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一人,那如何能运得走这许多?

    杨行潜摊开两手,现出一个错愕的神情,姜才没有答话,他已经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哪怕在琼州呆了那么久,早就知道刘禹的不凡之处,突然之间看到面前堆积如山的物资,依然还是张口结舌。

    此地离着邕州城足有接近二十里,刘禹好不突易才试出两边都是荒地的这么个穿越点来,因为他不是一个人过来,需要运送数以吨计的物资,地方不但要隐蔽还要开阔。在后世这一带是一块还未立项的商业用地,才刚刚进入拍卖程序,在这个时空则更是荒凉,周边尽是丛林,难得的是恰好位于从钦州到邕州的那条道路旁。

    于是,从交趾一带购粮归来的杨行潜就干脆将他的粮车也卸在了这里,使得这一片更为醒目,打一个不算恰当的比喻,简直就是扔了一地的金银,却又无人看管,怎能让杨行潜不着急。

    是某轻忽了,这就叫人来。姜才很快回过神来,赶紧用传音筒通知了大营里,既然如此,杨行潜干脆又多帮了他一把,建议就地开始分配物资,省得回到大营那头还要再来上一回。

    这是好意,姜才自然从善如流,他手下的文人就只有抓来的赵孟松一人,真要进行登记造册之类的,只怕一个月都干不完,杨行潜则不同,他的船队上大把的这种人,每个船主自不必说,就是舵首多半也是识字的,否则如何绘制海图。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儿,从钦州湾方向过来的粮队源源不断地进入临时营地中,将粮袋子卸下之后再赶紧回去,要知道这是上百里的路程,人家也是昼夜兼程送来的,若不是这个原因,杨行潜哪有闲心帮他干这个?粮食那是多少都不够的,他还得继续去交易呢。

    那些交趾人肯卖这么多?姜才随手从一个袋子里抓出一把米,用后世的眼光这还不能算米,只能算谷子,因为没有脱壳,哪有琼州仓库里那种雪白的大米漂亮,可是上阵杀敌的粗汉子哪能挑剔这些,有得吃就算不错了。

    哪里肯,这一趟还算顺利,再去别处,怕是要用强了,不过有走惯那处的客商说,拿银钱赂贿当地的守官,他们应当能睁只眼闭只眼。

    同大宋一样,今年的交趾占城一带也都是个丰年,原本他们的稻种就好,一年多的能到三季,照理来说不光不应该惜售,价格还要便宜得多才对,可是一旦涉及到国与国之间的贸易,考虑的就不光是市场了,所以姜才才会那么问,杨行潜才会那么答。

    对方的言下之意很清楚,元人入寇的消息两国肯定已经得到了,这种情况下,是否要帮宋人,他们并没有形成共识,双方的摩擦原本就没断过,一有机会,这帮猴子不跳出来插上一刀已经是幸事了,哪里还会好心帮人渡过难关?

    现在军粮的供应是重中之重,否则不等元人打过来,自己就崩溃了,就是因为军中不可一日无粮,刘禹这才会赋予杨行潜全权,连琼州水军都暂时归了他节制,加上自身的二千条海船,在这一带已经是无敌的存在了,当然能不闹翻还是不闹翻的好,毕竟水军难以上陆,就封锁了他们的海岸线,也造不成多少实质性的损害。

    实际上,不管是这时空还是后世,整个中南半岛除了湄公河三角洲一带,这种稻米的产量是很大的,上面的国家更是大大小小的有许多,杨行潜的牢骚也是随口而发,毕竟别处还有些绕,哪有交趾这么近呢,就在北海湾沿岸,比琼州都要快上许多。

    两个人聊了没多久,最先出发的一队人马就到了,人数为两个指挥,迎接他们的是一字排开的上百个领物点,每个点上立着一个标子,上头用红漆做了一个标记,于是一千人分成十多组,规规矩矩地排起了队,谁也不敢造次,因为最当中的一队,为他们分发物资的就是一军统帅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姜招抚!

    双脚并拢靠上去,扬起头,好了。第一个上前的是一名指挥使,此人自然是他的老部下,平时被骂惯了,冷不丁地这么和颜悦色,吓得战战兢兢,就连靠在标杆上比个身高,都拘谨得很,姜才不由得皱起眉头。

    你狗日的,又偷懒了还是吃酒了?一付吊丧样,老子莫不是欠你钱。此人被骂了一通,只觉得浑身通泰,说不出的舒服。

    哪能呢,小的没那胆子,倒是那厮,有可能。一边挤眉弄眼,一边还陷害同僚,姜才顿时就是一脚上去。

    滚蛋,去后头领一套中号的衣甲,大号的靴子,看不出你老小子脚这么宽,那得浪费多少布匹。姜才朝名册上划上一个记号,在他的名字下标注为已领,等他走过去的时候,又想起了什么,吩咐道:领完莫要走,还有帐篷跟褥子,同你的人一块儿扛回去。

