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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津镇,又称为直沽,离着后世的津市港不到百里,在海漕还未兴起之前,它不过是个四水汇集的中转码头,无论是从大都方向过来的卢沟河、保定路过来的易水、拒马河、还是河间路的漳水、滹沱河,都在此交汇流入渤海,从此地修筑的运河,连通府内的几大水系,也是后世京杭大运河的最北向一段。

    得水运之利,这里素来就是商贾云集的热闹之处,北上的客商要在此地歇歇脚,渡过进入大都的最后一夜,南下的客商也会在此歇歇脚,以备登上通行于运河之上的那种平底大帆船。

    这里就是河间路与大都路的边界所在,是进出大都的门户要害之地,可是,当元人的大军到来之时,却发生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变化。

    此时的阿塔海,还不知道自己的老巢被人给端了,隶属他麾下的二十万人马,正浩浩荡荡地沿着卢沟河和西潞水之间的狭长地带,直趋河间府,这条路是到达山东最直接也是最近的陆路,如果没有狮子口的那场战斗的话。

    虽然过半骑军扔在了海里,不过蒙古人最不缺的就是马,经过大都的时候,他们前锋经过补充,再一次达到过万之数,统领这支前军的,依然是钦察人玉哇失,狮子口之战,他最大的错误,只是没有察觉到宋人会不惜死战,也要将高丽人的船队烧光,至于战斗过程,不是一个连大海都没见过的人,所能左右的,阿塔海用的就是这份戴罪立功的心。

    早在大都境内,前部骑军就与他的步卒大队拉开了近两天的路程,虽然有些孤军深入之嫌,不过阿塔海并不太担心,山东变乱的实情,他已经得到了军报,几乎整个山东东西道都陷了进去,然而宋人能拿出多少兵马?没有十万人以上的军力,想要将一支蒙古骑兵万人队留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至少在他这么多年的军事生涯里,还从来没有碰上过。

    因此,当前军送来河间府境内有异常的消息时,他依然坚持自静官镇这个四水交汇之地过去,也就是原本就制定好的行军线路。

    大军行进,首在饮水,其次才是粮食,越过海津镇,沿着北运河,一路上还能利用船只运输辎重给养,这是一件极为有利的事,没道理不利用上。

    事实也证明了他的判断,海津镇里一切如常,除了一点,镇子里头静悄悄地,没有一点人烟。

    “回大帅,全镇人家俱在,可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小的们连个打听的人都找不到,不过一应事物都能使用,今日不如就在镇中歇下,明日一早启行?”

    虽然有些奇怪,阿塔海还是从善如流,步卒不比骑军,行军是要消耗气力的,没有充足的休息,遇敌就是一个崩溃的下场,越是到了敌境,用兵越要谨慎,他是宿将了,这个简单的道理自然知道。

    于是,大军沿着镇子扎下了营,而他也有了时间,亲眼见识一下这个所谓的异常,倒底是什么?

    带着人,信步走入镇中,他马上就明白了,这个所谓的异常,倒底是什么意思,诚如探子所说,整个镇中死气沉沉,毫无一点生气,不过那些屋子却一应如常,不光没有什么缺失,还多了些东西。

    海津镇是个商埠,后世变成了开国以来仅有的三个直辖市之一,在这个时空,海运还没有凸显,可内河的航运,扼大都之咽喉,良好的地理,造成了这里的繁荣,既然是繁华之地,富有人家便少不了,那些高院白墙,无不彰显了这些人家的豪阔,他们不知道什么原因消失不见,这些带不走的屋子却留了下来。

    在那些粉白的墙壁上,用红色的字体写上了一行行的话,每一句都直指元人的。

    “鞑子滚出中原!”

    “汉人绝不为奴!”

    “为鞑子作伥者,汉奸也!”

    ......

    那些看上去血淋淋的字句,让阿塔海忍不住驻马而观,他心里有了一丝忧虑,这里是河间府的第一站,离着大都不到两日的路程,宋人居然将手伸到了这里,很明显,这些写满了全镇的字句,绝不可能是一两个探子的所为,他们一定是出动了大军,直接拿下了这个咽喉要地!

