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巨鹿郡。

    自袁绍率大军在幽州以南击破公孙瓒以后,公孙瓒一连败退,直至易京。当他终于想起自己的军师李儒后,赶忙派人去请,却发现早已不见了李儒踪影。

    纵使搜遍整个右北平,也杳无音信,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没了李儒的出谋献策,公孙瓒自知不是袁绍对手,于是便坚守易京,临易河挖掘了十余重战壕,又在战壕内堆筑高达五六丈的土丘,丘上又筑有营垒。

    堑壕中央的土丘最高,达十余丈,公孙瓒自居其中,以铁为门,囤积数百万的粮草,决定死守到底。

    公孙瓒被打得自闭,袁绍一时半会儿也拿他没辙,遂下令麾下将士,入幽州各郡劫掠。

    如此一来,幽州百姓可谓是遭了大难,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者,数以十万计。

    公孙瓒得知此事,心中虽然恼火,却也怕这是袁绍的引诱之计,所以他严令手下将士,不准擅自出击。百姓死了就死了,反正与他关系不大。

    劫掠完幽州,袁绍见公孙瓒仍旧不肯出战,遂也缓缓向南退回了冀州。

    大军回撤至巨鹿郡时,袁绍便听闻吕布攻取了黑山,还收服了山中近十万贼军,以及数十万的山野百姓。

    “这个张燕,亏他还号为贼帅,简直无用!早些年前就让他归顺于吾,他却不肯,如今倒好,白白便宜了那姓吕的家伙!”

    袁绍气得大骂,是又惊又怒。

    太行山脉连接着并州和冀州,山间地势复杂险要,谁占据了此处,便有了向另一方施压的可能,随时都可以出兵发难。

    以前有张燕在中间缓冲,袁绍在冀州倒也踏实。纵使张燕等贼寇时有劫掠,但也是小打小闹,不伤及筋骨。

    如今让吕布拿下了此地,就好比有一头猛虎在你身边打盹儿,这谁还睡得着啊!

    袁绍赶紧召集麾下文武,商量应对之策。

    “主公,吕布虽然占据黑山,又收降众贼首,看似如虎添翼,但吾以为,此时正是进攻吕布军的最好时机!”

    担任军师的田丰起身向袁绍建言,他的意见就是一个字:打!

    “元皓,与吕布开战,你有几分把握?”

    袁绍细眯起眼睛,虽然他早就派颜良驻守在了魏郡,但一直都没有向吕布正式宣战。袁绍有他自己的顾忌,吕布输了可以退回关中,而他若是输了,就彻底凉了。

    “至少九成。”

    田丰抚了把下颌处的文士须,眼神中目光笃定,很是自信。

    听得这个回复,袁绍显得尤为惊诧,当初麴义叛投吕布,他就想过去找吕布扳回场子。那个时候,也是田丰苦劝,不宜开战,甚至还说胜算不足三成。

    如今吕布收降了黑山众贼,其势大涨,按理说应该胜算更小才是,而田丰却说有九成胜算,这又是哪门子算法?

    袁绍想不明白。

    “主公,时也,势也!当初,吕布占据兖州,丝毫没有后顾之忧,手里粮草兵马俱是充足,可以随心所欲的进行征讨,所以我才不建议您与他硬碰。而如今,吕布想将近百万的山民迁入洛阳,这是一件壮举,但同时也是致命的错误!”

