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平章王熵的丧事在是辍朝三日之后举行的,由于宫里的两位一个是高龄耄妇,一个是总角孩童,故此谁都没有亲自到场。,不过整个丧事依然倍极哀荣,主持的是右相留梦炎,奉祭的自左相陈宜中以下,在京朝官无不出席,出殡之时,整个队伍撒出去百余里,素车纸马满城白幡,其热闹之处比之那天某人入城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人家的身份摆在那里,活人怎么可能同死人去争?

    当然,这个‘都’字里并不包含刚刚回来的某人,他现在什么都不想理会,理由当然也是光明正大的,伤了,当然上门来探望的他也挡不住,因为其中除了在京的一些亲朋好友,还有一位久未谋面的故人。

    “子青,勿动,某自己来便是。”刘府的前院中,胡三省毫不在意地伸手将他一拦,拿起石桌上的茶壶茶杯,给自己倒上一杯,又帮刘禹添满,就像是后者的小厮一般,可是不但他自己不感觉尴尬,就连坐在一旁的刘禹也是安之若素,丝毫没有站起来礼让的意思。

    两人的交情很深,虽然从时间上来算,没有远在大都的丁应文认识得早,也比不过金明兄妹。甚至看上去,接触的日子并没有多长,自建康战后,就分道扬镳了,一个辞官回乡又应邀入幕,一个搞风搞雨平步青云,上一次见面还在四五个月之前,不过这都算不得什么,因为胡三省是他刘禹的媒人,这可不是后世,什么样的人才能成为媒人?至亲和好友。

    “说实话,入京之时,某还以为你二人都......”胡三省的神色一黯,显然是想到了当时的心情,两个成亲不过半年的小夫妻,一个生死不明,一个刚刚吞金自尽,曾亲眼目睹二人成亲盛况的他怎不会意动神伤,不过这种表情转瞬即逝,一下子就带上了一个笑容。

    “好在老天有眼,你们都安然无恙,否则某此次回去都不知道如何同少保交待。出掌海司以来,他的容颜日渐憔悴,自你北上之后,更是连睡眠都轻了许多,听府中亲兵说,有好几次都看到他半夜起身独坐,某劝过几次,可是毫无作用,真不知道......子青,他已经七十五岁了。”

    刘禹当然听得出来,这是很委婉的指责,想想这些日子自己的作为,他心不由得有些惭愧。两个时空里关心他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基本上收获的都是提心吊胆,自己的做人还真是失败啊,他拿起茶盏一饮而尽,默默地想着对方的话。

    胡三省点到即止,如果不是有个媒人的立场,原本这种话他是肯定不会说的,翁婿之间既有半子之谊,也有分府之嫌,简单地说就是人家的家事,外人是不好插嘴的。刘禹没有称谢,也没有执礼,更没有虚言应付,这才是真心听进去了,胡三省有些欣慰,眼前的人还是那个站在建康城头指点江山的刘子青。

    “身之兄是来告辞的?”刘禹敏锐更是让他惊讶,他自问没有露出很明显地痕迹,却依然被对方一眼看破。

    “嗯,原本昨日就要走的,恰恰碰上你归来,便索性多呆上一日,到了那边,也能有个好消息带过去,想必李相公听了,会浮一大白吧。”胡三省点点头,他身负的使命很紧要,但是对刘禹没有必要保密,因为整个事情就是对方促成的。

    让他奇怪的是,原本以为自己说出来,这个小子会评论一番,说不定还能提出更有意思的想法,让他在同那边商议之时也好有些谈资,说实话对于战略一向都不是他的长处,如果不是府中其他人都不合适,这趟差事怎么轮不到他头上来。

    这倒也罢了,更让人惊讶的是,胡三省在刘禹的眼里,居然看到了一丝心灰意冷的味道,想起对方的遭遇,心下不禁有些唏然。他不断地挑起话题,从海司发展到泉州战事,甚至还有道听途说来的琼州建设,都没能引起对方的共鸣,仿佛那些引人注目的成果同他毫无关系一般。

    “子青,某不知你是如何逃脱大难的,想必其中有着常人难以想像的际遇,可是无论如何,你都活着回来了,像某这种不愿做官的人都被你拉出来了,你倒好,竟打算两耳不闻窗外事?让这些人怎么办。”

    老兄,你穿越了,刘禹撇了他一眼,仍是懒懒地,那句话出自明代的《增广贤文》,传播的当然是他这个始作甬者,胡三省对他向来就不太客气,经常直言相劝,刘禹也从不以为忤,做朋友嘛就得这样子,可是他现在却听不进去。

    “身之兄,若是某想与十三姐儿和离,你觉得如何?”刘禹的话让胡三省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

    夫妻二人的渊源他一清二楚,当日璟娘江上遇险,是这人连夜赶去相救的,结果当然是有惊无险,刘禹不但没有嫌弃,反而视若珍宝,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也由衷为他们夫妻和睦感到高兴,两人算得上是共过患难了,如今虽然有些不顺,可是好在都还无恙,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是听这口气,他反而不想过下去了?

