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方逼问出的结果,本来让赵不凡感到疑惑,因为鬼卒这个组织明显与他的推想不沾边,可随着后面的解释,他渐渐有些明白了,这什么鬼卒说不定就是胡乱取的代号,实际上就是朝中权臣的爪牙,是个类似情报机构的存在,做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可这些人究竟是不是童贯的手下呢?

    赵不凡心中揣测着这个问题,早前他很确定,可现在却有些拿捏不定。自从郝思文谈起折月芝中的毒与杨戬可能有关系后,事情就变得更加复杂,在没有更多的讯息前,他很难做出正确判断。

    “吕方,你可还问出别的信息?”

    “有,按照周管司所说,死去胡青医官与他们不是一路人,虽然他们也确实谋划着刺杀将军,可却被胡青横地里杀出,结果是胡青没杀到将军不说,反而使得在这里做客的折姑娘中了剧毒,惹出天大的麻烦,坏了他们的原定计划。昨天伪装成白二狗的白鬼之所以编造一个故事,就是想推波助澜,尽快让将军把视线转到胡青那边,只是没想到弄巧成拙,暴露了自己。”

    “你是说,昨天白鬼说的那番话是假的?”赵不凡追问。

    吕方道:“按周管司的供词,那确实是假的,事实上是周管司早就发现胡青与太监有来往,察觉胡青的背后可能牵涉到宫廷里的人,可他和白鬼也无法确定胡青究竟听命于谁,所以想尽快让将军知道这点,让将军去追查胡青背后的人,从而忽略他们,让他们可以坐山观虎斗,不但能弄清楚胡青身后那些人的情况,还能在这过程中再度寻机刺杀将军。”

    赵不凡乐了,好笑地说:“看来那白二狗,噢,不,是白鬼,他昨天本来是想编个故事引导我得知线索,让我尽快与胡青那边的人争斗起来,没想因为白鬼他不懂军队的事,反而把自己给暴露在我面前?”

    “正是这个意思!”吕方同样笑出了声来。“按照周管司所说,白鬼虽然自幼经过严格训练,对阴谋诡计精通,但唯独对军队内部的细节流程全然不懂,周管司当时也没想到这一层,大意疏忽,再加上他们事先比较轻视将军,这才弄巧成拙!”

    “是啊!他们这是极度自信,明着没把我放在眼里!”

    赵不凡有些感叹,说不上是该笑,还是该生气,顿了下,才又接着问道:“那胡青的情况,周管司究竟知道多少?”

    “他就调查到胡青经常与太监接触,推测他与宫廷有关,具体情况也不是很清楚!”

    这话让赵不凡不经意间迈开脚步,陷入沉思:“如果胡青的背后真与宫廷有关,那这个信息与郝思文提供的信息刚好对得上,郝思文说芝芝中的毒是蚀心散,根据各种情况推测,出自大宦官杨戬的可能性最大,正好杨戬的势力是在宫中,那么前后就对得上。在这些假设都成立的前提下,也就是说杨戬也要杀我?可为什么呢?我与杨戬属无瓜葛,从来没有任何交集,他为什么想杀我?没道理啊?

    会不会是童贯故布疑阵呢?

    不,应该不是,童贯虽然自己就是宦官,可全天下都知道他反而最不信任宦官,麾下从不重用任何一个太监,他既不懂蚀心散的制作,也不会用太监,那么胡青身后的人是他的可能性就真的很小,反而是这个叫什么鬼卒的组织,感觉很有些童贯的作风,再不然就一定是辽国潜伏在大宋的密探。

    可不管怎么样,童贯和辽国都明面上的敌人,我总能明白他们为什么想杀我,可那个突然冒出来的杨戬,究竟是真是假?他杀我的理由是什么?不行,这件事必须搞清楚,一个潜伏起来的敌人实在太可怕了,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我!”

    想到这些,赵不凡很快抬起头来,回身盯着吕方道:“你继续审,不管用什么办法,尽可能撬开周管司和白鬼的嘴,我要弄清他们的来历,这才能搞清楚胡青的来历,这两方的人都是极大威胁!”

    “遵令!”吕方深吸口气,很快又钻入了营帐深处。

    赵不凡也哪儿都没去,径自来到营外等着,还吩咐郭盛弄来桌案,沏上一壶茶,亲自在外坐镇。

    时间一点点过去,营帐深处不时传来若有若无的凄厉惨嚎,可赵不凡不得不让自己的心硬起来,他很清楚,如果是自己落到对方手里,那结果只会更惨,在这个乱世,如果对待敌人仁慈,那就是愚蠢!

