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章

    其实草儿就这事恨上尔芙,尔芙也真是冤枉透了。

    原来这一转眼几年下来,草儿家的日子是过得一天比一天好,三个成年的兄长都在四爷的安排下成了亲事,大哥和二哥更是都有了自己个儿的孩子,正可谓是人丁兴旺,可是这人口多了,这就难免有些小摩擦了。

    其中闹得草儿恨上尔芙的就是她的三嫂子。

    这个三嫂子不是旁人,正是尔芙院子里的一个二等宫女。

    草儿和她也是颇为熟悉,对这个小三嫂子很是亲昵,四爷在和尔芙商量一番后,便将这个性子温顺,模样也好的二等宫女,指给了草儿的三哥做娘子,年前刚刚嫁过去。

    这人进门就是家里家外的一把好手,草儿还曾经替她的哥哥来给尔芙磕过头,谢尔芙替她哥哥挑选了这么好的一门亲事,可是这日子久了,这新媳妇的一个小毛病就漏出来了,她有点小心眼儿,总觉得她婆婆偏心她上头的两个嫂子。

    草儿的三哥是个憨厚的汉子,总觉得舌头哪有不碰牙的,也没有把他这个新媳妇在被窝里和他念叨的这点事放在心上,却不想就是这个疏忽,差点气得他老娘丢了性命。

    正因为如此,草儿就恨上了尔芙这个为她三哥保媒的媒人了。

    所以在尔芙得知这事以后,她就没了盘问草儿的心思,暗道:古人诚不欺我,当真是不做中不做保,不做媒人三代好,瞧瞧她干的这叫什么事情,本来是两好合一好的事情,怎么就弄成这副样子了。

    越想越是郁闷的尔芙,幽幽叹了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话说尔芙这边为了草儿的事情,被弄得很是郁闷懊恼不已,四爷那边也是忙得脚打后脑勺的,猛然听小太监传话说是长春仙馆那边来人求见,登时脸色就更难看了几分,暗道:当真是把她惯坏了,闹出这么大的事情还不消停,这才不过冷了她一会儿工夫就让人来请,这般想着,心中不满的四爷就很是不给脸的打发了苏培盛出去赶人了!

    当他四爷是什么人啦,招手即来,挥手即去哼,若是不趁着这个机会把这小妮子的嚣张气焰压下去,他这一家之主的脸面往哪里放,只是还不等四爷完成心理建设的继续和幕僚们议事,苏培盛就蔫头耷脑的从门缝溜达了进来,如鬼魅似的踩着小碎步就凑到了四爷的跟前,压低声音的嘟哝了几句。

    坐在下首的众人见四爷的脸色一变,便听见四爷下逐客令了。

    今个儿就先散了吧!说着话,四爷就站起了身子,招呼住要往外走的戴铎,低声交代了几句,便叫着苏培盛,迈开了大长腿往园子里赶去。

    要说咱们爷在外头也是个铁骨铮铮的硬汉,怎么一碰到内宅的事情就糊涂了呢,你们说说,这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咱们爷不想着补救错漏,怎么还颠颠地往内宅跑其中一个心直口快的幕僚――孙耀祖黑着脸目送着四爷走远,便忙不迭的拉住了要拐弯离开的戴铎,吐沫乱飞的吐槽道。

    咱们爷不是个糊涂的,这么着急的往内宅那边赶,想来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戴铎捋了捋颌下的胡须,不紧不慢地扯回袖子,踏着四方步的边走边说道。

    温柔乡,英雄冢。

    我瞧着咱们爷这么亲近后院里那些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当真不是什么好事情!孙耀祖不依不饶地追着戴铎说道。

    被缠住的戴铎顿了顿步子,侧头看了眼孙耀祖,无语地摇了摇头,便只当耳边孙耀祖滔滔不绝的高论是树梢上那些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麻雀了,你孙耀祖有这么多的意见,你怎么不去和四爷说,和他一个幕僚说得着么,也不嫌浪费唾沫和口舌。

    而被孙耀祖说成是利令智昏见色忘义的四爷一路大步流星的进了长春仙馆,并未见到瑶琴等人来迎,登时心里就有些不痛快了,只当尔芙在给他闹小性子,一进房门,刚要招呼人奉茶,便又见草儿面容狼狈的被绑在柱子上,肚子里的小火苗就彻底上了房了。

