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到她醒来的第五天,就可以自己起身下地了,这个速度令她无比惊讶,因为同样的伤情,如果是在老营里,哪怕得到了极好的治疗,也绝不可能这么快。

    好奇心促使她站起来,缓慢地在帐子里走着,地面很平整,不像老营里的帐篷,只是用布搭了一个遮盖,似乎整个地板都是一体的,帐子里的陈设很简单,床头摆着一个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盛着医疗用品的金属盘子,里面是听诊器、镊子、针筒什么的,沈云四下里看了一圈,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于是走到帐门口,伸手去掀帘子,没想到帘子往外撑了撑,竟然没有掀开,她仔细一看才发现,帘子与帐子是由一道拉链合上的,不拉开拉链根本打不开。

    这也太奢侈了,沈云嘟囔着拉开拉链,刚把帘子掀开,一股寒意夹着雪花扑面而来,冷得她浑身打了个哆嗦。

    没有出去不觉得,外头竟然已经是大雪纷飞,举目白茫茫的一片,而自己只穿了件单衣,匆忙退回帐中,沈云这才发现了不对,帐子里的温度至少也比外头要高出二十多度,恐怕还不只,难怪她没有觉得冷,这样的温差,在老营的时候是不可想像的,那里的战士每到寒冬只能挤在一块儿取暖,因为帐子里是不能生火的,失火是其一,烟雾散不出去会毒死人的。

    可她怎么也瞧不出火盆藏在哪里,就么大点地方,随便一眼就看完了,沈云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根本就不是自己的,那自己的棉衣呢?她在床底下发现了一个箱子,有点像是城里有钱人用的皮箱,拖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一撂衣服,最上面是一双高筒皮靴子,油光锃亮的皮面一看就是好东西,她拿起靴子比了一下,差不多就是自己的尺码,靴子下面是一件翻毛领皮衣,有点像是那人那天穿的那种,她拿在手中,一股好闻的新皮味道四散开来,紧接着是一条同样颜色的皮裤子,松软细腻的皮纹、厚实的里料都让她欣喜无比,就在她打算套上裤子时,发现下面还有一套白色的衣物,似乎是内穿的。

    沈云一件件打开,脸慢慢地红了,这里面居然是一整套女子的内衣,就连那种洋学生和富家小姐所用的胸罩子都有,随便比划一下竟然也还合适。

    “呸,下流。”

    最终她还是没有穿上内衣,不光是害羞,还有一点就是伤口就在后背,上半身裹得严严实实,根本套不进去,饶是如此,仅仅穿上全套皮衣,就已经感到了一阵温暖。

    再次走出门,外面果然已经下起了大雪,雪花纷纷扬扬地从树林上飘下来,在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好冷啊,她不禁搓了搓手,以前不过一件破了洞的老棉衣,也没有觉得有多冷,怎么躺了几天,就这么娇气了,穿着这么好的皮衣还不满足?多少战士连棉衣都没有,不照样打鬼子,沈云在心里做着自我批评,眼睛却在营地里打着转。

    看得出,这是一片建立不久的新营地,选在一条溪涧的附近,地面上还残留着一些树桩子,周围安装着许多长方形的帐篷,与她身后的一模一样,细数了一下,一共是十四个,连自己在内有八个女兵,哪怕一个人住一个也用不了那么多啊,而除了帐子,没有看到别的东西,比如说马棚、炊事房、靶场、哨位等等必备的设施。

    以她的

    经验也看不出这是哪一片老林子,表面上没有什么防御措施,这就有些奇怪了,就算不怕鬼子伪军,难道不担心野兽来袭么?

    不知不觉,沈云走到了中间的一个帐子外头,不是因为它的位置居中,而是从窗子里透出的灯光吸引了她。

    “刘先生在吗?”

    沈云试着叫了一声,很快里面就有了动静。

    刘开放掀开帘子,发现这个傻丫头不光没有戴手套,而且连帽子都没有戴上,赶紧将她拉进来,一边拍打着头上的雪花,一边教训她。

    “你的伤还没好呢,冻上了可怎么办?”说着还看了一眼胸口:“内衣也不穿,你不怕冷吗。”

    “这衣服挺好的,不冷。”

    其实,沈云冻得鼻头都红了,哈出来的气全是白雾,刘开放摇摇头,跑到桌子上拿起一个杯子,递到她的手上。

    “这里面是姜汤,赶紧喝两口,驱驱寒气。”

    沈云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来,一股暖意透过手掌浸到了心里,她小口小口地喝着姜汤,听着耳边男子的话,仿佛又回到婚后的那段日子。

    “......手套我记得放在箱子的外袋里,你是不是没有找到啊,这皮衣上的领子翻过来就是帽子啊,没见过这么笨的,大冷的天,你还知道穿衣服啊,怎么不就这么冲出来,冻成冰棍才好呢。”

    她不是少女了,分得清楚关心和责骂,只是越是分得清,就越不是滋味,因为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

    “刘先生。”

    刘开放也觉出了不妥,放开她,后退两步:“这么急着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吗?”

