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刘总吧。”

    帝都医院住院部三楼的一间病房里,刘禹见到了苏微的母亲,她看上去年纪比实际的要大,一头半花白的头发别在后脑,穿着一套钟diǎn工的工作服,上面还有公司的名称,显得干净而素雅。

    “伯母你好,叫我刘禹就可以了,我是苏微的同事,听説她家人在这里看病,就过来看一下。”

    这是一间八人病房,里面住满了病人,再加上照顾的亲属或是护工,显得很拥挤。刘禹笑着回应了一句,将手里的水果和营养品放在病床前的小柜子上,那上面摆着一个玻璃瓶,里面插着几枝説不名字的花朵。

    “这是我儿子苏尘,快叫人。”

    “刘总好。”

    “叫禹哥。”

    床上是个穿着白色病服的男孩,长得很清秀,轮廊与苏微有几分相似。他看了刘禹一眼就低下了头,手里拿着一本书,应该是高中课本,苏母朝着苏微使了个眼色,借口要去打水,两个人出了病房。

    “这是几年级的?”

    “高二。”

    还好,男孩虽然话不多,却没有不愿意开口的样子,看得出,是因为病太久了,没有机会接触社会,才会显得不太合群。刘禹注意到他的肤5≈,..色很白,脸上几乎没有血色,不过精神还不错。

    “不错啊,学习起来觉得难吗?”

    “还行,你喜欢我姐姐?”

    冷不防被他问到这个问题,刘禹有些愣神,本想敷衍几句,可一看男孩无比认真的眼神,他便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是的。”

    “那你会和她结婚吗?”

    刘禹被一个小男孩问得无言以对,这也过于直接了diǎn,如果是她妈这么问还好説一diǎn。可是对着这个男孩,刘禹不知道该怎么説,欺骗的话是怎么也説不出口的。

    “这是另一个问题了,老实説,我和你姐还没开始,她喜欢不喜欢我都难説。但我向你保证,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好好对她。”

    “你这么关心你姐,为什么要催她结婚?”

    看着男孩瞬间有些低落,刘禹坐到他的病床边説道。

    “我妈説过,她结了婚,就可以不管我了。”

    “你希望她不管你?”

    “嗯,那样的话,她就不用那么辛苦。”

    原来是这样,一个懂事的孩子啊,刘禹无言地摸了摸他的头。长年累月地卧床,学习可能是他唯一的娱乐,同龄人的那些生活只能在电视中看到,他的心理和孙家娘子有几分相似,都是在等待中煎熬着,好在他的心理还算正常,没有过多的偏激,可是如果一直这么继续下去,后果就很难説了。

    与此同时,苏微被她母亲一直拉到了楼道口才停下来,这里离着病房已经很远了,对于母亲想问什么,她很清楚,可要怎么回答,却不知道,于是心里忐忑着。

    “小微,这就是你工作那家公司的老板?”

    “嗯。”

    “看着年纪不大,怎么留着一把胡子,老气横秋地,模样还行,就是不知道人可不可靠。”

    苏微仰天做了一个无奈状,就知道会是这样,她倒是不介意母亲这么説,可问题是两人八字都没一撇,万一让当事人听到得多尴尬。

    “妈”

    “你不是説他没有结婚也没女朋友吗,如果真的对你好,就抓紧时间定下来。你能有个好归宿,妈和你弟也能放心了,这些年让你吃苦了。”

    苏母不顾她微弱的反对,一口气将话説完,苏微一听眼圈马上就红了,这些年的辛酸都涌上心头,可是让她选,这些都是她的亲人,永远也不可能放弃的。

    “妈,我不辛苦,现在我工作了,收入也不错,咱们家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傻孩子,你弟弟这个病,不知道哪天才是个头,结了婚就去过你们的小日子,这不是你的责任,别什么都朝自己身上揽。”

    苏微哽咽着扑到母亲怀里,苏母叹了口气,就像小时候那样抚摸着她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女儿换成了一头长发,这样更好看,以前总説短发好打理,其实就是为了省钱省时间,唉。

    探过病人,刘禹还要去医院挂号问诊,他本想将苏微留下来,让她多陪陪家里人,可苏母却坚决将她推了出去,叫她只管去做正事。

    “承你叫一声伯母,我就叫你小刘吧,我们小微一直説多亏了你的照顾,她是个要强的人,能这么説,可见你对她不错。这孩子都是被我耽误了,上大学那会,就开始勤工俭学,学费都差不多是自己攒的,谈了个男朋友,也因为家里这个情况散了,如今好了一diǎn,她还是那么犟,没事你多劝劝她,也该为自己考虑了。”

    走的时候,趁着苏微去和弟弟打招呼,苏母悄悄将刘禹拉到一边説道,她没有説那些另人尴尬的话,处处都透着对女儿的关怀。可多少有些言下之意,刘禹从来没听苏微提起过这些,对她的认识又加深了一些,对于苏母的好意也是频频diǎn头。

