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冲担任城东支行行长后,将苏磊提拔为业务部经理,统管信贷一科和二科,张非凡入职半年以来,能力有了极大提高,但是毕竟时间太短,综合业务量也不够,王冲让他给苏磊作助理,也算是对他的一种肯定。

    临近春节,王冲召开贷后管理会议,要求做好年前的贷后管理工作,针对即将到期贷款提前介入,等会议结束,已经是下午两点。

    张非凡道,“王行长,我想请你吃饭。”

    王冲纳闷,“无缘无故,你请我吃饭干嘛?”

    “跟了你这么久,这不也算晋了半级嘛,请你吃饭也是应该的。不过,我现在没钱,只能便宜点啊。”

    王冲哈哈一笑,“那就去宋老板那边吃面吧,顺便做个贷后管理。”

    两人来到东华大学小吃街,将近两点半,面馆空无一人,正是冷清时候,王冲喊道,“宋老板,来两碗面,老样子。”

    宋老板神色有些萎靡不振,招呼道,“王经理、张经理,你们来了。”

    王冲有些奇怪,平日里来这里,这个宋老板都是眉飞色舞,精神满满,怎得今天好像有心事似的,于是问,“宋老板,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

    宋老板将面端上来,又给两人每人一瓶可乐,在旁边坐了下来,愁眉苦脸道,“还不是因为开分店的事情!”

    张非凡道,“我去过你们在东华师范那边的分店,生意挺火爆的啊。”

    宋老板叹了口气,“我贷款开了个分店,交给我弟弟和弟媳妇经营,正是因为生意火爆,他们两个非得撺掇着把这个分店占了,原先我贷的十万块,算是他们的借款,这两天这不闹分家嘛。”

    张非凡恍然道,“原来如此,你那兄弟有些不厚道了。”

    宋老板道,“我那兄弟老实巴交的,都是他那媳妇撺掇的。当年,他们两口子从乡下来投奔我,这几年又是帮衬、又是给他找活儿,才有点起色,就跟我摊牌,按理说,都是一个娘胎出来的,这个店面给我弟弟也没什么,可是上午我弟媳妇来这里闹腾,跟我要十万块,说是这几年面馆赚的钱,也应该分她一半,你说可气不?”

    张非凡道,“这都什么世道,这不分明是白眼儿狼吗?”

    王冲低头吃面,这种因为钱导致家庭失和的事,他曾经见过无数次,已经练就了充耳不闻的境界,尤其这又是人家家事,你若掺和进去,没准两边还会转过来数落你的不是。

    张非凡深有感慨,问:“那你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分家呗!”宋老板道,“我在考虑要不要把几个特色面的配方告诉他,这些日子来,他们的配料都是我这里供应的。这配方是可是花了重金,自己又琢磨了多年才弄出来的,我要是断了他们的配料,他那里的食客至少要减三成。”

    王冲这时道,“其实你可以技术入股你弟那家门店,给他们供配料,然后分一部分利润,这样子一方面你自己有盈利,另一方面也能让他店能保持竞争性,否则他的店面很容易被其他店铺给取代。”

    宋老板道,“这倒是不错的办法。”

    王冲想起他购买理财的事,问道,“对了,宋哥,你上次在逍遥理财投的那部分钱,怎么样了,取出来没有?”

    宋老板脸色一红,赧然道,“上次听了你的话,我回去准备退出,可银行要扣10%的手续费,他们正好又上了一个新项目,年利率24%,我又追投了5万块。前几天刚收了几千块利息呢!”

    王冲道:“我能看一下那个项目嘛?”