    “上级还不知道我们的情况,我想借先生的电台一用,不知道可否?”

    “电台?”

    “先生不是有话匣子吗,难道不是电台?”

    “你说这个?”刘开放从桌上拿起一部对讲机递到她的手上:“这是无线对讲机,又叫传音筒,可以实现短距离无线通话,范围不超过两里,再远就要借助特殊的手段,是你说的电台吗?”

    显然不是,沈云有些失望,电台是什么她还是知道的,不说那么大一部主机,就连运作所需要的人手,都绝不可能只有他一个,而桌子上显然并不存在这样大的机器。

    “不是,对不起,我可能记错了。”

    沈云将那个不大的对讲机还给他,歉意地说道,直到这时,她才看清了对方的样子,竟然又换了一身装束。

    之前只是一个简单的发髻,如今头发不光束得整整齐齐还戴上了一顶金冠,脸上显然经过了修饰,显得光洁而明亮,身上换成了一件绣花团龙云纹长衫,还是那种老式的交领形制,腰间系着一条玉带,带子上挂着一个绣工精致的香囊,宽袍大袖的造型让她想起了戏台上的人物,除此之外,他的身上竟然有一种好闻的香味,帐篷里也是暖香扑鼻,中人欲醉。

    “你这是在扮戏文里的人物么?”

    刘开放摊开手,看看自己的身上:“怎么

    ,有什么不妥之处么?”

    “不是,很少有人在家中这么穿?”

    “我在外头也是这么穿的,汉人难道不都是这样子?”

    沈云愕然以对,就算是前清的汉人,也是秃头长辫加上长袍马褂,哪会像他这么穿。

    “海外的华人都是这么穿的么?”

    “我说过了,我是汉人,不是什么华人,这里不是我的国家,你说的海外,也不是。”

    沈云突然有些困惑:“那先生为何要拼死相救?”

    “理由我说了,你不相信?”

    因为看不得女子上战场?沈云当然不信,话却不能这么说。

    “我觉得不光是这个理由。”

    刘开放微微一愣,这个女人还挺聪明,看来不好糊弄。

    “确实事出有因,在我说出来之前,可否问你一些事情。”

    情报交换么,沈云点点头:“先生请问。”

    发问之前,刘开放请她坐到了桌子边上,自己则坐到对面,手按在桌面上,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着桌面,从露出来的手腕,沈云看到了一只精致的机械手表,以及一串黑色的链子。

    “如今是什么朝?哪一年。”

    “什么?”

    沈云一时没有听清,刘开放又说了一遍,她神情古怪地答道。

    “民国,民国二十七年,西历1938年,伪满康德五年,小鬼子昭和十三年,先生明白了吗?”

    明白个毛线,刘开放越听越糊涂了,无论是这个民国还是什么康德昭和,他完全没有印象,也不记得是哪个朝代的年号,可是对方用不着骗他,更不会编出这么拙劣的谎言。

    “所以这片土地的统治者是民国对吗?”

    “七年前是,如今是小鬼子扶持的伪满洲国,那一年的九月十八号,日寇借口士兵失踪,强行进入沈阳城,东北军不发一枪便撤出了东北,随后他们就占领了整个东三省,除了少数人还在抵抗,大部分地区都沦陷了。”

    “我听他们称你们为抗匪,这是你们的称号吗?”

    “当然不是,我们的全称是东北抗日联军,具体的番号要保密,恕不能透露。”

    刘开放没有在意,而是继续向她打听这个世界的事情,有些问题在沈云看来幼稚得可笑,让她不得不怀疑,对方也许当真没有来过华夏,之所以不承认海外华侨的身份,很可能是为了自身的安全,当这个好奇宝宝终于停下来时,她已经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了,不知不觉那杯姜汤也见了底,好在身上热乎乎的已经完全没了寒意。

    “我问完了,现在回答你的疑问,你说得不错,救你们,不只是看不过女人上战场,还有一个缘由。”

    刘开放将桌子上的一个相框转了个方向,搁到她的眼前,沈云在看到相片的一瞬间,吃惊得张大了嘴。

    很影响形象啊,刘开放默默地想。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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