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长的睫毛垂下,立马就有晶莹的泪珠划了下来,“顾姐姐,这支步摇分明是你送我的,为何又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顾清漪挑了挑每,被气笑了,“我倒是不知自己换了迷症,懵懵懂懂地送出了东西,到头来还不记得了。”

    “不是的,顾姐姐,这支步摇并非你交给我的,而是张姨娘……对了,张姨娘!”赵琇莹眸中染上了怒色,指向作壁上观的张欣雅,“肯定是她故意挑拨离间我们姐妹关系,拿了你的步摇转送给我,诬陷是我偷的。”

    张欣雅本来就是炮仗性子,闻言便怒了,“举头三尺有神明,赵小姐,你可别信口雌黄地诬赖我,这原本便是我送给顾小姐的步摇,如何转送给你。”

    “你胡说,这等工艺的步摇,你如何得来的。”

    张欣雅心中有鬼,顿时目光闪烁,“自然是我典借的。”

    赵琇莹自然不信,张欣雅才不会如此乐于助人呢。

    顾清漪冷眼旁观,若是赵琇莹编造说是照这样子打的步摇,她尚且能相信,但若说是张欣雅相送,就彻底没有了疑虑。张欣雅想借这支步摇生事,陷害她还来不及,又何必多此一举搭上一个赵琇莹呢。

    眼中闪过一抹失望,没有与她继续争执下去的心思,“真相如何你自己清楚,我不想多谈。你若是还顾念着姐妹之情,就听我一句劝,步摇拔下来,交给我。”

    赵琇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用帕子沾了沾眼角,擦掉残余的泪珠,似是下了决心,“不管姐姐信没信,但是我真是无辜。只盼姐姐能明察秋毫,莫要中了小人奸计。既然姐姐想要步摇,我还给你便是。”

    她抬手到鬓发上,做势要拔步摇,赶巧的是,有人走了上来,声音清脆,“四小姐,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久不回来。”

    来人长着一张宜嗔宜喜的面容,眼神灵活,视线在三人身上一转,最后落在了气质出众的顾清漪身上,“我乃工部员外郎之女孙慧茹,不知这位姐姐如何称呼?”

    便是方才一直恭维着赵琇莹的少女了。

    顾清漪心中不喜,还未说话,赵琇莹已经抢了话头,金步摇依旧插在她的鬓发上,她抬起的手也只是做势地在鬓角按了按,压下翘起的发丝,脸上带着浅笑,与有荣焉地与孙慧茹介绍着,“孙小姐,这位是顾太傅之女顾清漪顾姐姐,亦是我的至交好友。”

    孙慧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一脸热切,顺着杆儿往上爬,也称起姐姐来,“原来顾姐姐,久仰大名。顾姐姐不愧是太子妃的表妹,系出名门,仪态高雅,让人折服。”她不知想到什么,视线落在赵琇莹的金步摇上,艳羡地说道,“四小姐,你的金步摇想必就是顾姐姐送的吧。”

    赵琇莹眼神闪了闪,觑了顾清漪一眼,红着脸应了下来,“确实如此。”

    她此番在孙慧茹面前承认,是想让顾清漪不再好意思讨要,乘机把步摇占为己有罢。这样的小心思实在是太明显了,顾清漪一猜就透,面上露出了讥讽来。

    赵琇莹只当这步摇是金镶玉,却不知此乃催命符,但凡颜舜英出手,便能把她炸的尸骨无存。她原先是想把步摇还回去,如此躲过灾难,但是此时被赵琇莹戴出来,又宣扬一番,恐怕到时候追究起来,她也逃不了处罚。

    事已至此,顾清漪不打算再装糊涂,直言道,“这支金步摇此乃宫中敕造之物,恐怕是哪位宫女偷了主子的东西拿出来典当,被张姨娘不小心借了回来,你若不信,尽管看枝头印记便是。”

    张欣雅和赵琇莹俱是脸色大变,前者慌道,“顾小姐,你莫不是看错了吧。”

    无需她回答,赵琇莹已经拔下步摇检查,果然有敕造处的印记,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敕造处织造的东西皆有记录,这一支步摇工艺不凡,怕是来头不小。想到她刚刚还带着招摇过市,她立马吓哭,“顾姐姐,这如何是好?你为何不早些与我说了。”

    居然是埋怨起来。

    顾清漪心里仅存的那缕情谊烟消云散,冷笑道,“我何曾不与你说过,这支步摇不合规矩,你自己贪心做出了腌臜事,如今倒是怪到我都上了。”顿时觉得这张楚楚可怜的脸蛋面目可憎起来,别过头不看她,淡淡地说道,“张姨娘,既是你典借,肯定有借条,直接把这祸根还回去吧。”

