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芙急着问,手上也没有闲着,揪着四爷的交领中衣就要扯,打算亲眼看看四爷背后的伤势,四爷就是不肯就范的左躲右闪,不过可能是身上的伤太重了,所以每每一动就会发出一声声的抽气声。

    “到底是怎么弄得呀?”尔芙害怕弄伤了四爷,也怕弄痛了他,只能闷闷不快地坐回到了美人榻上,追问道。

    不过四爷是那种问问就会说出原因的人么?

    答案是显然的,四爷顾左右而言他的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左右就是兜着圈子,不告诉尔芙真相,气得尔芙真想把她的软底绣花鞋pia到四爷的脸上,最后只能把注意打到了苏培盛的身上。

    作为成日跟在四爷身边的人,想来苏培盛定然知晓一二。

    苏培盛躬身猫腰地进了房间里,一进门就注意到了四爷衣裳后襟隐隐露出的血色,再看四爷已经有些发白的脸色,哪里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显得越发忐忑了。

    “本侧福晋问你,四爷身上的伤是怎么弄的?”尔芙板着脸,冷声问道。

    这还是她第一次摆出这种严肃脸,加之一旁有四爷这尊大佛在,效果还是很不错的,还真是把苏培盛吓得不轻,如惊弓之鸟似的苏培盛,登时就跪在了地上,连连叩首着求饶,只是是半点不肯吐露四爷背后伤势的来历,“奴才实在是不知道呀!”

    “你不知道?

    你一日十二个时辰,有十个时辰跟在四爷身边,你会不知道?”尔芙冷着脸,继续问道。

    “别问苏培盛了,有什么事,直接问爷不就好啦。”四爷总算是压下了背后的阵阵疼痛,勉强坐正了身子,抬手摸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摆着手,将哆哆嗦嗦地苏培盛打发了出去,扭头对着尔芙,含笑说道。

    “若是能从爷这里问出答案的话,您刚才能不告诉我!”尔芙这会儿也知道苏培盛这货儿是绝对不可能在没有四爷准许的情况下,将四爷的事情吐露给她知道,只能无奈地生着闷气了。

    四爷闻言,笑着抬手揉了揉尔芙的发顶,也是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说起了他后背伤势的来历。

    原来,这伤还和尔芙有那么一点关系。

    自打满人入关,顺治在京城登基称帝以来,按照祖宗规矩,所有满人就不能开铺子经商,初时,大家伙儿也都是遵从的,可是随着家族的人口越来越多,总不能坐吃山空,这满族的贵族中就出现了私下安排包衣奴仆在外开铺子的行为,而这种事也就成了民不举官不究的踩着祖宗规矩的边缘行为,但是随着尔芙的生意越来越好,摊子越铺越大,也就侵犯了其他人的利益,这其中就包括八爷党一伙人中九爷在京中的几处产业,以及沿海地区和南边的几处聚宝盆。

    老八做事向来喜欢拐弯抹角,他发现他的钱袋子钻进了尔芙这只小老鼠,并没有当面说什么不好的话,甚至还一副严格约束手下人和老九的样子,不许任何人来尔芙的铺子里闹事,充当了保护伞的角色,可是私底下却找到了几个最是重视祖宗礼法的御史,趁着四爷离京这段时间,这上书参奏尔芙不尊祖宗规矩的奏本就摆到了康熙老爷子的御案上了。

    不过连老九这个正牌的皇阿哥都经商,康熙老爷子又怎么可能拿着这事找四爷的麻烦,或者是将这事翻出来丢皇室的脸面呢,也可以说是康熙老爷子也不觉得尔芙经营商铺这事算什么大事,所以这事就一直压到了现在,一直到今个儿早晨上朝前,宫中的宜妃娘娘郭络罗氏,也就是老九的亲娘,这位拿着小儿子没法子的老牌宫妃出面吹了枕头风,说起尔芙这么一位亲王侧福晋,居然如此抛头露面的有失皇室颜面,四爷这才被康熙老爷子揪到了养心殿,挨了一顿藤条,又被康熙老爷子教训,定要让他严格约束瓜尔佳氏这种有些孟浪的行为。