    “子青何出此言?”他只知道璟娘是吞金自杀,消息当然是叶应及那里得来的,后来发生了什么,人是如何救活的,一概不知,刘禹这么问,说明他是真的动了这个心思,因为自己是他们的媒人,一旦真的要这么做,还是会由自己先行出面去转寰。

    “某只是觉得,配不上十三姐儿一片深情,她应该找个普普通通的士子,夫唱妇和地过日子,而不是像某这般,一天到晚......”

    “胡闹!”胡三省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然后看了看四周,发现并没有下人注意这边,刚才刘禹的声音也不算大,应该没有他人听见,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想让她去死吗?”

    刘禹当然不想,可是他更不想再来一次穿越时空的抢救,那种事情刺激倒是刺激,问题是人的承受能力也是有限的,他又不是什么牛人,只有一颗不发达的小心脏,生死之间打上这么几个转,妻子受不了他也是一样。

    这句话放在妻子身上同样适合,她才十五岁,后世多少这种少年少女,因为一点点小事就会钻牛角尖,如果说妻子的反应是正常的,那他觉得自己玩不起了,为什么,因为同等的条件下,他给不出妻子想要的结果,简单地说,他不爱她。

    在争霸的过程中讨论爱情是件可笑的事,自从与林玲分手,刘禹从来没有想过还能再产生什么爱的冲动。因此,两人的结合自始至终就不曾有过这种东西,他也不想有,原本以为这样会让妻子好过些,没想到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他可以阻止自己,却阻止不了别人。

    一个女人义无返顾地为你去死,这是一种可以拿去装逼的资本?刘禹没有那种感觉,他只是单纯地觉得这是一个沉重的负担,严重地阻碍了他征服星辰大海的伟大理想,好吧他并没有那么伟大的抱负,但是却不想再次看到悲剧的发生,奇迹之所以是奇迹,就是因为它很难得,下一次?还是算了吧。

    胡三省更是震惊,他没有想到刘禹的颓丧居然是因为一个女人,他本打算站在大义的角度去说上一番,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另外一番说辞。

    “子青,时候不早了,某还要赶路,李相公那里,你有什么话要带的?”

    李庭芝?刘禹强迫自己将思维转过来,可是想了半天,突然发现他已经失去了纸上谈兵、忽悠古人的那种激情,这是闲得太久荒废了么?他自嘲地一笑,摇摇头。

    胡三省带着遗憾的心情走了,刘禹呆呆地坐在院子里,看着树叶一片片地变黄,被风吹下,自己原本想过的日子倒底是什么,好像已经被他遗忘在了记忆里,就在这种恍惚当中,一个女子的身影向他走近。

    “郎君,大娘子那日得知你遭遇不幸,又突闻自己未曾怀孕,心痛之下才会做出傻事,你千万莫要多想,她离了你是不成的。”

    “若是青云有个什么变故,你也会这样吗?”刘禹抬起头,映红关切的目光如同一汪清水。

    “哪怕没有腹中孩儿,奴也不会的,奴的心大。”

    刘禹知道她确实像她说的那样,心不大的女子又怎么可能成为大宋第一个播音员?意思就是璟娘的心不大,那不废话么,人不大心如何大得起来,刘禹突然醒觉过来,这个其实很细心的女子是在提醒自己,熬过这段幼女期,日子就会好过了。

    没等他想站起来感谢一句,不远处的府门突然有了动静,片刻之后,老管事小跑着向他走来,后头还跟着一个青袍小吏,并不是他认识的任何一人。

    “在下忝为政事堂直舍,奉诸相公之命,前来舍人府上,请舍人往禁中一行,有国事相商。”

    国事?刘禹呵呵一笑,这是他现在最不想去理的,没有之一。

    “某不管你是奉了哪位相公的令,将本官的话带与他们,‘国家大事这种小事,自有诸位操心。’”年轻的直舍听得一愣,刘禹站起身又扔下一句,转头便朝后院走去。

    “别他妈的来烦我!”

    声震四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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