    这位指挥没有听懂什么叫中号大号,不过能领到新的衣甲靴子,还是很高兴的,当分发物资的一名男子将所谓的中号衣甲递到手上时,他一下子就愣住了,簇新的大红战袄被一个光滑无比的透明袋子装着,隔着袋子都能看出做工的优秀,布料的结实,比起他身上的掉色掉得没了形状的粗布料子强不知道多少,就是京师的御营禁军都不曾穿得这么好,难道是配给大内殿直的?

    直接扯开,就能拿出来。分发的男子见他不解,好意地提醒了一句,指挥点点头朝前走去,这一回递过来的是一双油黑甑亮的皮靴子,前头**的,鞋身极高,他比了比竟然到过了小腿的一半,让人更为惊讶的是,里头还塞着一堆白布,他拿出来一看,居然是厚布袜子。

    相比之下,直接套在身上的胸甲和头盔反而不那么惊艳了,这种头盔不同于以往,里头用粗布做成了网,他试了试大致上能够按着头型调整,不过感觉总有些空落落地,再然后分到的就是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做成的透明罩子了,这个事物有些复杂,负责分发的船工解释了半天,又拿出来比划着套在他的身上,指挥才明白过来,这薄薄的亮片片,居然是一件雨衣!于是,抱着一堆东西的他,就只余了傻笑

    刚开始还有些生疏,等到熟悉起来,速度就大大加快了,一千人的物资不过二三刻钟就全部领完,等他们回去的时候,人人都扛着大大小小的包裹,每个人还要背上一大袋粮食,看着辛苦了些,可是那些一摸到那些漂亮的衣甲,谁还会埋怨一句?

    这队人还没有完全离开,紧接着下一队两个指挥又到了,包括姜才在内的所有人都打起精神,这种活重复多了就会觉得单调,可是眼看着那些东西被一一分发下去,军士们脸上洋溢的真诚笑容,心情就会跟着好起来,手上的动作都快了几分。

    当然并不是人人都有这样的好心情,尾随着前头的大队骑军入城的仇子真等人,就有着说不出的郁闷,跟在后头吃灰当然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这位路帅的行事非同寻常,让人不禁心里打鼓,尤其是原来的主人马氏父子。

    等到好不容易进了城,马成旺的脸色已经毫不掩饰地沉了下去,城门口被骑军接管了,通往他的抚衙的主街两旁,竟然全都立着刚才那些骑兵,不用去数,他也知道从这里到府衙应该站上多少人,如果这只是来骑当中的一部分,那么另一部分去哪里了?没有人给他答案。

    突然之间,他就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失去感,这位路帅如此大动干戈,要的只怕不是什么下马威,进了城门,刚打算同守城的自已部下打个眼色,不曾想眼睛转了一圈,统制以上的将校居然一个都瞧不见,最大的不过是个指挥使,而那人他根本一点印象都没有,连名字都叫不出来。

    在这种忐忑不安当中,一群人磨磨蹭蹭地走到了招抚使司衙,果然,整个府衙已经被人接管了,按刀而立的禁军没有一个认识的,为首的一个男子似乎一早就在等着他们,一见到他们的人影就嚷嚷开了。

    诸位还请快些,抚帅已经等在里头了。听那声音,似乎就是方才马上喝骂之人,看起来是这位抚帅的亲信统领。

    仇子真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单纯地认为对方有些琚傲罢了,不过少年得志,脾气大些也是常理,倒底如何还要等打过交道才明白,他朝着对方一拱手,抬脚便走上了台阶。

    坐在宽大的帅案后头,刘禹倒是没有多少不耐之意,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不断有亲兵上前来向他禀报事情的进展,一切都还算顺利,原本就是居高临下,又是有心算无心,他丝毫不担心会起什么变故,毕竟他要的是什么,这里无人知晓,就算真的起了,后招还是有的,失败的机会基本上不需要考虑。

    看着这些人面带疑惑地走进大堂,各依品级站成数排,刘禹的面上始终保持着一个玩味的表情,让人无法猜测他的真实用意,奇怪的是,进府之前催得那么急,进来之后好一会儿了,这位抚帅依然没有发话的意思,仇子真左右一看,上前一步执手说道。

    抚帅有何吩咐,还请示下。姿态倒是放得很低,刘禹扫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

    人还没来齐,再等等。

    众人一怔,明明在场的都已经到了,还要等什么人?马成旺突然想到在城门口的所见,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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