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城市遭到德军不间断的炮击,城里的居民在大举逃亡之际,朱可夫再次打来了电话。他开门见山地说:“罗科索夫斯基同志,既然你的部队已经夺取了苏希尼奇,那么我给你的新命令,就是牢牢守住城市。同时,采取果断的进攻行动来疲惫敌人,使其丧失固守和积蓄力量的能力。明白吗?”

    “大将同志,”罗科索夫斯基听到朱可夫所下达的这道命令,立即傻眼了,自己此刻正被德国人压着打,如果还去主动进攻敌人,那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么。他赶紧进行辩解,希望朱可夫能收回这道让自己去以卵击石的错误命令:“我们现在的兵力非常有限,而且还没有足够的火炮,也得不到应有的空中支援……”

    “罗科索夫斯基同志,”没等罗科索夫斯基说完,朱可夫便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后面的话,不耐烦地说道:“你们很困难,德国人也同样很困难,现在就是比意志的时候,谁也坚持到最后,谁就是最后的赢家。这道命令不容更改,你去执行吧。”

    洛巴切夫看到罗科索夫斯基放下电话时的那副愁眉苦脸的表情,便知道肯定是上级又下达了什么令他为难的命令,便关切地问:“司令员同志,怎么了,朱可夫同志又给我们集团军下达了什么新的命令吗?”

    “没错,朱可夫大将刚刚下达了一道命令,一道我们根本无法完成的任务。”罗科索夫斯基对着围在四周的指挥员说道:“他命令我们对敌人发起进攻,以达到削弱和疲惫敌人的目地。”

    “什么,在这种时候发起对德军的进攻?”扎哈罗夫听到这道命令时,眼珠子瞪得差点就掉地上了,他着急地说:“司令员同志,以防御来迟滞和削弱敌人是一回事,而通过进攻来削弱敌人,则是另外一码事。以防御来迟滞和削弱敌人,以达到实力的平衡,我们和其他部队在转入总攻前,就一直是怎么做的。但在目前的严寒环境中,力量的对比又不利于我军的情况下,向敌人发起进攻,可以说是一种自杀的行为。”

    “没错,司令员同志。”马利宁接着说道:“虽然我们在莫斯科城下发起的大反攻,击败了德军,并将他们从莫斯科附近赶走,但他们还没有丧失防御能力。他们还在固守所有的占领地区,并从后方源源不断地调集援兵来加强这一地区。

    已经耗尽了力量的我军目前所能做的,只能是从在这个地段,或者在那个地段将敌人赶跑,并为此消耗我们宝贵的兵力,以达到艰难向前推进的效果。目前,集团军所属部队中,机枪、迫击炮所需的弹药普遍短缺,能投入战斗的坦克也所剩无几了。”

    “司令员同志,这件事您一定要慎重考虑啊。”在扎哈罗夫和马利宁的反应结束后,一向很少发言的卡扎科夫也言辞激烈地说:“根据我的了解,德寇组织的主要防御,主要是位于村镇或小树林里的据点,据点之间的间隔地带,他们都会埋上地雷并以火力控制。

    由于如今剩下的火炮数量少,炮弹也严重不足,导致对步兵提供炮火支援的力度很弱。假如让我们的步兵以稀疏的散兵线,越过厚厚积雪,向敌人防御阵地实施进攻。估计还没接近敌人的阵地,就已经累得精疲力尽,然后被敌人当成靶子一个接一个地干掉。”

    “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依托苏希尼奇的防御工事,来抗击德军的进攻。”洛巴切夫等大家的发言都结束后,也发表了自己的观点:“同时利用这宝贵的时间,为强有力的进攻而积聚兵力和武器弹药,这样做岂不是更好吗?”

    “行了,你们不必再说了。”见到指挥员们群情汹汹,罗科索夫斯基连忙表态说:“你们所说的情况,我都了解。敌人如今的兵力和技术装备,已经大大地超过了我们。如果我们实力弱小的这一方,要通过齐腰深的积雪,去进攻实力强大的敌人,那不是让指战员们白白去送死吗?”

    看到所有人都点头表示对自己的这个说法表示赞同,罗科索夫斯基便吩咐马利宁:“参谋长,给方面军司令部写个报告,将苏希尼奇当前的形势,连同我们的估计和得出的结论,写成一份详细的报告,立即呈送给方面军司令部。”

    “是!”马利宁答应一声,便起身去写报告去了。

    在天黑以前,马利宁写好的报告,被专人送往了方面军司令部。就在这时,城东方向的观察哨打来了电话,向马利宁报告:“参谋长同志,在东面的路上,发现了几辆带篷的卡车。”

    马利宁听到这个消息时,不禁吃了一惊,他还以为德军已经绕到自己的后方去了,连忙追问道:“是德国人的车辆吗?”

    “不是的,参谋长同志。”观察哨回答说:“看起来像我们自己人。”

    马利宁松了口气,命令道:“等车队进城时,你派个人把该部队的指挥员带到司令部来。”

    罗科索夫斯基随口问了一句:“参谋长,什么事?”

    “城东的观察哨报告,说发现远处有一支小型的车队,正沿着公路朝我们驶来。”马利宁一口气说道:“我已经命令观察哨,等车队进城后,派人将指挥员送到这里来。”

    听完马利宁的报告,罗科索夫斯基微微点了点头,接着又问:“我们的报告什么事情能送到了方面军司令部?”