    赵琇莹大喜,连忙把步摇塞进张欣雅手中,张欣雅的脸色顿时青白交错,眼中露出了愤愤之色。只是事已至此,她不能再起幺蛾子,只好小心翼翼地把步摇收回去,“罢了,待赏花宴一过,我还回去便是。只是顾小姐,咱们还有要紧事,你与我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顾清轻笑,“走吧。”

    不管她有什么幺蛾子,见招拆超便是。

    “顾姐姐,你要去哪儿?带上我吧。”

    孙慧茹在听步摇是敕造处之物,已经吓得跑回去了,赵琇莹估计没脸再回去,居然厚颜无耻地粘了上来。顾清漪叹为观止,正想着如何脱身时,张欣雅及时地站了出来,“你偷了步摇,顾小姐心胸宽广不计较,但你还能若无其事便是厚颜无耻了,赵小姐好歹也是大家闺秀,要点脸吧。”

    说着,也不管赵琇莹调色盘般的脸色,拉着顾清漪走了,结果没走几步,就迎头碰上一群人。

    巧了,还都是顾清漪的熟人。

    红粉铺路的小道上逶迤走来一群青葱鲜嫩的豆蔻少女,为首的是永宁伯府的大小姐赵秀颖,与她并肩的却是她前世的二表妹、如今的继妹顾文茵,其余的面孔有些熟悉,只是叫不上名字,想来是身份不高,前世不常见的缘故。

    一看到她,顾文茵的吊梢眼便竖了起来,“顾清漪,你怎么在这里!”

    顾清漪眉头一皱,还未说话,赵秀颖审视的目光便落了下来,带着点儿不屑与厌恶,“文茵,这边是你那软弱无能的继姐?倒是有几分姿色。”

    品头论足,高高在上。

    永宁伯府的大小姐赵秀颖,长相端丽明艳,性格泼辣直爽,在贵女圈子中颇受欢迎。只是顾清漪并不怎么喜欢与她交往,总觉得她直爽得近乎刻薄了,如今一看,果然不是她心存偏见。

    可笑的是,颜舜英与这般尖酸刻薄的赵秀颖乃手帕之交,她前世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现在才渐渐明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颜舜英本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顾文茵与顾清漪同父异母,但是她长相肖似生母张氏,并未有顾家人的好相貌,不过是中等姿色而已,闻言一脸扭曲,冷笑道,“长得好看有什么,鲜廉寡耻,私德不修,红粉骷髅罢了。说起来,我这个好姐姐与你的妹妹一样,都住在桃花庵里呢。”

    众人的眼神顿时鄙夷起来,面露不屑之色,仿佛顾清漪是什么脏东西似的。

    顾清漪神色不变,清幽的视线冷冷地落在顾文茵身上,“妹妹倒是说一说,我如何鲜廉寡耻,私德不修了。”

    “你还有脸问,要不是你……”

    顾文茵义愤填膺,满腹斥责的话在对方浅浅的轻笑中消弭殆尽。顾清漪毒杀武安侯二小姐的丑事,遮掩还来不及,她如何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揭发。对方若是落上了杀人凶手的罪名,身为亲妹的她也会受到牵连,来日姻缘怕是要低上一等。

    原是那小贱人是料到她不敢说,才故意有此一问的。她心中越气,憋屈得不行,愤愤地丢下一句话,“你都住进桃花庵了,还有什么值得狡辩的。”

    “我被父亲送到桃花庵养病,如何有错?”她浅浅地笑着,“再说了,听着妹妹的说法,桃花庵像是什么肮脏的去处似的。既然如此,你今日又为何来此赏花?”

    顾文茵被堵得哑口无言,恼羞成怒地瞪她,忽而发现她身上的不凡来,“你这衣裳是全新的吧,是从哪儿来的。”

    顾康文身为男子,顾不上琐屑小事,根本就不知张氏未曾给顾清漪收拾衣服行礼,但是顾文茵门儿清,她根本不可能有这等光鲜亮丽的衣裳来。

    顾清漪露出了嘲讽的笑,“自然是府中送来的春衫,总归不是偷的。妹妹与母亲学着掌家,怎的不清楚?”

    顾文茵自然不能反驳的,不然若是被她闹出来,张氏便落得一个苛责继女的恶名来。同时她也觉得奇怪,一贯畏畏缩缩的姐姐什么时候嘴皮子这么利索了,若是以往她早就红着眼木讷不知所言,哪敢反驳她。

    忍不住细细打量着眼前人,却见她脊背挺直,气势凛然,即便似笑非笑面露嘲讽,也是眸光清正,粉面含威而不露,仪态从容而端方,居然让她联想到已经当了太子妃的大表姐。

    难道她的姐姐与太子妃相处久了,也学得了她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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