    可令人意外的是,白鬼还真是个硬茬,死活没开口。

    两天后的清晨,吕方无奈地上报,言白鬼已在精疲力竭中死亡!

    赵不凡沉默了许久,颇为无奈地发出一声长叹,他不知道白鬼为什么这样坚持,更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他的精神和意志。

    好在周管司承受不住,说出了他所知道的一切,但他那里的有用讯息并不多,赵不凡只是弄清楚,这个周管司之所以被拉入鬼卒,最初是因为对方以美女诱惑,导致他越陷越深,以至于无意间犯下叛国之罪,还被对方握着证据,这可是要诛三族的重罪,他不敢在违抗对方,从而彻底成为工具。

    其加入这个组织后,也不太清楚高层的情况,只知道组织的结构,并渐渐怀疑这个组织的背后有朝中权臣的影子,更多的时候,他都是直接听从白鬼的命令,白鬼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这些信息对于赵不凡来说,意义不大,唯独让他精神振奋的,是周管司招出的那个鬼卒联络点,周管司也正是用这个信息来向赵不凡交换一个条件,那就是他说出地点,赵不凡给他个痛快!

    对于这个,赵不凡没有拒绝,他的内心深处并不愿意犯下累累暴行,一切只不过是为了自保,为了安定天下,所以他还有着底线,他答应了,也如实的履行了承诺!

    周管司招出的具体地点就在霸州的大城县境内,准确的说更是距离聚贤庄不远。

    赵不凡得到信息,哪里还能坐得住,当下将手中的事务暂且交给徐宁、索超和关胜诸将,同时向众医官下了死令,务必保住折月芝的命,然后就带着吕方和郭盛快马奔赴聚贤庄。事实上也不需要他下令,众多医官都明白,折月芝若死,很多人都要死,哪怕赵不凡不会找替罪羊,朝廷高层也会做,因为他们很难查明真相,却又必须给世代驻守边关的折家将一个交代。

    折家将世世代代战死沙场,保家卫国从无怨言,可折月芝若是死在宋人的手里,若是死在权利争斗中,甚至是莫名其妙地代替赵不凡死去,那是他们绝对无法容忍的,他们不涉政治,但并不代表他们眼瞎。

    赶回聚贤庄的时候,赵不凡很惊讶,养蚕作坊和纺织作坊都已经初步运行,庄子上下也有条不紊,看得出聚贤庄众人付出了很大的心血,当他的身影出现时,何大野顿时带着众人迎接,回来已经有些时日的史文恭和苏定也同样跟了出来。

    因为急着去鬼卒的联络点,所以赵不凡只是简短地与他们说了几句,然后就叫上武松、杨志、史文恭和苏定四人,再度起行。此次他回来,目的就是叫上他们,一则是他们武艺足够高,二则是他们都是患难兄弟,暂时比起军中的人来说,彼此更贴心,执行此次任务更适合。

    如此一来,他们一行总计有七人,除去吕方和郭盛稍微弱些,其他几人都是高手,倒真是哪儿都去得。

    按照周管司死前的供词,鬼卒联络点就在大城县东南方四十多里外的月湖山庄。

    赵不凡七人从聚贤庄出发,并没有花费太长时间就来到这里,他们将马匹留到最近的驿站寄养,徒步向着山庄靠近。

    临近山庄的时候,正巧是傍晚,赵不凡看看天色,很快对几人做出安排:“我们七人此次同进同退,郭盛和吕方在外接应,我们五个则一起进去,文恭负责清除对方的暗哨,注意陷阱,先尽量不被里面的人发现,能杀多少就杀多少,最后留几个领头的活口就好,不过要记住,如果发现山庄里边的人都不会武功,亦或者不像是训练有素的高手,那就不要急着动手,不能排除信息有误的可能,莫要枉杀无辜!”

    “是!”几人严肃应声。

    随后,赵不凡又带着他们在山庄附近绕了一圈,将这里的地形和各条出路都牢记在心,这才安静地躲在远处,等待夜色来临,苏定比较细心,还单独潜过去查看,选择最好的进出路线。

    可惜没过多久,他就急冲冲地赶回,心急火燎地冲到赵不凡身前。

    “庄主,事情不太对,这庄子有古怪!”

    “怎么了?”赵不凡目光瞬间一凝。

    苏定迟疑着道:“这个还真不好说,我们趁现在天色还没入夜,一起过去看看便知,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判断有误!”

    “好,那就一起过去!”

    赵不凡一声令下,几人纷纷起身,迅速向着庄子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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