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陈允平的到来,刘禹不得不将归期延后了一日,因为大量的工作要交待,有些事情还得手把手教才行,好在事情并不复杂,稍稍接触之后,陈允平差不多就能上手了。

    琼州陆上的战事已经接近尾声,那些溃散的贼人被赶入了山林中,骑兵们也不再继续追赶,只在山外各路口上来回巡视,不过几日之后,就有走投无路的贼人举着刀枪走出了山林,饭可是每天都要吃的。

    随着夷人加入追捕,神出鬼没的箭术加上无处不在的陷阱,与受威胁的生命相比较,还是被抓起来比较好,至少山外传来的巨大声响不是一直在叫着“降者不杀”么。

    “好手段,陈某叹服。”

    看着一队队衣衫褴褛的贼人高举双手被押出来,陈允平由衷地説道,对于身边这个年青人,他本是不以为然的,只道是靠了岳家的余荫才能爬上高位,可眼前所见让他不得不服。

    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京官,在这万里之遥的琼州地盘,几乎是一言九鼎,上到一岛主官琼海安抚使姜才,下到水军都巡检杨飞,乃至区区县丞,无不是言听计从,这样的号召力,又岂是一个叶府女婿所能达到的?

    “不过是将士用命,军民齐心而已,某并未做什么。”

    ≯,.. 被这么一赞,刘禹难得地谦逊了一回,他也没想到这些贼人如此不济事,饿上几顿都受不了,那还造个什么反,白白浪费了这么有前途的工作。

    年纪青青地,恃才而不骄,无形中在陈允平的心中又高看了一眼,他这些接触到了一些闻所未闻的事物,虽然好奇,却也只当是大宋工部和营作监出来的,更让他赞叹的是管理制度。

    此刻,因贼人而中断的各项工程又重新开了工,现在做工的当中,有当地招募的宋人、山中下来的夷人、之前捉到的崖贼、自己运来的俘虏、再加上眼前刚刚走出山林的海匪,成份之复杂让他一想起就头大,可实际上却是风平浪静,很少出现大的纠纷。

    原因很简单,分散打乱,互相监督,一组人里面,一个宋人加上一个夷人再加上一个俘虏或是贼人,让他们不致于抱成团。

    而公平公正公开的制度则让他们不得不齐心协力,达不到预定的工作量,全组的人都要受罚,宋人或是夷人减少酬劳,俘虏或是贼人没有饭吃。这样的规定下,逼得他们只能自觉去磨合,毕竟最后损失的是自己。

    惩罚的背面是奖励,业绩突出的前几名,每天都有额外的奖励可拿,宋人或是夷人会多得一些钱米,俘虏或是贼人则会分到难得的肉食。这种奖励本身就是一种刺激,让所有人的干劲更足,无形中也加快了效率。

    没有惯常的虐待、克扣,每天都能领到足额的报酬,无论是自由民还是被关押者都看到了希望。人一旦有了希望,心里就会沉静下来,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铤而走险,这一diǎn,刘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当然,他也知道,这是人的制度,人的管理,不可能完美,现在岛上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他的物资充足,才会形成目前的局面,只是一个特例而已,并非他真有什么光环在身。

    通往临高的路修通之后,建设的重diǎn就将会转向那边,曾唯的心愿他一定会达成,他要把这个市舶司建成这个时空最大最美的港口,以告慰逝者在天之灵。

    一想到曾唯的事,刘禹就对杨飞颇有微词,海战已经获胜了,他并没有穷追猛打的意图,大海太过广阔,谁知道里面有什么不为人所説的危险。可这个二愣子,硬是説要趁势直捣敌穴,为此还拉上了同来的海司都统。

    刘禹知道他的心里的想法,虽然大破贼人,可没有抓到首领,让这场胜利的成色打了折扣,他这口气肯定咽不下。看在他作战勇猛立功心切的份上,刘禹不得不准许了他们的计划,并将牢中一些贼人的头目交给他们。

    “那人还是未吐口么?”

    离开县城,刘禹来到了水军驻地感恩栅,不同于之前的冷清,水寨里停满了海船,除了杨飞所部那几十艘和海司过来的二百只之外,还有海战中缴获的贼人船只,由于大多都受了伤,一些工匠正在加紧修复。

    “嘴硬得紧,死活不肯説出贼人老巢在何处,熬刑熬得昏死过去,醒来仍是一字不露。”

    得到禀报迎出来的杨飞有些无奈地説道,他已经用上了所有的手段,完全没有效果,眼看着一天紧似一天,贼人説不定已经跑掉了,怎么不叫他心急。

    对于刑讯逼供,刘禹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放到后世也是一样,传説里中情局用的逼供水?他不知道哪里能买到,药店会有么。

    “带某去看看。”

    在杨飞的带领下,刘禹来到了一间小屋里,这里明显是临时设置的,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镣铐刑具等物放了一面墙,地上污水横流,到处都是血渍,大热的天还放着个炭盆,里头的铁钳烧得红通通地,刘禹突然想起了电视里常见的那些画面,只除了架子上那个英勇不屈的地下党员。

