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涪水南岸的这部元人并不那么好打,尽管处在腹背受敌、援军不继的境地,他们的依然顽强地节节抵挡着,直到从对岸传来的退兵号角响起。

    在得知不会再有支援,只能独自退却之后,元人便开始分散突围,志不在歼敌的宋人也没有多作阻拦,顺势将他们赶向了大江以北的山区,两路宋军成功地在重庆城下会师。

    相对于张万的兴高采烈,陆路先锋官赵安却没有多少得色,因为他手中没有几个有分量的鞑子首级,就连一面千户级别的将旗都未曾斩获,这种心情在看到对岸的鞑子井然有序地撤退之后更加明显起来。

    “龟儿子的,跑得倒是快。”张万同他并肩而立,望着那边脱口説了一句,自方士气足可一战,又背靠坚城,敌人却不接招,他也有些遗憾。

    “节帅到了。”听到军士们的呼叫,两人转过身来,只见张珏的大旗正向着这处移动,一路都是山呼海啸般地高喊。

    骑在马上的张珏一边扫视战场,一边同将士们招手致意,战事的顺利出乎他的意料,敌人几乎是自己退却的,原因虽然不知道,但能破围就算◇dǐng◇diǎn◇小◇説,是成功。

    此刻,除了小队的侦骑仍在追赶逃跑的敌人,余下的步卒都开始停下来打扫战场,看着营中堆积如山的粮食、器械,要説这是有意为之,只怕谁都不会相信。

    “节帅不辞辛劳率军来援,阖府上下莫不感佩于心,如今一举破敌,某等为大军贺。”

    前来迎接的四川制置使、知重庆府赵应定郑重地施了一礼,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这座城池新主人的张珏没有怠慢,赶紧逊谢着回礼不迭。

    而随后,他就婉拒了前者的入城提议,这不过是个小胜,元人的退却有些蹊跷,他害怕会是一个圈套,军中所有的侦骑都被散了出去,沿着大江上下搜索。

    “都説説看,鞑子这是何意?”

    江岸边,张珏在自家将领的簇拥下,望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对面鞑子大营,举起手里的马鞭问道。

    “节帅担心鞑子有诈,故意诱我等到此?”赵安首先开口答道。

    “説不通啊,那些事物他们运来也颇费功夫,就这么舍下了,日后再要攻城,岂不是更为困难?”

    另一人指着身后的战场,从城中出来的民夫正全力搬运着那些缴获,有了这些物资,就算他们现在退回合州,这一仗也算是相当值了,因为他们原本就是来送这些的。

    “万犊子,你咋不开腔捏?”张珏踢了爱将一脚,这一次破围,水军功劳最大,这家伙胆大心细,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粗豪。

    “不对头,从那边的样子看,鞑子好像是主动退却的,而且退得干干净净,要不然,他们就不会烧那些了。”

    张万摇摇头,远处的敌营里,一架高大的楼车被大火包围着,烧得噼啪作响,周围还有些类似的器械。这样的事物并不好造,大都是因地取材,而城下并没有多少树木,也就是説它们是鞑子从自己那里运来的,现在一把火就给烧了,就连他们都看着可惜。

    在鞑子退远之后,从城中派出的小股队伍进入了废弃的营地,一番搜寻,没有发现陷阱之类,营中确实已经空无一人,鞑子把能带走的都带走了,带不走的就放一把火给烧掉。

    “事出反常即为妖”,张珏不认为自己带的这diǎn兵力就能将他们吓走,掌握的消息太小,不足以让他做出可信的判断,但接下来要怎么办,却需要他来决断。

    想想出援之时,自己是抱定的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现在人就在城下,他却没有多少欣喜之色,众将见主帅神色如此,一时都沉默无语。

    “走。”多想也是无益,张珏带着众人返身走向战场,几具尸体倒在营门口,脸上还带着震惊的表情,不像是作伪,他站住了脚,正想到了什么,突然几骑飞驰而至,方向却是他们出发那里。

    “哪里?”听到他们报上的消息,张珏又多问了一遍,因为他有些不敢相信。

    “我等赶来之时,他们刚刚接近江津县的马骢镇,看情形今日应该会宿在那里。”为首的军士喘着大气重复道。

    确认之后,张珏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他在出兵之前就得到了泸州出降、鞑子正兵发重庆府的消息,正因为陷入了绝境他才会这么孤注一掷地出援,可是现在,自己已经打完了,泸州方面的敌人才刚进重庆府,这怎么可能?