    其实这也不怪四爷,铃兰去传话的时候就说得含糊其辞,苏培盛也是照猫画虎的就那么报上去了,所以四爷根本就不知道草儿差点就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也不知道草儿为什么会弄得这么狼狈的绑在柱子上,先入为主的误会了尔芙闹脾气的借题发挥,磋磨了他安排在尔芙身边当差的草儿。

    怒从心中气,恶向胆边生。

    四爷强压着心底的火气,一双大手死死地攥着太师椅的扶手,生怕他一时失控的冲进内室去对尔芙动粗,望着碧纱橱内的那抹倩影,冷声喝道:瓜尔佳氏,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给本王出来!

    正在内室里团团转的尔芙,被吼得一愣,却也不敢耽搁,忙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就出了门,懵懵懂懂的看了眼四爷,又看了看站在一旁做鹌鹑状的苏培盛和铃兰,很是无辜的嘟了嘟嘴儿,低声道: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爷什么意思,你是什么意思?

    爷信任你,才会将草儿安排在你院子里当差,你就是这么对待爷安顿过来的人的。四爷不去看尔芙那张无辜的脸,抬手指着面容红肿的草儿,冷冷问道。

    t/m/d

    尔芙闻言,心里就泛起了一句国骂,这算个什么事情,敢情她在四爷心目中就是这么个小肚鸡肠蛮不讲理的形象,她就算是在糊涂,也不至于迁怒到草儿这么个不起眼的小丫头身上吧!

    误会就这样产生了。

    尔芙眼中泛起了一丝泪光,再也不想看四爷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示意铃兰上前去了草儿身上的束缚,仰头望着天,倔强的不肯让眼圈里打转的泪水落下,哽声道:既然是爷要护着的人,妾身自是不敢将她怎么样,不过妾身这是个破庙,容不下这么一尊大佛,还请爷快些将人带走吧!

    说完,尔芙就借口妆容不整进了房间,只隔着碧纱橱吩咐铃兰送四爷出门了,四爷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赶来,又糊里糊涂的被赶出了门,不过身边就是多了草儿这么一个狼狈极了的小宫女。

    直到此时,刚刚一直做锯嘴葫芦的苏培盛,终于在心里整理好了铃兰对他说的那番话,心下暗暗叫苦的上前一步,低声答道:主子爷,奴才觉得您这次好像是真的误会瓜尔佳主子了。

    嗯?四爷眼露疑问的扭过头,看向苏培盛。

    苏培盛虽然已经是吓出了一身冷汗,腿肚子也开始抽筋了,可是却也不敢藏着掖着心里的猜测,毕竟这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草儿做下的错事,放在谁哪里都不会轻饶,而瓜尔佳主子和主子爷闹成这幅样子,也怪他这个传话筒给四爷传话的时候,并没有传达清楚。

    怒极反笑的四爷,看着苏培盛那张吓白了的脸,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细碎的字,你这耳朵当真该好好洗洗了!说完,四爷就一翻身从院墙翻了进去。

    四爷想的是有了误会就要尽快解开,甚至不顾身份的从院墙翻了进来,可是尔芙显然并不这样想,她一颗心被四爷伤得支离破碎的,正躲在房间里对镜自怜,哪里还会想见到四爷了,所以在看到四爷往这边走来的瞬间,她就飞快的将门给闩好了。

    尔芙,你给爷把门打开!四爷黑着脸将院子里那些正忙碌着的宫婢太监都轰了出去,又打发了苏培盛守在院门口,不允许其他人进入,自己个儿站在厢房门口,连连拍着门,沉声低吼道。

    只是他到底错估了尔芙和他决裂的决心,尔芙似笑非笑的站在与四爷一门相隔的位置上,看着四爷吹胡子瞪眼睛的蠢样子,抬手就将发髻上簪着的珠钗环佩都扯了个干净,披头散发地跪了下去,一字一顿的说道:妾身自知犯下大错,连女儿家最基本的三从四德都被妾身忘到了脑后,自请下堂,还望四爷应允。

