巡防营依旧交给你节制,但孤也会抽调两千精兵给玧仁,此次你们兄弟三人各率领三千人支援南境,可有异议?!”

    秦伯这句哪里是问话的意思,逼的公子信无法拒绝。

    不过高锦却是不得不提醒道:“君上,南境凶险,宛城内不可不留下一位公子……”

    秦伯却是直接打断他:“孤看你们平日里不是争得厉害么,索性把你们放到战场上好好的争一争,如今大秦储君之位悬而未决,便是以将此次南征作为评断吧!”

    从王宫出来,公子信面色阴沉,瞧着四下无人,林玧琰也不是外人,公子信道:“玧琰,如你所言,我等林氏子弟只能信自家人,老氏族根本就不能不可信!为兄这一次可算是栽在他们的手里了……”

    公子信随即却是看到林玧琰道:“今日多谢玧琰为为兄解围了。”

    林玧琰却是看向了公子信,出言提醒道:“二王兄,没来王宫我还是认为此事可能是关于老氏族子弟怯战引起的营啸,不过长公子愿意去乐成做一个劝农令我已经是觉得诧异,现在居然上书给君父,说是要招募民间义兵亲自支援南境,这份心思可不像是王长兄做的事情……”

    “玧琰,你的意思是……”公子信欲言又止,顿时想到了什么,对林玧琰道:“玧琰,为兄想起来了,你可知他在离开宛城之后,将变卖屋产的粮食送给了玧渊。”

    “三王兄?!……三王兄收下了那些粮食没有?”

    公子信点了点头。

    林玧琰又问:“那二王兄怎么看?”

    “不怪玧渊,如今边军缺粮我也是知晓的,玧渊向来要强,即便是军中已经断粮,他也是不会给我添麻烦的,既然长公子有心,玧渊麾下的士卒也有这个需求,自然是要收下来的……不过,如今回想起来,这可是挑拨离间呐……”

    林玧琰点头道:“二王兄能够这般想就好。”

    旋即公子信又是面色阴沉地说道:“我很难相信,就凭借那个草包能做到这一步,步步相连,想过来他离开宛城,我就觉得不怎么对劲……”

    公子信现在冷静下来回过头一想,如果没有林玧琰过来,自己真可谓是【兵粮寸断】,丢了城防营的节制之权,也和老氏族心生间隙,这种远见布局,实在难以想象能和那个草包联系在一起。

    公子信缓缓开口道:“玧琰,眼下君父已经抛出来了我等将要率军前往南境支援,他不过是召集了一些青壮,君父给他许下的人马,必定是军中精锐,这一场仗,我们已经是失了先机。”

    林玧琰点了点头,无论是二王兄节制下已经是被老氏族锈蚀空了的城防营,还是自己节制下建军不到一年的羽林军,或许论起兵源素质来,都绝非是能与君父拨给林玧仁的精锐之师相比的。

    “二王兄打算怎么办?”林玧琰问道。

    公子信略微思索一阵,便是道:“现在最要紧的是城防营能不能够达到出兵的三千人编制,至于在南境的战功但是后话。”

    林玧琰也是伸出援手道:“二王兄,若是缺少人手,尽管开口,六弟可以从上林苑调。”

    闻言公子信看着林玧琰,叹息了一声道:“玧琰,为兄怎么不知道上林苑的窘迫呢,新府初建,为兄还担心你的三千人编制不能齐全呢!”

    原本林玧琰还是想着对二王兄说些实话,但转念一想,上林苑的消息迟迟没有同步到宛城来,未必不是好事,因此才作罢。

    接着又是说了一些话,到了岔路口,公子信才告辞道:“玧琰,今日你的恩情,王兄记下了,不过眼下距离出兵时间不足三个月,你我还是早些准备,免的一步落后,步步落后……”

    看着二王兄转身离去的背影,林玧琰转回了身,扫了一圈,发现并没有什么人影,不知为何,从王宫出来后,林玧琰总能感觉到一种被窥探的感觉。

    此时在外等候的荆翊等宗卫已经是赶了过来:“殿下,如何?”

    林玧琰转回身,道:“无事。”

    ……

    赢五子的住宅。

    林玧行接过灰雀传回来的情报,扫了一眼之后,顿时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旁边的侍女立该抚着他的背,问道:“殿下,可是情况有变?”

    林玧行指着桌案上的的一杯茶,侍女便是喂了林玧行,这才压住了咳嗽的意思。

    “功亏一篑!”林玧行吐出来这四个字。

    那侍女也是没有想到,自家殿下如此精心的布局,居然是落了空?

    “林玧琰……咳咳……看来我真是小瞧了这位六弟了。”林玧行如是说道,视线落到了那份情报上,道:“不过也并非是一无所获,最起码离间了公子信和老氏族,不过,确实没有想到君儿竟然将王长兄,公子信以六弟一同出征南境。”

    侍女皱起了眉头道:“如此一来,殿下设想的【以退为进】之计便是破局了,恐怕长公子那边接到消息会……”

    闻言,林玧行思虑片刻,终是开口道:“此事,王兄已经是占了先机,公子信节制的城防营,有灰雀在,原本还是想着不要打的太厉害,便是只溃逃了六百余人,让灰雀再行事,务必让公子信的城防营只剩下边军调来的一千多人!”

    “那公子琰节制的上林苑呢?”侍女提醒道。

    “灰雀布置在宛城,力量已经是捉襟见肘,上林苑……暂时还鞭长莫及,不过上林苑的军队不过是新建一年不到的时间,折了公子信的城防营已经是大忌了,再伸手到上林苑……咳咳咳……咳咳……”

    林玧行的伤,乃是晋韩氏军队的箭伤了肺叶,因此才常年避寒避湿,也常常发出咳嗽。

    侍女的点穴手法极为刁准,不过是在林玧行的背上敲了几下,林玧行的咳嗽便是缓了好多。

    林玧行靠在了柱旁,道:“你派人去劝抚王长兄的情绪,即便【以退为进】不可行,也已经占了先机,并向其言及,勿等君父许下的兵马归位,速速前往朝阳,并与新野军上将军关宁接洽,开口讨要运粮使一职,并告知他,朝阳位置关键,乃是朝廷运粮要南境的中枢之地,咳咳……咳……”

    “如今君父许下此战评比储君的承诺,但贼寇势大,王长兄恐难建功,但是朝阳在手,进退两易,督粮之功,便是让王长兄胜过公子信无忧……”

    “殿下高明!我这就派人送消息给长公子。”

    林玧行点点头,在其面前的桌案上,赫然是一副南境地图。

    秦伯十七年年六月二十二日,秦伯颁诏,令王城卫军上将军盛侬领五千精兵,长公子林玧仁、公子林玧信,赢六子林玧琰各带三千部署,将于秋后出兵,奔赴南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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