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不凡悄悄离开花月楼,直接去往后勤司申领了一匹马,连夜奔赴聚贤庄。

    大宋战马奇缺,屯驻边关的厢军步兵编制中,战马配额非常少,指挥使以上才有专用马匹代步,其下则全都不配备,真有急需用马的时候,那也必须到后勤司申领借用,执行完任务要立刻归还,哪怕是副指挥使也不能例外。

    赵不凡买下聚贤庄后,庄子那边倒是附送有五十匹骏马,可全都没有骑到雁头寨,上次骑回来的马儿也拿给何大野和武松,所以现在他想赶路也只能去后勤司申领,好在他是副指挥使,使用军需物资不需要骆灰批准。

    快马加鞭赶了一夜路,第二天清晨,他顺利抵达聚贤庄,直接就奔赴杏园。

    途经前庭,正好碰见武松在青石板上练功,当即问道:“武二哥,张教头在那儿?”

    武松一身崭新的行者打扮,头上带着金箍,见他走入杏园,立刻收起青龙白虎双刀,高兴地迎上来。

    “我刚才见张教头在打理花园,他知道你喜欢那些花,害怕没人打理会枯败,所以每天早晚都要摆弄!”

    “嗯,那麻烦武二哥带我去找他!”

    “好!”武松应过,立刻带着赵不凡来到庭院的中心花园。

    远远看到张教头弯着身子裁剪枯枝,赵不凡微微一笑,缓步走上前去。

    “张教头,你有心了!”

    “诶!你是我们张家和林家的大恩人,这点小事算什么!”张教头笑着摆摆手,放下手中的大剪刀,从容笑道:“庄主这还没走两天,怎么就突然赶回来,莫非有急事?”

    赵不凡笑了:“张教头果真多智,什么都逃不过你的法眼,此番回来正是有些事劳烦张教头去做!”

    “庄主太客气了,说什么劳烦,直接吩咐就是!”张教头道。

    “好吧!都是自己人,我也就不啰嗦。”说着,赵不凡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张教头:“劳烦你立刻雇几个老实些的精壮佃户,带着他们驾驶马车火速赶往东京汴梁,送价值一万贯的黄金给蔡京,其它什么都不用管,这封信也要亲手交到蔡相手中,什么都不用避讳!”

    这时候的朝廷早都烂透了,这趟任务除去数额有些巨大,实则普通寻常,张教头以前做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时,看到的更多,蔡京、童贯、杨戬、高俅、梁师成、王黼这些受到皇帝恩宠的掌权者,但凡临近生辰时,全国各地进贡的生辰纲,那是络绎不绝,张教头看得多了,自然也已经习惯。虽然他不主张这样,但也深深明白当前的世道,无奈地叹了口气。

    “庄主,这笔黄金送过去,今后可就再没有退路,在很多人心中,你也会成为奸臣之列,这与庄主的心性可相差甚远!”

    赵不凡微微一笑:“让他们说去吧!”

    张教头深深地看着他,拱手道:“既然庄主心意已决,那我这就动身,庄主是否还有别的吩咐?”

    “沿途如果遇到年幼的孤儿,只要性格还没定型,亦或者心性善良,那都尽可能带回来!”

    赵不凡这句话让张教头有些发愣,但还是很快就应允下来。

    花费两个多时辰,赵不凡清点好黄金,装箱封存,临行前还再度嘱咐张教头,让他务必要尽可能快些送到东京。弄完这些,他一刻也没有停留,在马厮挑选了一匹自己的马,同时也带上后勤司领来的马,两马换乘,迅速赶回雁头寨。

    休息一夜,赵不凡来到寨外练功场,却没有如往常一样练功,而是取下肩上的包裹,将头发弄得凌乱不堪,脸上也抹上污泥,然后穿上破烂如乞丐的衣服,拿着个破碗,全然扮作乞丐模样。

    再三确认自己的打扮没有问题,他佝偻着身子漫步回寨,沿着青石板街道,不多会儿就行乞到指挥司门外。他幼年有短暂的行乞经历,所以对乞丐的行为举止都学得很像,根本没人知道他就是赵不凡。

    很快,骆灰来到指挥司,正好从他身前走过,却也完全没有认出他来。

    赵不凡就这样扮成流浪到这里的乞丐,谁都没说,日夜跟踪骆灰。

    这段时间骆灰急着坑害他,那么正好是慌着施展手段的时候,他坚信,他一定能挖到骆灰的秘密。

    一天、两天、三天……

    五天后,城里开始传言赵不凡失踪,有些风言风语在街头巷尾传播,林冲和鲁智深更是派人四处查找,连霸州的知州李邈都惊动了,派人过来调查失踪事件,而骆灰的活动也越来越频繁,脸色每天都很阴沉,赵不凡的突然失踪让他莫名不安,他害怕自己的计划产生变故。

    可赵不凡仍旧没现身,仍旧化作流浪乞丐天天跟踪骆灰,只在骆灰每天处理军队事务时睡觉,其余时候都紧紧盯着。

    十一月初一深夜,赵不凡藏身在骆灰家门外的大槐树顶端,突然看到一个黑衣人从里边窜出,速度非常快。

    这个身影太熟悉了,赵不凡每天盯着他,早已记得清清楚楚,立刻明白这是骆灰。

    “哼,果真让我等到了!”