    说完,她就一个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尔芙到底不是本土人,要她学那些之乎者也的说话方式,她是万万做不到的,挖心挖肚的才想出了这么个罪名,自希望能就此离开四爷府,天大地大的过她逍遥自在的日子去,却忽略了她的身份。

    堂堂皇室,怎么可能出现下堂妇这事,如她这般要求,不是被禁足至死,便是被病故,总之不会是她想要的结果,何况她和四爷还有两双子女在,小七和弘轩还好,总归是懂事的孩子了,身边也有几个忠仆保护着,可是小九和玖儿却是襁褓中的婴儿,若是没了她这个做额娘的照顾着,怕是连序齿都混不上就要夭折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赶快把门给爷打开,不然爷就要动粗了!四爷虽然看不到尔芙跪下去以后的动作,可是那磕头的闷响,他在门外是听得清清楚楚,咚咚咚的闷响声,显然尔芙是没有半点留着劲儿,这怕是都要头破血流了,也顾不上压低声音了,一只手已然扣住了上锁用的门鼻儿位置,只待尔芙再不开门就用掌力震开门闩冲进去。

    很显然,四爷的预备是很有用的,因为里面尔芙连个声都没坑就在看到自己个儿额头底下的几滴殷红色血滴,华丽丽地晕倒在了地上,连半点停顿都没有,连一点预告都没有的就晕倒了。

    可怜在外面拍门的四爷还不知道里面发生的事情,连叫了几声见尔芙没有反应,还以为她仍然在闹脾气,抬脚就冲着隔扇门踹了下去。

    咔嚓!

    要说这房门的用料是真厚实,四爷使尽全力的一踹,也没能将房门踹开,只踹掉了一块三寸余宽的门板,还将自己个儿的腿给卡在了踹掉的一块门板豁口处,又是狼狈,又是好笑的,显得很是心酸的样子,也就是苏培盛这个机灵的,忙上前帮忙,这才解救下了四爷那条卡在豁口处的腿,同时将隔扇门一端一抬的给从门框上卸了下来。

    主子爷,您看瓜尔佳主子这是苏培盛还不等将门靠边放好,便被瘫倒在房门口的尔芙吓得双腿一软,两股战战的扭头看着四爷,带着哭腔的问道。

    而此时,站在门外的四爷,却是无比的庆幸,也亏得他没能成功的将门踹开,不然就按照尔芙摊到这个位置,估计这隔扇门就得实诚的拍在尔芙那弱小的身子上了。

    四爷来不及多想,也顾不得多看苏培盛一眼,忙快步上前,长臂一揽就从地上把尔芙给捞了起来,打横抱着送进了内室,放在了填漆床上安置好,又扯过被子搭在尔芙的身上,这才腾出空来,扭头对着苏培盛吩咐道:赶紧让人准备温水给侧福晋洗漱,另外你去将胡太医请过来,看看侧福晋这是怎么了!

    苏培盛忙应声而出,小短腿倒腾的飞快,一副急主子之所急的样子,可是心中的小人却是连连撇嘴的腹诽着:早知道有这么一处,您就别放那些狠话,瞧瞧您现在那副紧张兮兮的德行,这要是让别人瞧见,您以为您那脸上就好看了。

    胡太医都恨死当初怎么就担上给这位亲王侧福晋诊脉的差事,本来好好的在太医院过着悠闲的日子,可是自打成了亲王府的专属太医以后,他的清闲日子就算是一去不复返了,这被拎过来拎过去的折腾都成了常事,他好担心再这么折腾下去,他就这两条已经不年轻的腿就要彻底报废了。

    被苏培盛揪着赶到长春仙馆外,胡太医死说活说的总算是能停下来喘口气,平复一下呼吸,也趁空整理了下跑歪了的官帽和卷在腰带上的官袍,我说苏公公,你能不能不这么一惊一乍的,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可禁不起这么折腾了,在这么折腾下去,我真就要上奏疏乞骸回乡了!

    呵呵

    胡太医,您保养得当,且活着呢,您就别操心这些旁的了,有这等闲工夫和咱家耍嘴皮子,您还是想想应付主子爷吧!

    咱家提醒您一句,主子爷今个儿的心情可不大好!苏培盛笑嘻嘻地拱了拱手,低声劝道。

    胡太医表示您这话不说还好,说完他就觉得后背冒寒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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