    宋老板将手机递了过去,找到了逍遥理财APP,点了一下,等了片刻,忽然提示:“该应用已停止运行。”

    宋老板说,“这个程序不怎么稳定,最近好几次这个提示了,重新下载安装一下就好。”他删掉APP,打开应用市场重新下载,结果提示:该产品已下架。

    宋老板有些紧张,问二人能否下载,张非凡很快在手机上打开了逍遥理财的官网,上面有一条通知,“因为系统升级,逍遥理财APP暂停一周,各项存取现业务暂停,我们承诺将保护投资者资金安全,详情拨打客服电话XXX。”

    宋老板拨打电话,却发现那个所谓的客服电话,只是一个空号。王冲意识到,这个逍遥理财出问题了,张非凡忽喊道,“头儿,看朋友圈。”

    一篇题名《逍遥理财涉嫌非法集资,数万名投资者血本无归》的公众平台文章引爆了东华金融圈儿,转发和阅读量已超过了十万条。

    起因是临近年关,多名逍遥理财的投资人因为年底要结算款项,向逍遥理财平台提出取现申请,结果被平台拖延,最后引起了众怒,向公安机关报案,原本这个理财平台就靠拆东墙补西墙的方式来融资,用后进的钱支付前面投资者的利息,一旦遇到挤兑,必然会引起爆雷。

    有几百名投资者已将逍遥理财的总部团团围住,纷纷要求取现还钱。

    紧接着,东华公安局经侦大队发布通告,将逍遥理财定性为非法集资和传销组织,果断采取行动,对逍遥理财在东华的总部进行了控制,抓获了其法人及合伙人汤某某、李某某等。

    宋老板也接到几个一起投资人的电话,回来后脸色煞白,说话都有些颤抖,“王经理、张经理,我要出去一趟,准备先打烊了。”

    两人点头,王冲买单结账,走了出来。宋老板启动他的比亚迪,向逍遥理财的总部开了过去。张非凡道,“这个逍遥理财能撑到现在真是奇迹啊。”

    王冲心中却想,李宜书那边这么快就采取行动了,难道是掌握到什么线索了嘛?给她打电话,对方手机关机,应该是在执行任务。

    王冲手机响起,石魁打来电话,声音有些焦急,“计划有变,那两亿资金能不能一次性出境?这周内能不能办好?”

    王冲道,“你提供的公司的外币账户还没有备案呢,哪里能这么快?”

    见石魁如此说,王冲也猜到,逍遥理财爆雷,负责人被抓,虽然石魁的公司隐藏的很好,若经侦继续追查下去,迟早要查到石魁、石虎等人身上,他们现在着急转移资金。

    石魁道,“我准备后天去国外旅行,你帮我想办法先用最快方式弄一批外币,后面的信用证,我让下面的兄弟来弄就可以。”

    王冲心生警惕,石魁这是要准备跑路啊,得先想办法将他留住,“你要多少?”

    “一百万美金。”

    王冲道,“你还是去黄牛那边试试吧。”

    按照外汇管理局规定,每人每年外汇兑换额度为5万美元,超额的需要提供收入来源证明。有需求,便有市场。外汇市场上,总会活跃着一批人,利用这个规定,想办法绕开限制,囤积了大量外币。

    石魁道,“这两天黄牛那边的汇率都到8了,没货。”

    王冲道,“美金不好弄,我有朋友做欧元,不过抽成比较高,可以帮你问问。”

    “好,我可以现金交易,有多少拿多少,最迟明天晚上。”

    王冲让张非凡先回支行,他开车前往逍遥理财的总部,现场已经被疏散,逍遥理财整座大楼,已经被警察查封,有几名警官在向外搬工作电脑,李宜书也在现场指挥。

    看到王冲,李宜书过来,“你怎么来了?”

    王冲道,“你电话打不通,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他将李宜书拉到了一旁,低声道,“我接到石魁电话,他们正准备逃离出境,现在在大量换购外币。”

    李宜书闻言,说了句稍等,当着王冲的面打了几个电话,“安排出入境管理局限制石魁、石虎二人出境,从现在起,对石魁、石虎二人进行全天候监听,还有派几个干警盯梢,他们有可能逃离,别让他们跑了。”

    挂了电话,李宜书道,“查清楚了,他们两人买了后天上午从东华到深圳的机票,从深圳转乘去马来西亚,这两个人是913非法集资案的重要嫌犯,可是却不是实际控制人,本来想引蛇出洞,看来事不宜迟,只能先行动了。”

    第二天上午,王冲来到市公安局。

    按照李宜书要求,王冲再次拨通了石魁电话,与此同时,经侦大队技术科的人开始监听两人通话。

    “石老板,你们的外币账户已备案成功,如果没有问题,这两天就可以来缴存保证金,准备开证了。”

    石魁道,“这个不着急,等我出去后再弄也不迟,我外币的事情如何了?”