    马利宁连忙抬手看了看表,回答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信使将在一个小时后,将报告送到朱可夫司令员的手里。”

    罗科索夫斯基等马利宁说完后,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直接给朱可夫打电话,告诉他,部队在目前的情况下,向城外的德军发起进攻,是不明智的举动,并请他取消原来的命令。但他很快克制住了主机,因为有些事情在电话里三言两语说不清,没准朱可夫根本没有耐心听完自己的解释,就直接挂断了电话,所以只能耐着性子,等朱可夫看完自己呈送的那份报告再说。

    洛巴切夫凑近罗科索夫斯基,低声地问道:“司令员同志,你是不是还在为朱可夫下达的那道进攻命令而烦恼啊?放心吧,等他看完我们的报告后,也许会改变主意。”

    虽然罗科索夫斯基的心里明白,朱可夫喜欢固执己见,这份报告能起到的效果有限,但为了不打击洛巴切夫的积极性,他还是陪着笑说:“军事委员同志,希望如此吧。”

    朱可夫的电话还没来,却有一名肩膀上落满了雪花的少尉,快步地走进了指挥部。他朝左右张望一番后,走到了马利宁的面前,抬手敬礼后报告说:“参谋长同志,我是城东观察哨的,我已奉命将高射机枪连的连长带来了。”

    “少尉同志,谢谢你!”马利宁向对方表达了自己的谢意以后,吩咐道:“请将高射机枪连的连长请进来吧!”

    片刻之后,一名中等身材、相貌俊美的女军人,迈着大步走了进来。她走到屋子中间,面朝着罗科索夫斯基和洛巴切夫两人敬了一个环礼,同时朗声说道:“报告司令员、军事委员同志,高射机枪连连长奥夏宁娜中尉奉命来到,我听候你们的命令,请指示!”

    罗科索夫斯基正在和洛巴切夫说话,听到有人在喊报告,便头也不抬地摆了摆手,权当是和对方打招呼了。谁知在这时,坐在他旁边的洛巴切夫猛地从座位上蹦了起来,吃惊地说:“啊,居然是你?”

    见来人引起洛巴切夫如此大的反应,罗科索夫斯基也好奇地抬起头,朝来人望去。等看清楚对方后,他也大吃一惊,连忙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快步地迎了上去,握住对方冰冷的手,意外地问道:“这不是奥夏宁娜同志吗,你就是高射机枪连的连长?”

    “是的,司令员同志。”见罗科索夫斯基和洛巴切夫都认出了自己,奥夏宁娜的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我是昨天刚获得这个职务,奉命赶到这里来加强你们的防空力量。”

    “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罗科索夫斯基正为苏希尼奇的防空力量薄弱而犯愁,此刻听说来了一个高射机枪连,虽然人数少了点,但聊胜于无,他好奇地追问道:“你们有什么样的技术装备?”

    奥夏宁娜简单地回答说:“有九挺牵引式的14.5毫米口径的四联高射炮。”

    “中尉同志,”马利宁见这位新来的女指挥员居然无视了自己,心里多少有些疙瘩,但想到对方是高射机枪连的连长,还是用友好的态度说道:“根据我们的分析,敌人的飞机应该从城西方向飞来,所以你要尽快在城西建立防空阵地。”

    “放心吧,参谋长同志。”虽然奥夏宁娜不认识马利宁,但看到面前的这位上校能抢在罗科索夫斯基发言,便大体猜到了他的身份,“我会连夜将防空阵地部署妥当的。”

    “丽达!你不反对我叫你丽达吧?!”罗科索夫斯基看到奥夏宁娜笑着摇了摇头,表示不反对自己称呼她的小名,便接着说下去:“你打算如何摆放这些高射机枪呢?”

    奥夏宁娜想了想,随后回答说:“我打算每三挺一组,摆成一个三角形;两个机枪组排成一排,可以增加火力的密度。”

    “不行,丽达,这样的布置不行。”罗科索夫斯基等奥夏宁娜说完后,立即摇着头反对说:“假如敌机是从你们的防御正面过来,你们还可以形成密集的火力网,封锁敌机前进的方向。但假如它们是从你们的防空阵地侧面过来,你们能封锁的面积就小多了。”

    “那我们该怎么布置呢?”奥夏宁娜问道。

    罗科索夫斯基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笑着反问道:“你见过蜂巢吗?”

    “见过!”奥夏宁娜点着头回答道,但脑子里却是一片茫然,她不知道防空阵地与蜂巢之间有什么联系。

    “既然你见过蜂巢,那就好办了。”罗科索夫斯基说着,在纸上随便画了几笔,随后递到奥夏宁娜的面前,指着上面对她说:“你看看,将六挺高射机枪摆成蜂巢的六边形状,另外在将三挺摆成三角型的机枪放在蜂巢的中间,这样的防空阵地,不管敌机从哪个方向过来,都将面对你们的密集火力的拦截。明白了吗?”

    “明白了,司令员同志。”奥夏宁娜笑着回答说:“您真聪明,居然能想到这样摆放高射机枪的办法。我相信只要敌机进入了我们的防空区域,他们就一定插翅难逃。”

    送走了奥夏宁娜没多久,朱可夫的电话终于打了进来。

    听到接电话的人是罗科索夫斯基,他便瓮声瓮气地说:“罗科索夫斯基同志,你们送来的报告,我已经仔细看过了。”

    朱可夫的话,让罗科索夫斯基的心跳加快,他的心里暗想,难道朱可夫同意了我们报告上的观点,绝对现在不是进攻敌人的最佳时机,准备取消他原来的命令吗?虽然心里这么想,但他还是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大将同志,既然您看过了我们的报告,不知道您最后的答复是什么?”

    在片刻的沉默过后,朱可夫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我曾经说过了,我所下达的命令是不容更改的,所以你们送再多的报告来都没有用处。明白吗?现在,我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告诉你,继续无条件地执行我原来下达的命令!”

    罗科索夫斯基听完朱可夫的答复后,不禁傻眼了。虽然朱可夫早已挂断了电话,但他还握着话筒发呆,同时脑子里在默默思考,该如何去执行这道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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