    田丰眼中精光闪烁,吕布打得一手好算盘,可这近百万的人口,每日所需口粮,便不是一个小数。

    洛阳破败,哪有粮食养活得了这些百姓,因此吕布只能从关中调取。除此之外,兖州也实行了新令,近两年几乎不用指望兖州百姓上缴的赋税。

    如此一来,军队和这些山民的开销,就只能指望关中的大本营。

    而在关中,士族遭到吕布打压,表面上看似和气一团,实则对吕布憎恨至极。

    如今只需与吕布开战,与他耗着。

    以战争的消耗速度,加上百万张吃饭的嘴巴,即使吕布在关中的存粮再多,也消耗不了多久,便会荡然一空。

    战争打得越久,吕布就越是难受。

    “到那时,数十万山民齐齐暴动,咱们只需稍稍施压,吕布自个儿就先吃不消了。”

    说道得意处,田丰忍不住又抚了抚胡须,脸上神采照人,如同捏住了敌人死穴。吕布想一口气吞下这近百万的山民,那吾便用他们,来撑爆吕布肚皮!

    “主公,田军师所言甚是,属下亦是赞成!”

    监军沮授出言附和,同时还对田丰的计谋进行了补充。建议持久作战,进屯河内,渐营河南,同时分遣精骑,抄其边鄙,令吕布治下之地不得安生。如此作为,最多两三年,就可以使得吕军疲敝,灭吕定成。

    袁绍脸上露出意动的表情,要是能够击败吕布,那这天下,还有谁是自己的对手?

    “主公,万万不可!”

    此时,坐在田丰对面的一位中年文士起身,大声劝谏起来:“这几年征伐公孙,冀州钱粮耗去大半,若是接着再打吕布,如田军师、沮监军所说那般,打个两三年,甚至更久,冀州府库恐支撑不起。到时候别吕布没能打垮,反倒把我军将士给先累垮了!”

    袁绍脸上果然露出犹豫之色。

    此时中年文士旁边的郭图也趁势说着:“许别驾所言不假,战争劳民伤财,远非其他可比,就拿征讨公孙瓒来说,打了这么多年,耗费钱财无数,州境内的世家老爷和底层百姓皆是颇有怨言。加上将士们俱已疲敝,若不休养一番,便与吕布开战,恐难以取胜,请主公三思!”

    “你二人休要谗言胡说,此乃千载难逢之机,一旦错过,再难有此机会!”田丰性情刚直,看不惯的事情,便是当即呵斥,根本不予他人脸面。

    “田军师,咱们与吕布开战,只会是鹤蚌相争,令他人坐收了渔翁之利。”许攸也不甘示弱的反击起来,不管大事小事,反正只要是田丰赞成的,他势必持反对意见。

    “眼下,吕布并没有侵入冀州领土,咱们要是先对人家动手,这在大义上根本站不住脚。孔圣人亦云: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难道,汝想让主公背上大不义的骂名不成!”

    袁绍手下擅谋之士虽然不少,但几乎都尿不到一个桶里。

    听着堂内的不断争吵,宛如几百只鸭子在耳边嘎嘎叫个不停,袁绍脑壳很疼。

    田丰的脾气虽然很臭,但本事还是有的。就拿破公孙瓒来说,大多时候,都是田丰献的计策,奏了奇效。

    但许攸和郭图,说得好像也很有道理。

    正当袁绍左右为难之际,有仆人入堂禀报:“主公,小公子病了,高烧不退,夫人急得不行,请您快去瞧瞧。”

    袁绍有三个儿子,长子袁谭,次子袁熙,但他最喜欢的还是小儿子袁尚。

    甚至袁绍还在私下提起过,将来能够继承他位置的人,必是小儿子袁尚。

    如今听得小儿子病了,袁绍哪里还顾得其他,豁然起身,与还在争吵的谋士们丢下句:“此事容后再议,待吾先去看看我儿再说。”

    “主公,小儿之病,何比得家国天下!”田丰见袁绍不作决断,急得呼了一声。

    袁绍脸色一黑,当即怼了回去:“病得不是你的儿子,你当然不心疼了!”

    说罢,大步出了厅堂。

    田丰愕然,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般,很不是滋味儿,对袁绍的失望可想而知。

    他尤为沮丧的走出大堂,纵使走了老远,也依旧能够听到他语气里的悲凉和难受。

    今日不听吾言,他日我等,必为吕布阶下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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