    “将这些都撤下去。”

    屋里怪味被热气一蒸,他只觉得説不出得难闻,反正也吓不倒人家,干脆搬出去好了,听到他的吩咐,屋里的几个军士赶紧将炭盆抬了出去。

    架子上的人双手双脚被牢牢地缚着,一动不动地垂在那里,头发散乱地披在脸上,看不清面相如何,赤裸的上身满是伤痕,鞭子或是炙痕,密密地让人心惊。

    刘禹知道这人,就是那个手持渔叉登上墙头的汉子,差一diǎn逼得他使出穿越大~法来,当时没有杀他,过后一审别的贼人才指认出他是寨子中的二当家,地位不低。

    人都有弱diǎn,要想取得突破,就得了解他的弱diǎn,可这个人籍籍无名,根本没有史料可查,连他的来历都不清楚,又如何着手。许是感觉到屋里的动静,那汉子动弹了一下,眼睛也睁开了几分。

    “侍制小心。”

    杨飞突然喝了一声,大步上前将他拉开,没等刘禹反应过来,一团什么东西从那汉子的嘴里吐出来,飞到了他刚刚站着的地上。刘禹定晴一看,是和着血污的口水,让他感觉无比恶心。

    “娘的,给老子打。”

    杨飞大怒,一声令下,几个军士纷纷上前,皮鞭“啪啪”地响起来,那人不知道是不是真不怕痛,竟然“哈哈”地仰天大笑起来。

    刘禹看着他的眼神,疯狂中带着仇恨,就冲着那些倒在他面前的亲兵,这种人也并不值得他同情,既然没有效果,不如给他一个痛快算了,折磨人没什么意思。

    “算了,别打了。”

    刘禹出口制止了军士们,他们一住手,那人的笑声也停了下来,一脸不屑地看着他。

    “你好像很恨本官,某却不认得你,能説説为什么吗?”

    “狗官,都是一样,老子恨不得食你们的肉,寝你们的皮,哈哈。”

    那人状若疯癫的怒吼道,听了他的话,刘禹心里一下子就有数了,又是一个被迫害的,只是不知道事情经过如何。

    “冤有头债有主,若是条汉子,就应该去找正主,滥杀无辜算得什么?”

    刘禹开始耐心地引导他,只要开了口就好了,最怕就是死活不开口,那他也没有办法。

    “呸,天下乌鸦一般黑,都杀了才好,可惜老子落到了你们手里,要杀要剐只管来,爷爷若是皱一皱眉头,便算不得好汉。”

    这一次,不用杨飞提醒,刘禹也留了神,许是被打了有些乏力,口水吐得并不远。刘禹举手制止了杨飞等人的举动,毫不在意地上前一步。

    “説得好,天下乌鸦确是一般黑,本官也不想辩解什么,反正你也要死了,能不能与某説説,你是为何人所害?”

    他的动作让汉子微微有些诧异,不让那些人打自己,还不怕自己吐他,倒底想做什么?记得当初看到他一身的绯袍,十分显眼,应该是个大官才对,这样的大官想听自己的事?

    “怎么,有胆杀官造反,没胆説説自己的事,你怕什么。”

    “説就説,爷爷会怕你?三年前,某还是一个渔户,家中爹娘俱在,还有一个小妹,虽然日子苦了些,可每日辛劳多少有些进账。想着再娶个婆娘,生下个一男半女,也就过得去了,可谁知”

    他一説出开头,被后世的电视电影书籍荼毒的刘禹就猜到了过程,果然,因为妹子长得有几分姿色,被某个小官看上,小官的亲戚则是一州主官,对这种底层小民来説已经是无法企及的存在。

    “可怜某那小妹才十余岁,当日里就投了海,爹娘去州中理论,反被诬为刁民挑事,各自杖责二十,抬回家中就双双断了气。那时某的船还在海上,要不是同村的来报信,早就当作海贼捉了去,这样的狗官,你説该不该杀,这样的官府,该不该反?”

    汉子越説越激动,不小心露出了乡音,刘禹只听出不是两浙的口音,具体是哪的却不知道,一旁的杨飞却听了出来,在他耳边轻轻地説了一句。

    “你是泉州人?”

    “是又如何,爷爷死都不怕,有什么招尽管来。”

    见他直认不讳,刘禹在心里回忆了一下,蒲氏的资料里提到过泉州的知州,也不是什么好鸟。

    “害你家人的那个知州可是姓田?”

    “是,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是便好,还想报仇吗?”

    刘禹的话让汉子一愣,不明白他意欲何为。

    “本官想与你做个交易,本官帮你报仇,你则带他们去该去的地方。不要急着回答,做了鬼便报不了仇,可要想好了,”

    刘禹抛出了一个绝大的诱饵,一边是父母亲人的血海深仇,一边是生死弟兄的性命,汉子的内心开始挣扎,就这么死了他当然不甘心,可出卖弟兄也是做不到的。

    “为什么?”

    “因为本官也要对付他。”

    刘禹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然后抬脚走了出去,这里面的空气太污浊了,他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再不出去,他怕自己会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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