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禹的心目中,精神力量同等重要,当你定下的目标是世界和平的时候,屋子房子女人之类的东西便可以不屑一顾,当你只是为了结婚生子的时候,首期款就成了一座跨不过去的山。

    人其实非常脆弱,身体得病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精神方面的失衡,为了保持这种健康,人类在很久之前就发明了宗教,而在后世的华夏,曾经有很长的一段时期,整个国家的国民都充满了自信,因为他们的目标,是为了全人类的解放而斗争,这种自信不是来自于宗教,而是“信仰”。

    那个时候的他们,被称为华夏的主人,贫穷的物质,丰富的精神,就是时代的写照。

    穷和富总是相对的,就算是到了物质生活极大丰富的二十世纪,也不乏安贫乐道,充满了精神力量的达人,这个时空,哪怕被人赶到了一个小岛上,百姓的心目中,依然有着天朝上国的自信,因此,刘禹不需要向他们灌输什么,就会自然而然地相信,在这个世界上,他们才是最为尊贵的主人。

    他相信,当一个民族,每一个百姓有了自信,每一个军人有了尊严,想不强盛都难。

    韦凤玲在琼州呆了五天就走了,一直到临别,都没有来见他,这个消息还是璟娘告诉他的,对此,刘禹不过淡淡地一笑。

    施忠比韦凤玲多呆了一天,倒不是想要去追上情妇温存一番,而是进入安南,拿到元人当前的动向,不得不说,这个家伙虽然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却是一个天才的探子,进入安南不过半个月,他连安南话都学了个似模似样,如此牛B的天赋,回到后世也是混得风声水起的节奏啊。

    在这些天里,陆陆续续有粮船从安南等地返回,带回的消息证实了他们之前的判断,安南人果然丢了升龙府,正朝着南部的狭长国土转进,而元人的大军停在了升龙府一带,只派出了不多的人马进行追击。

    “阿里海牙果然是个老成之人。”

    不必探子传来消息,刘禹也猜得到他打算要做什么,征集海船和粮食,同时向中南半岛各国派出使者,挟大胜安南之势,要求他们归附。

    这其中粮食犹其要紧,因为他要供应二十万人的吃食,而安南的国库里却只有银钱!

    早在半年之前,来自琼州的船队就开始了扫荡,它们就像蝗虫一般,在中南半岛各国疯狂地收刮粮食,去年是个丰年,没有哪个国家,想把这种随时能种值和收割的作物当成金子存起来,他们是难以理解中原王朝对于粮食那种不懈的渴求,这其中也包括了安南。

    虽然中间经过了一些波折,不过在安南北境镇守使陈国俊的斡旋下,安南人还是以极低的价格向琼州出售了大部分的库存,刘禹完全可以想像得到,阿里海牙面对空空如也的库房时,那种想发火又得憋着的郁闷心情。

    当然,这并不足以让他面临绝境,因为占城稻是一年三熟的,也就是说每隔大约四个月就能收割一茬,安南人可以逃跑,却带不走土地,而元人这只为数二十万的大军当中,来自荆湖的民壮就达到了五万,这可都是熟练的农夫。

    只不过,种植和收割,都需要时间,因此他不得不停下来,一边巩固所占之地的统治,一边征集所需的粮食。

    或许还有考虑是不是马上就渡海攻打琼州的意思?

    当然,这样的结果,正是刘禹所希望的,有了元人这只大军的威胁,中南半岛各国只剩了两个选择,要么依附元人,给他一个进军的借口,要么就是绑在自己的战车上,与元人决一死战,在这样的形势下,贡献出一点粮食又算得了什么,不卖给他,难道等到元人来了,白白拿了去?

    除开这些因素,还有天气上的原因,在晴了差不多十天之后,天空又开始飘起了阵雨,而且有渐渐变大之势,水库工地上的作工者,都在各自工头的带领下,依次撤了出来,将他们的劳动折算成工分,暂时解散回家,等候官府的通知。

    在匆匆赶来的张青云眼中,这些满脸笑容的汉子,如同丰秋之后的农夫,一边炫耀自己的收成,一边同邻居们进行比较,盘算着今年能不能多添置些家用,憧憬着明年会不会有更好的年景。

    “......俺们指挥,拿下三个第一名,方才算分时,算筹的勾当直接与俺加了三千分,三千分呢?知道一套电珠子多少分吗?才不过五千而已,做完这个工,俺家也要装上,你们不知道,那光亮,比灯油可强多了。”

    “一个指挥,十天才拿三个第一?知道俺们都拿了多少不。”同路的一个汉子神神秘秘地模样,成功地吊起了众人的胃口,都在催促他。

    “俺们都,可是护卫抚帅的亲兵,个个都是军中精锐,干活更是不含糊,听到过俺们都头的口号么?”