    对此,四爷自然是听过就算了。

    他知道尔芙经商不假,却从没有出面去亲自经营,也不过就如同其他府里的命妇一般,打发了陪房在外经营,挣些体己钱罢了,所以和康熙老爷子略微解释下就算了,也没想将这事告诉尔芙,给尔芙添堵,却不想这背后的伤势,还是让他的好意露了馅。

    “你就不会在被动家法之前就解释,白白挨了一顿藤条,再说,你被打成这个样子,怎么就不知道在太医院上些药再回来呢,就算是你不能在外面上药,怕被人发现丢脸,那回到府里,你还摆什么王爷的架子,还穿着那么厚的袍服,也不怕蹭破了刚结痂的嫩皮!”子不言父过,在这个孝道至上的朝代,尔芙一个做晚辈的,自然不能说四爷亲爹不是,何况对方还是万人之上的一代明君康熙老爷子,只能将满肚子的牢骚都压在了心底,反而埋怨起四爷来,毕竟亲眼看到四爷血肉模糊的后背,她还是心疼得不行不行的。

    四爷对此也是无奈极了。

    他能说他迷迷糊糊地被魏珠请到了养心殿里,连问安的话都没说就被康熙老爷子命人拖下去打了么,好似更丢人些,还不如就让尔芙这么误会好了。

    打定主意后,四爷苦笑着摇了摇头,如同保证似的沉声道:“爷以后一定不会再吃这种哑巴亏了,这次也是老八做得太隐蔽,爷一时没有防备,这才中了招。”

    “您就别吹牛了。

    俗语说得好,猛虎怕群狼,您就这么孤军奋战,就算是您怕被人误会您拉帮结派,可是看看人家八爷多聪明,拉拢几个兄弟在一旁给帮腔,就算是比在康熙老爷子心目中的分量,那好几个亲生儿子绑在一起,再不得老爷子看重,也比你一个儿子的重呀。”

    尔芙可没四爷那么想得开,别看她对真正的史书研究不多,但是挨不住那些年,清宫戏是各电视台的爱宠,就算是其中的真实性不高,可是也让她对雍正那些年过的苦逼日子有所了解的,一想到就算是雍正登基以后,八爷党一伙人也没有放弃给他添堵的行为,她就心疼四爷,同时也对一心往老八跟前凑合的老十四不理解,难道打虎亲兄弟的道理,这位打小就接受精英教育的大将军王就不明白么。而且就冲着老八那操行,这老十四的智商得多低,才能信了四爷矫诏篡位的说法呢!

    好吧,尔芙这一到关键时刻就走神的习惯,当真是太不好了,不过还好她的运气不错,却也会经常造成错有错着的结果。

    四爷就这样打着赤膊,半趴在美人榻上,脑袋枕在尔芙的腿上,等了好久,等得都有些感觉冷了,也没等到尔芙招呼人送外伤的药膏过来,不禁暗道奇怪的扭过了头,正巧瞧见尔芙咬牙切齿的样子,倒是让他误会了尔芙心中所想,连忙安抚道:“都是些皮肉伤,比起爷小时候跟着师傅学弓马骑射的时候,这点事都不算事,你就别跟着担心了,还是抓紧让人把治外伤的药膏送上来吧,你也不想爷再冻病了,雪上加霜吧!”

    回过神的尔芙,勉强笑着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好好好!

    这衣裳,您先搭在身上,也免得被人瞧见了,您觉得丢脸。”说完,她就将四爷那件已经染了血的中衣,轻轻地搭在了四爷的背上,扭头对着外面叫了一嗓子,将正在廊下转圈子的瑶琴叫了进来,吩咐她去准备烈酒、细棉布等一应消毒的东西。

    别问尔芙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时代又没有防止破伤风的针剂,那用来打人的藤条,也不知道有没有沾染到什么细菌,何况京郊还在闹着疫症,她总要小心些才是。

    少是片刻,她吩咐瑶琴去准备的东西就都送到了她的眼前,一块送过来的,还有苏培盛早就预备下的外用伤药。

    尔芙扫了眼东西,便将想要帮忙的瑶琴打发了出去,轻手轻脚地将四爷放到了美人榻上,用烈酒烫好了包扎用的细棉布绷带和洁白如雪的棉花,这才慢慢替四爷清理着后背上的伤口。

    不看不知道,仔细上药的时候,尔芙才更觉得心惊。

    原来四爷背后的伤势,远比她以为的要严重的多,也不知道动手的小太监是不是故意作践四爷,原以为就是伤在表皮而已,却发现那血迹狼藉的伤处,真真可以说是入肉三分,几处最严重的地方中,还夹杂着破损的衣裳布料。