    从江津到这里,不过半日路程,如果催促急行,用不了两个时辰,不同于围攻重庆府的鞑子,这支大军是得胜之师,如果这一切是个陷阱,那现在就要作出决断了。

    “你等为何笃定他们会宿于江津?”张珏没有理会众将焦急的目光,他心中隐隐有个感觉,但还需要些佐证。

    “禀节帅,某与弟兄们从泸州便一直盯着他们,他们走得不快,逢城必入,逢镇必停,故而有此判断。”军士想也不想地应声答道。

    张珏diǎndiǎn头,他的目光扫过几个人的脸庞,赵安面有急色,多数人与他一样,都认为这是鞑子的诡计,只有张万若有所思,他心中一动,已经有了定计。

    “时间紧迫,就不升帐diǎn将了,传本帅将令,让弟兄们加快速度,以一个时辰为限,一个时辰之后,本帅要看到这个营地如战前那般。”

    在众将期待的目光中,张珏开始发布命令,第一条就让大伙疑惑不解,可却没有人敢多説,一个亲兵恭身应诺,将此令传了下去。

    “赵安,本帅命你为先锋,领所部人马即刻出发。”

    “末将领命,但不知要去往何处。”赵安抱拳答道。

    “渔洞,一个时辰之内你须得赶到那里,但不得入镇中,而是伏于山间,鞑子如果到了,先不要攻击,遣人回报。”

    自家主帅的话让他吃惊了一下,连接令的话都忘了説,张珏仿佛知道他会如此,淡淡地一笑。

    “尔等是否都以为鞑子是故意示弱,以诱我等在此,然后聚而歼之?”

    不得不説,如果真是这样子,鞑子表现得很像,不怪众人这么想。

    “不过也有一个可能,如果两部敌军之间并无联系呢?”

    张珏缓缓地説道,时间太紧了,他已经来不及去多做验证,只是敏锐地感觉到这是一个不小的可能,而如果是真的,那就有了一个机会,一个重创鞑子西川所部的机会。

    他深知,蜀中到了这个地步,已经离失陷不远了,鞑子就算这一次退了回去,下回必然还会再来,就凭合州加上一个重庆府,怎么也不可能挡住两路攻击,所以,他才有了这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这是鞑子的诱敌之计,那现在撤走的那一部敌军肯定会在某个时刻突然返回,他已经遣出了最得力的探子前去,就算是鞑子真有什么动作,也能及时作出反应。

    在他的命令下,除了赵安一部出发前往别处,余下的军士全都加入了清理战场的行动中,他们加快了运送物资的速度。而在原来的鞑子大营中,尸体被抬走,倒下的帐篷被重新支起来,砍倒的旗子又竖立好,一切都显得有条不紊。

    临安城中,刘禹再一次送人出城而回,今天是张青云上路的日子,他与选出的二十名军士将骑马赶往泉州,此行他不但有个商人的身份,而且还有一个官身,刘禹为他弄了个“沿海制置司”管勾的职事。

    回府之后没多久,就来了访客,除了自己的大舅子叶应及之外,还有一个不速之客,太皇太后谢氏的那位内侄,谢堂。

    “升道兄,哪阵风把你吹来了,怪道今日一早喜鹊登枝,原来是有贵客要到。”

    刘禹叫着他的字,两人早就叙过了同年,正当平辈论交,谢堂听了不以为忤,反而哈哈大笑。

    “谁叫你这小子回了京这么久都不愿登门,某不得已,只能厚颜自己找上门了。”

    谢堂的话倒是实情,刘禹倒不是不愿意上他的门,可人家倒底是国戚,要如何相交,他实在拿捏不好分寸,这方面就是叶应及也帮不上什么忙,再加上诸事一忙,结果就给忘了。

    不过这一次,他们二人是自己来的,没有带上家眷什么的,刘禹暗忖,这只怕不是一次普通的拜访,应该是有什么事。

    “这宅子也算不错了,不过凭你的身家,应该别寻个大些的才是正理。”

    果然,这货一开口就diǎn到了刘禹的痛处,他才不信人家不知道这是自已妻子的陪嫁之物,这是明説自己在吃软饭么?心知肯定还有下文,也不答话,就这么看着他要説什么。

    “你也知道京城居不易,到哪里都要用银钱,似我等这样的人家,若是只靠那diǎn俸禄,怕是连妻儿都养不起。”

    谢堂説得倒是事实,他大舅子叶应及是正六品的军器监,以宋人的薪金,在临安城里不要説叶府那种地方,就是寻常坊间租一个刘禹之前的那种院子,也是负担不起的,更何况还要养活家人仆役。

    而他的岳父老大人,致仕之后仍是享受着正一品的dǐng薪,还有国公的爵位在身,实封几千户的食邑收入,仍然要弄灰色收入来供养家人,否则连她妻子的嫁妆都凑不出来。

    同宋人打交道久了,刘禹当然知道这些人説话都是旁敲侧击,徐徐而进,这货既然説出了这样的话,那他来的目地就很明显了,肯定与财货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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