    王冲道:“你要的太匆忙,我朋友这里只有十万欧元,按12:1的价格兑换,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可以。”

    王冲道,“那下午你来我办公室?”

    石魁没有答应,“还记得上次我们会面的那个废旧修理厂嘛?下午三点,我会带现金,在那边见面。”

    “下午见。”

    王冲挂了电话,在地图上标出了废旧修理厂的位置。

    李宜书对众人道:“共赢财富投资公司的石魁、石虎兄弟涉嫌非法集资、赌博等,经过市局领导批准,我们决定对二人采取刑事拘留。今天下午,石魁、石虎将在城郊的一处修理厂出现,下面是相关安排……”

    李宜书针对下午行动进行了部署,在修理厂四周布控警力,并对嫌犯可能采取的措施及应对方式进行了预先安排,最后,李宜书道:“王冲,可能下午还要你来配合一下了。我会安排小汪来冒充你的黄牛朋友。”

    王冲疑道:“他们二人现在就在东华,既然有了证据,为何不直接抓捕?”

    “这是一次秘密行动,我们在抓捕二人后,想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拿到有用的口供,顺便给对方一个两人跑路失联的假象。”

    安排妥当,临出发前,李宜书递过来一件防弹衣,“穿上这个,以防万一。”

    王冲说,“我不需要这个。”

    李宜书道,“石魁、石虎二人虽然洗白许久,但当年也是在黑道混的,据说手里还有人命,保不齐手中有枪支,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无论李宜书如何劝说,王冲始终不肯穿上,只得作罢,吩咐小汪,在行动中要保护王冲的安危。众人收拾妥当,向城郊修理厂外出发,提早布控警力。

    ……

    这两天石魁过得心惊肉跳。

    顾天德落网,他被牵扯进去,开始准备跑路。昨天逍遥理财又爆雷,相关的负责人已经被抓,这样刺透式追查下去,迟早会追到石魁头上。所以,几天前,他已买好了前往国外的机票,一见形势不妙,赶紧跑路。

    唯一的问题,就是纵然他有千万资产,却无法转移出去,若真去了国外,再想处理这些钱,那就难上加难了,所以这几天他疯狂兑换外币,为跑路做准备,目前已经搞到了将近四十万美元的外币,就算到了国外,能确保一段时间内衣食无忧了。

    与王冲通完电话后,石魁感觉右眼一直在跳。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石魁并不相信这个,可事到临头,他却又犹豫起来。前往郊区修理厂,他只带了石虎一人,在这种态势下,知道的人越少,他们相对就越安全。

    石虎开车,从城北上了绕城高速,向郊区修理厂驶去。石魁坐在车上闭目养神,忽然手机震动了一下,一个陌生号码发来信息,“0013。”

    0013,是双方约定的暗号,意思是事情已经败露,有警察参与进来,准备跑路。

    石魁喊住石虎,“靠边停车。”

    石虎道,“大哥,有什么吩咐?”

    石魁打开后备箱,有些吃力的将装满了120万现金的手提箱拎了出来,交到了石虎手中,“我这里有急事要回去处理下,你去跟王冲兑换欧元。完成之后,我们在高速路口的加油站汇合。”

    石虎问,“你怎么回去?”

    石魁道,“不用管我,我打车回去就成,记住,去去就回,别纠缠太多,耽误时间。”

    石虎道,“好嘞,你放心大哥。”

    石虎上车往修理厂方向驶去。

    石魁则打了个车,到了一处不在自己名下的房产处,换掉西装风衣,换上一套宽松的运动衣,取出一个双肩背包,从保险柜中取出一个小包裹,放了进去,又喊了一辆出租车,道:“去临湖市。”说罢,将手机扔向了一个拉货的大货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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