    “您在宫里换过衣裳了?”尔芙故作轻松的笑着问道,她可不想无缘无故的恨错了人,要知道能在御前伺候的人,那都是头发丝都长空了的聪明人,若是没人刻意吩咐,想来他们是不敢这般重责一个堂堂亲王爷,真正的爱新觉罗子孙的。

    四爷嘴里咬着软木塞,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迹,有些不解地回头看了眼,含糊道:“皇阿玛不是爷在那些奴才跟前丢脸,所以就算是动了家法,也没有除去贴身的衣物,这套中衣,爷还是穿得皇阿玛的,爷今个儿穿着上朝的那套,早就血渍麻花的不能看了。”

    “哼!

    您既然都在宫里头换了衣裳,怎么就不知道让人给你仔细处理下伤处,这伤口都沾上了破碎的布料了,有些已经结痂的地方,还需要把刚结得血痂拨下去,才能彻底清理干净,这不是受二茬罪么!”尔芙心下恼怒,嘴上说得厉害,手上的动作却更加轻柔了几分,又是吹气,又是用打湿的帕子软化的,折腾得一身大汗,这才勉强将伤口沾着的布料都清理了出来。

    “呵呵,这不是想着都是些皮外伤,挺挺就过去了么!”四爷虽然看不到尔芙的表情,却也能从尔芙有些打颤的动作上感觉到,想象出来尔芙的心情,忙抬手取下了嘴里头塞着的软木塞,挤出了笑脸,轻声安抚道。

    “疼不疼,我是不知道,反正就算是再疼,那也是爷自己个儿疼,赶紧把软木塞塞回去,我要给你上药了。”说完,尔芙就不算温柔的将四爷手里的软木塞抢了下来,一把塞回到了四爷的嘴里,又将已经用烈酒浸泡过的棉花团,猛地按下了四爷背后的伤处,直疼得四爷浑身抽搐,尔芙这才放柔了动作,又一次回到了刚才温馨的画面。

    只见她细细地替四爷背后的伤处消毒好,又将太医亲自配置的上好外伤用药膏,均匀地涂抹在了他的全背上,再用剪裁好、烈酒浸泡过的细棉布绷带包扎好,又取过了拧湿的帕子替四爷擦去了身上的汗迹,这才取过了另一套干净的中衣,搭在了四爷的身上,将他从美人榻上扶了起来,如医生似的细细叮嘱道:“爷这几天就不要洗澡了,这药也要按时换,可不能将就,要是真的发炎化脓了,您就算是怕丢脸,那我也会往太医院递了牌子,请太医过来替你处理的。”

    “知道了,真是太唠叨了。”四爷疼得声音都有些变了,一边接过尔芙递过来的帕子擦脸,一边得了便宜卖乖的嘟哝道。

    对于四爷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行为,尔芙表示了极大的鄙夷,黑着脸,将帕子丢回到一旁的水盆里头,弄得水花四溅还不算完事,更是起身一把推开了美人榻旁的窗子换气,做好了这一连串动作的尔芙,这才撇着嘴儿说道:“嫌弃我唠叨,我还嫌弃您弄得我房间里都是血腥味呢!”

    只是外面的味道,也并不是太好,甚至比房间里的还差,原来小文和古筝已经从公中管事嬷嬷那里取来了艾草和陈醋等有消毒效果的草药,正又是熏艾、又是撒陈醋、撒烈酒的消毒着,几种古怪的味道融合在一起,那叫一个酸爽,就如同腐败了的腌菜罐子被打开的瞬间一般,也就是尔芙的忍耐力高,不然她能当场就吐出来了。

    就在她这般想着的时候,刚要伸手将窗子关上,四爷就帕子美人榻吐了起来,本就有些发热状况的四爷,被冷风一吹,又闻到了这么刺鼻的味道,自制力就瞬间归零了,一直强压着的呕吐感,自然也就控制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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