    走出病房的时候,刘禹发现苏微眼圈红红地,应该是哭过,想到苏母説的那些话,他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胳膊。苏微很感激他能陪着自己来探病,而且一diǎn都没有居高临下,这种感激最终变成了她脸上的一个笑容,让后面的苏母看了老怀安慰。

    “肺结核啊,你最好能将人带来,做个全面的检查,只凭口述是没办法确诊的,也对病人不负责任。最不济,唾液样本、痰液样本也行,至少能化验一下,否则我无法给他开药的。”

    在医院的结核病传染科,刘禹挂了一个老专家的号,可是一听他不是本人,就连样本也拿不到,一头白发的老专家就摘下了眼镜,摇着头説道。

    “大夫,实不相瞒,人在国外,非洲,情况很不好,那里的医疗条件你也知道。你只管照我説的去开方子,喔诊断书,出了问题由我们承担,绝对不会找你的麻烦。”

    “小伙子,这不是麻烦不麻烦的事,非洲,好吧,你尽量描述地清楚一diǎn,特别是一些细节,什么时候开始的,具体症状是什么,痰中带血了吗,咳嗽的频率高不高等等,越详细越好。”

    可能是医者父母心,一听人在国外还是贫穷落后的黑大陆,老专家重新戴上了眼镜。见他松了口,刘禹赶紧将情况仔细説了一遍,包括现在在什么中药,老专家一一记下,他没有去问什么非洲会有中药吃。

    “按你説的,大致上清楚了,病人发病二个月左右,如果耐药性良好,可以考虑用几种西药吃几个疗程,再视情况而定。恩,中药也可以同时服用,这个是古方,很对症啊,病人一定要保持乐观的心态,加强营养,没有问题的,一定能够痊愈。”

    问诊的时间为时不算长,因为不需要做什么检查,很快就开出了药单。先做两个月的抗痨治疗,用异烟肼、利福平、比嗪酰胺、乙胺丁醇四联疗法,然后再看效果减少种类,这是比较常规的做法,难得的是药物不算贵。

    “苏微,你妈要照顾你弟,还要去做工,现在住在哪里?”

    “医院附近租了个单间,只放得下一张床,就要一千五,不过她平时除了睡觉也很少呆在那里。”

    “这样啊,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説得地方就是以前买下的那个小套间,从这里坐地铁大概四、五站路的样子,小区的保安倒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什么也没问就放了行,苏微很是诧异,这个小区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以刘禹的身家,怎么会把房买在这里。

    好几个月没人住,推开门就是一股子灰尘味,两个人掩着鼻子进了屋,里面陈设很简单,当初刘禹就没买过什么家具电器,看起来就像是废弃的旧屋一样。

    “就是这里,房子不大,住两三个人足够了,你抽空打扫一下,这是钥匙。”

    接过刘禹递过来的钥匙,苏微有些发愣,这是要自己搬过来?她不由得有些纠结,直接跳过那些步骤真得好么。

    “还有两把钥匙,一个是地下室,一个是车库,对了里面还有辆小东风,你有驾照吗?没有趁着这段时间去考一个,以后自己开车也方便。”

    越听越觉得是这样,苏微一言不发地跟着他,要不要直接拒绝呢,她头脑中天人交战。后面刘禹説了些什么都没听清,冷不防他停下来,就一头撞了上去,让刘禹也呆住了。

    “怎么了?心不在焉地,这房子我没空住,反正你妈也要租房,就直接搬过来吧,旧是旧了diǎn,打扫一下还是可以的,你知道我这个人不会搞这些,所以劳你多费心了。”

    “啊”

    苏微还没从碰撞中清醒过来,就听到刘禹的解释,因为自己的误解,她羞得面红耳赤,顺便也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一下自己。

    刘禹没有注意她表情的变幻,地下室里已经差不多清空了,那些黄金都运进了华夏银行,这里曾经让他为发财欣喜若狂过,也为遭遇惨祸痛心疾首过,那些日子在他的记忆中逐渐变得模糊起来,而现在又突然出现在脑海中。

    装作四下打量的苏微在角落里看到了几个熟悉的东西,那是一种德国产黑啤的罐子,自己曾经做一段时间的推销,因此很眼熟,好像这就是他上一回从自己手里买的吧,苏微不知不觉也愣了神。

    “今天办完了事,我就要回去了,你不用跟着,就在这里呆上些日子,顺便也能照顾家人。这里有些工作,你跟进一下,不必太着急,慢慢来就行。”

    没等她从情绪中走出来,刘禹又给了她一个更大的冲击,才呆了不到一天,就又要走了么?这一次会是多久,苏微心里纠结着,她知道自己这样想不好,可就是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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