    “快,去院子里看看,没有人应,就把门砸开。”

    随着阿塔海的指令,无数步卒冲向了那些静悄悄地院落,当门被砸开之后,他们才发现,镇子上的人都去了哪里。

    几乎每个大院的当中,都堆放着一些人头,四月中旬的北地,已经有了一些暖意,因此这些人头大都已经腐烂,无不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看上去,死了不只一两天。

    难怪,退出镇子,宿在军营里的阿塔海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前锋会发回一个语焉不详的消息,那些刷在墙上的字句,除非再用涂料染上一遍,否则根本就擦不掉。

    而让他惊奇的并不是一两句骂人的话,宋人这么做,无吝于将自己推入一个不死不休的境地,完全颠覆了他之前的印象,难道他们真的以为,在墙上刷几句话,杀一些人,就能阻止自己进军山东?痴人说梦。

    第二天,大军如常进入了河间府,至于那个镇子,不过是治安问题,还轮不到他来过问。

    不过,当大军沿着北运河一路南下,他才知道,整个河间府被破坏得有多利害,原来海津镇,居然是全府当中唯一个屋舍还算完整的镇子。

    想一想就知道,几乎所有的屋子不是被拆毁,就是一把火给烧掉,水井被掩埋、桥梁被拆除、堰口被放开、水渠被破坏、上好的田亩连同道路全都被冲毁,一个人烟都见不到,茫茫大地,犹如死寂一般,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产生了一个错觉,这种做法,与宋人无关,而是他麾下的这些步卒所为。

    惊讶归惊讶,等到一路艰难跋涉,好不容易来到了马颊河边,只要渡过去,就进入了济南路,可偌大的渡口连只渡船都寻不到,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分成好几路,在四下寻找一处可以涉水的地方,等到所有人从上游的浅处涉过去,已经耽误了好些日子,算起来,还不如绕道保定路来得快。

    而原本先于他们两日多路程的前部骑军,在玉哇失的带领下,早已经深入济南路,他们没有去管严阵以待的济南城,径直插向益都的方向,一路上来势汹汹,却没有碰上宋人的拦截,甚至连他们的影子都没看到。

    岳阳山,位于般阳路的边缘,离着路治淄川县城很近,群山绵延二十余里,山脚下,孝妇河、淄水环绕,是进入益都路的必经之所,从崮山的山顶,可以直接眺望远处的官道,当然,必须要有黑科技的加持。

    “直娘贼,这么多人!”齐宝柱看着镜头里的大片黑影,忍不住骂了句粗话。

    他的身后,一万七千名红袄轻甲的大宋军士伏在山腰林间,远远地看去,就像是开满了映山红,作为新任的益都都统,这是他能直接指挥的最大军力,可惜,也仅比鞑子的骑军多出了七千而已。

    齐宝柱恋恋不舍地看着鞑子的大队骑军风卷残云般地转过山脚,他知道这伙敌人是在寻找合适的泅位,而无论是孝妇河还是淄水,都不足以阻挡他们的前进,只要过了般阳路,益都的大门就已经敞开了。

    “指挥,咱们怎么办?”一个亲兵见敌人都已经走远了,自家都统还没有任何指令下达,不由得问了一声。

    “还能怎么办,除非他们分兵,咱们肯定是吃不下的,把消息传过去,让宣帅定夺。”

    京东境内,属于宣抚司辖下的兵马,能够在各地机动的一共不过五万余,为了减少百姓的负担,他们一早就分成了数部,每一部都不超过两万,这样才能迅速地辗转挪腾,有了传音筒和无处不在的探子网,想要合兵也是一件简单的事,而战机,只能是等待。

    收到消息时,雉奴已经渡海回到了自己的地盘,让她有些始料未及的是,等在蓬莱县城里的,除了自己的那四个小跟班,还有一个风尘仆仆的女子!

    女子看着和自己的年岁差不多大,模样挺周正,却是一脸的憔悴,身上瘦得没有几斤肉,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她不由得有些腹诽,禹哥儿的性子转了?这样的女子有什么可看之处。

    接过女子递来的书信,上头那一笔极富某人特色的字体,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心,雉奴不得不背过身去,才能避免当着这些人的面笑出声来,由于憋得辛苦,转过头时,脸上已经是红通通地一片,身边的四个小鬼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不说话。

    “你便是蒙魌?”雉奴深吸了一口气,让跳动的心平复下来。

    “是,属下见过上官。”女子做了一个军中的礼节,却因为动作柔弱,看着有些不伦不类。

    “你的事我知道了,不管想要学什么,我都没有空教你,先和她们四个一起,什么时候,你能打得过她们的合击了,再来找我。”

    一句话说完,雉奴的脸色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冷淡,没等女子辩驳,便摆摆手:“带她去安置,每日的吃食同你们的一样,多加二两肉,想要杀贼,就要有力气,吃不下就吞下去,吞不下就捏着她的鼻子灌下去,我这里只要战士。”

    女子一怔,从被人救起,还不曾有人如此直接了当地与她说话,根本就不考虑她的感受,眼前的这个女孩,果然同某人嘴里说的那样,还真是个奇女子。

    四个小鬼才不理她怎么想,既然是主人的命令,上来就捉住她的手脚,准备强行带出去,女子挣扎着叫了一声,让雉奴的脸色又红了起来。

    “抚帅让我带了礼物来,要亲手交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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