    心里暗暗冷笑,赵不凡催动轻功,轻飘飘地远远跟着,沿途躲躲藏藏,渐渐来到一处很不起眼的破落大院。

    骆灰进院子的时候,还探着头仔细观察许久,待确认街上没人,瞬间闪身窜进了屋子,关上房门。

    赵不凡急忙跑到院墙外边,略一打量,向着角落处急跑几步,两腿在墙上连点借力,轻巧地跃入了院中。此时这院子内黑灯瞎火,唯独正前方堂屋内点着烛光,赵不凡屏气凝神,运功收敛气息,如同幽灵般躬身潜了过去。

    他背靠着墙,眼睛瞄向破旧的窗户缝,很快看清屋里的情形。

    屋里除去骆灰,还有一男一女两个人,那个女人背对着窗户,赵不凡看不清容貌,只觉得有些眼熟,另外一个男人则因为视线原因,只能看到一只手,拇指上还带着巨大的绿玉扳指。

    这三人的地位,明显是那个女人最高,骆灰在她面前有些颤颤惊惊,说话都不太利索。“大人,我已经在按照吩咐做,今冬辽军过来,我们雁头寨东寨一定会失守,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赵不凡,这小子威望很高,真到关键时刻,将士仍旧会听他指挥,而且这野小子确实有些真本事!”

    那女人说话了,声音很冷:“这是你的事,我管不着,童大人已经下严令,这次辽军再犯,一定要让他们打进来,将大宋给打痛,让大宋损失惨重!前年冬天辽兵进犯,筹划那么周密,却被李邈和赵不凡分别破坏,一个死守平安寨,一个死守霸州城,活活遏止住辽兵进攻步伐,使得辽国久久打不开局面,最终折家军在去年开春时驰援而来,导致计划功亏一篑。

    “卑职知道!”骆灰恭敬地回应。

    那女人冷若寒冰:“我重复这个过程不是要你知道,是要你吸取教训,当初霸州城谋划得那么好,知州李邈已经被迫出征救援信安军,留守霸州城的都监也被我们和辽国联合坑杀,可陆蛮那个蠢货却被一个小兵逆袭,让这个小兵带着七百多宋兵,带着一群百姓竟然死守霸州大半个月,这是不可饶恕的过错。

    陆蛮的下场你应该知道,现在这个小兵已经成为副指挥使,还成为蔡京的人,而你花费大半年却没能弄死他,你比陆蛮好到哪里去?童大人现在已经对你失望透顶,如果不是你父母曾对他有恩,他早都让你人头落地!现在还剩最后一个月时间,如果你还是办不到,你知道后果!”

    骆灰神色大变,哭丧着脸央求:“赵不凡真不是一般的人,他比我还狠,真不是我不尽力,能不能从上面想想办法?我只比他大一级,很多时候真的无能为力!”

    那女人冷哼:“上面,哪个上面?你们上面就是李邈,有他这个死心眼的人坐镇霸州,有那么好对付?那是童大人也顾忌三分的人,你想收买他来陷害赵不凡?行,你去收买试试,看李邈是先砍你的脑袋,还是先砍赵不凡的脑袋!让你过来的原因,就是因为你这个层级最能陷害赵不凡,然后将证据交给李邈,借助李邈来斩他。”

    伴随着话音,那女人转过头来。

    看到她面容的瞬间,赵不凡无论如何都无法控制气息!!

    那不是别人,是雪玲,是浓妆艳抹后的雪玲!!

    当初霸州城初见的雪玲,打扮得娇俏活泼,粉雕玉琢,耳饰、头饰、手饰、脚饰,复杂但却很有层次,彷如领家小妹。以蔡京义女出现的雪玲,打扮清新素雅,犹如大家闺秀。此刻出现的雪玲,打扮艳丽浓厚,犹如狠辣妖女。

    唯一的共同点,恐怕就是她们的脸色都很冷,冷得说话时也没有表情。

    这如何能让赵不凡冷静?如何能让他不惊讶?

    刹那间,他的呼吸节奏有片刻的剧烈波动,隐藏的气机泄露!

    雪玲和带着绿玉扳指的男人都在瞬间察觉。

    “谁?”

    赵不凡顾不得多想,直接返身抓住房屋的木柱子,几个蹬踏就窜上屋顶,飞速逃离。

    雪玲和带着绿玉扳指的男人撞破门窗冲出来,抬头见到房顶黑影一闪即逝,却终究是迟了一步。

    “糟了!是个武功高强的乞丐?难道是丐帮中人?我去追!”带着绿玉扳指的男人急声道。

    雪玲眼中的异光一闪而过,猛然拉住他:“别追了,这人轻功不弱,未必能追到,别反而引起骚动,既然他是乞丐打扮,武功也高,那应该是丐帮的人,你派人到丐帮内部去查查,比在这里暴露身份要好!”

    “行!那我这就先走一步!”带着绿玉扳指的男人很果断,当即施展轻功飞窜上房顶,眨眼不见踪影。

    雪玲没有再管他,冷艳的面容转向赵不凡消失的地方,内心默默念叨。

    赵不凡,我帮你拦住他,可是救了你一命,你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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