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点了名的胡车儿只得转过身来,他看向吕布,厚起脸皮嘿嘿笑着:“大王,您什么时候来的,刚才怎么没看见你啊!”

    “少扯这些,孤有话要问你。”

    吕布心情不好,面色并不好看。所以胡车儿赶紧捂住嘴巴,生怕自己说漏,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表示我什么都不知道。

    吕布对此视而不见,只是问他:“我问你,先生葬于何处?”

    吕府上下几乎没人知晓这个答案,知道的人,吕布又暂时不想见到。所以他来到戏府,胡车儿作为戏府的护卫统领,不可能不知晓此事。

    果然,胡车儿愕了一下,神情惊诧无比:“您知道了?”

    “刚刚知道。”

    说完这句,吕布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阴沉的落在胡车儿身上,略有怒气道了声:“你也和他们一起瞒我。”

    凌厉的目光宛若利钩,让人心头不由的为之一抖。

    胡车儿打了个寒颤,连忙说道:“这不是我要瞒您,是他们不让我说,说此事干系极大……”

    “谁不让你说的?”

    “是先生。”

    胡车儿摸不准吕布心态,这会儿可不敢撒谎。

    听到‘先生’二字,吕布眉间凝聚的怒气渐渐舒缓了下去。

    见吕布没有作声,胡车儿回忆起当天的情景,神色落寞,叹了口气:“唉,先生他啊,在最后一刻都惦记着大王你呢!回光返照,先生就靠在我的肩头,把我当成了您,以为您已经凯旋归来,他笑着欢呼,眼神里满是重生的喜悦。整个府里,只有先生在笑,其他人啊,眼泪都止不住的向下。”

    “我胡车儿这辈子大字不识几个,是个粗人莽夫,但对先生,我是打心眼儿里佩服。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才学本事,更是因为他的坚持与执着……”

    说着说着,胡车儿自个儿先红了眼眶。

    吕布从旁听着,同样是揪心万分。

    他恨自己,为什么没能早些回来。

    此时,一个身穿布儒裙、头上扎有两个小发髻的小姑娘欢快跑了出来,见到胡车儿时,小姑娘满眼都是开心,过来缠着胡车儿,要他带自己去玩。

    吕布站在一旁,尽管多年未见,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小女孩。

    “念昭,你还记得我吗?”

    吕布轻言细语。

    戏伊抬头看去,是一个好高好高的陌生男人。

    她下意识的拽住了胡车儿的衣襟,躲在他的身后,不敢靠近眼前这个身负戾气的男人。

    尽管这个男人脸上露出笑意,但她总觉得,这个男人格外的可怕。

    “不认识了么?”

    见到小女孩怕生的模样,吕布有些叹息的摇了摇头,也难怪,孤东征的那会儿,你才三岁……

    中庭里,巨大的樱花树枝头盛开,长满了樱花。

    偶有清风吹来,白色的花瓣随风起舞,纯洁如雪。

    不多时,寻找女儿的董妍也到达了庭院中央。见到吕布之后,她同样也怔愣了一下,然后才上前施福见礼:“妇人见过大王。”

    吕布点头,很是歉意的道了声:“是孤来得迟了。”

    听闻此话,董妍脸上略有诧异,当看到胡车儿向她示意之后,才为之了然。

    她知道,从此刻开始,有些事情,再也不用遮遮掩掩,终于可以真相大白。

    随后董妍返回屋里,再出来时,手中多了一个长匣子,她将此交到吕布手中,坦然说道:“这是先夫留给您的书信,这些年一直尘封没动,如今大王归来,妾自当遵循先夫遗愿,将它交予您的手中。”

    吕布郑重接过,里面盛放着的,是一把已经破旧的雨伞,还有就是一封用皮革写好的书信。

    吕布如获至宝,轻轻将书信展开,上面是戏策亲笔所书。

    “将军,好久不见。”

    当第一行字落入眼中时,吕布浑身一个激灵,仿佛看到从书卷里走出一道身影,带有一股书生气,穿着长衫,面容和煦,嘴角微微上扬,尽管相貌平常,气质却不是一般的风流潇洒。

    “先生!”

    吕布激动得大喊了一声。

    那人仿佛没有听见,只是自顾的笑说起来:“将军,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相信你我早已分隔阴阳。对此,你也不必太过感伤,人生就是这样,总会有人先走。

    没能见到你最后一面,此乃策生平之憾。

    遥想当年初见,并州塞北,抗击鲜卑;我游历天下数载,见过世人无数,你不是我见过最有野心之人,但却是我见过的情感最真之人,所以,我留了下来。

    此后,我为将军设谋,将军持戟跃马,纵横天下。

    在此期间,我们有过数不清的大胜,也有数次,被人逼入险境,不得不狼狈逃生。我们共同承受着外界所带来的压力,却又无比的快意人生……

    然——人生匆匆,有时回想起来,恍若一枕黄粱。

    还有,有一事我得向你说明,隐瞒死讯,皆是策的主意,好在大公子懂事,知晓事情轻重,你知晓之后,勿要怪他。

    要问我为什么?

    呵呵,哪能为我这个废人,而放弃一统天下的时机。

    这是天意。

    至于将军凯旋之后的事情,我也插不上手了。

    如今将军麾下,人才济济,将军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凡事都要问计于我的青涩小子,吾也再无东西可教将军。

    说句大逆不道之言,将军已有雄主之姿,手握天下重权,四海归心,汉王朝气数已尽,取而代之也未尝不可。

    将军若是不愿,也决不能放权于外人。

    否则,必遭杀身之祸。

    我那二弟子司马懿,天资聪慧,可惜心术难辨。时至今日,我亦难观其心,可以用其效命,但绝不可委以兵权,将军若不放心,可使人杀之。

    昨夜,曹性和魏木生来找我喝酒,他两念叨着,说是想我了……

    我自知命不久矣,所以写下此书,当年将军为我撑伞,策亦铭记于心。

    越写越多,想说的写之不尽。

    罢了,不写了罢……

    最后,望君珍重。

    ——策,留。”

    那人说完,双手作揖,向吕布躬了一礼。

    意识到什么的吕布急忙想要伸手去抓,却见先生化作云烟,随风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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