    “知道你们是天下第一都,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一个下户,运气好分到了人家那里,快说,倒底加了多少分是正经。”众人一声哄,让那人更是得意,伸出了两根手指。

    “两个?那你得意个屁啊。”

    “上过夜校吧,楼中护使没教过你们,这是多少?”那人满脸的鄙夷,一付没文化真可怕的吐槽样。

    “俺的个天咧!”

    这么一说,还有什么不明白了,人家那不是二,而是十一,大食数字的表示方法,众人不由得惊呼出声,这只是劳动竞赛的奖励,如果加上正经的工分,此人在短短的十天所得,已经超过了人家两个月的辛苦,难怪会得意不已。

    张青云笑着摇摇头,这个数字,连他这个幕府参议都有些羡慕了,不过那是人家拿命拼来的,一个工区,近十万人,能拿到第一,不吝于打一场惨烈的战事,就该着人家得意,这才符合岛内提倡的多劳多得原则。

    通往库区的马路上,被成群结队的作工者挤满了,像他这样逆势而行的寥寥无几,等他摆脱人群,到达水库的那处高地时,刘禹正同一群老工匠在指着一张图说些什么,而方才被众人提到的吴老四,带着他的那个都警戒着四下。

    看到抚帅正忙,张青云没有马上上前去打扰,而是随着亲兵走上了高处,看到眼前的情景,才明白,为什么那些作工者会如此地自豪。

    十天的时间,印象中的那片滩涂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形似半球的巨大库体,而黎母水就从当中穿过,靠着山的那一头,高达十步的钢筋混凝土加固层已经耸立了起来,而水库的底部,就像被一只大勺子挖了一下,形成了一个深可见底的大坑。

    围绕着这个大坑,一个同样由钢筋混凝土筑起来的坝体将它牢牢地圈住,当然眼下这个圈圈还没有完成,不过基本上已经能看得出它的样子了,将来完成之后,这里面会蓄上难以计数的水量,由此而形成的落差,将用于抚帅所说的那种水轮发电机组。

    他还清楚地记得,就是在这里,黎母水的河防工程还未竣工时,抚帅同他说起过的场景,如今已经变成了现实。

    “十万之众,便可移山造海,倘是百万又如何?”他不由得喃喃自语。

    “在这片大陆上,百万大军,也不过沧海一粟,海外还有好几片不逊此的大陆,若是你我活得够久,或许能看到,赤旗插遍寰宇的一天。”

    张青云的肩头被人拍了一下,他毫不惊异地回过头,一拱手:“抚帅。”

    “河堤修补妥当了?”

    “嗯,属下带着人逐段逐段地检查过,就算再发一次那样的大水,也绝不会有事。”张青云自信地答道。

    对于他的谨慎,刘禹是认可的,既然这么说,就肯定是一段段地检查过一遍,不过溃堤的危险被排除,不等于就可以高枕无忧,水位上涨得太快,一样会造成灾害,因此才会有脚下这个大水库。

    “辛苦了,本官会着人布置人手,昼夜巡视大堤,你有十多日不曾归家了吧,赶紧回家去看看,映红快到日子了,这是你的第一个孩子,有你在她的身边,生产也会顺利许多。”

    张青云的娘子一直怀着身孕,他家中不丰,自然也养不起下人,老母还有个幼子要照顾,再加之临产的儿媳妇,哪里还会顾得上他,连续十多天一直呆在河堤上,一张脸满是胡茬,眼中布满了血丝,看着就像是苍冉老者,对于上司的好意,他心知肚明,这不但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张家的未来,要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

    只是,没等他答话,一个纤细的身影打着伞从下面跑了上来,远远地看着他们的身影,一边招手,一边叫喊着。

    “张先生,医院着人过来传话,你家娘子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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