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对朝廷上下对和议达成共识,推进的速度也在加快,而临安与大都间的蒙元信使往来也日益频繁。真金原则上同意割让四川行省,以换取宋军退出南阳及放弃索要开封的要求。至于要求释放被掳往北方的德祐帝及宗亲、大臣和工匠一事,蒙元方面也做出了妥协,针对德祐帝和太后已经出家,宗亲接受蒙元敕封,臣僚入职蒙元,且当年被掳往北方的匠人、伎人、宫女等已经婚配安家,他们提出以自愿遣返的方式来解决。
    赵昺对于这个提议有些为难,也觉得好笑。蒙元所言可以说是现实存在的问题,那些投元的臣僚肯定不敢回来,担心被诛杀;而那些匠人、宫人等早已被赏赐给功臣或是安排到工坊中,已然是身不由己,去留不取决于自己。而己方又没有准确的人数和名单,索要也缺乏证据,人家说死了、逃了,甚至隐匿起来,也无处查找。
    堂议之上,众臣也觉得此项缺乏可操作性,但是对于德祐帝及宗室不愿回归者,必须要求本人出具不愿归国的字据。涉及的臣僚也要发布自己不愿归国的声明,同时蒙元方面要在被掳者集中的地区发布通告,告知他们可以返回江南。
    对于双方的相互称呼问题,赵昺也没有多做纠缠,他不在乎什么所谓‘父子之国’、‘兄弟之国’,以为在这种问题上浪费时间没有必要,只要你国力强盛,其自然会对你避让三分,尊重有加,那些虚名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意义,只会增加道义上的负担。
    而对于战争赔偿问题,则进行了好一番讨价还价,这不仅是因为赵昺爱财,也涉及到削弱蒙元的国力,打击其战争潜力,同时还可以借此增加其内部的矛盾。因此大宋咬定赔偿黄金十万两,白银二百万两,另外就是归还当年被抢走的图书账册及宗室玉牒及历代皇帝御容图。
    赔偿数目看似与当年金朝索要的五百万两黄金看似悬殊,其实即便是北宋最好的时期,年产黄金也不足八千两,所以金朝的索赔就是瞎扯,宋朝皇室全家都赔上了,也真没五百万两黄金。因而这个数目是比较客观的,也是蒙元咬咬牙能够凑齐的。
    主要问题双方达成共识后,至于开立榷场,交换战俘及进贡战马、牛羊等问题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可以在确定原则后,事后再详谈。在十一月十五日的朝会上,赵昺终于在诏书上落了玉玺,双方在舆图上划定了边界,同时送上赔偿,和议之事基本落定。
    但是下来涉及到具体落实的问题,为了能够确保蒙元不会反悔,蒙元和议使团撤离时,将铁穆耳留下为质,待协议执行完毕后,再放其归国,而他也只能在大宋过年了。
    与此同时,赵昺分别下诏,令主持川蜀的刘师勇加快进军速度,接受成都等地,控制交通要地,防止蒙元裹挟百姓、劫掠财物北归,给自己留下一座空城,重演当年徽宗皇帝收复燕云时的尴尬事;另一方面诏令第三军缓缓后退,撤出南阳地区,释放被俘的南阳王秃噜。
    改制也在同步进行,经过两个月的论证和准备,中书省、门下省和尚书省及相应寺监的职能和人员配置皆已编制完毕,而相应的办公场所整修和经费已亦到位。赵昺决定正式设衙,同时对官员进行调整,因为下个月就是腊月,他又要开始祭祀之旅。
    腊月初一,在当年最后一个大朝会上,赵昺下诏恢复三省制度。任命陆秀夫为中书省左相,高应松为右相;以王应麟为门下省左相,邓光荐为右相;以文天祥为尚书省左相,江璆为右相;以邓文原为御史中丞。枢密院依然由他兼任正使,以江钲为副使、刘洙为枢密佥事。
    同时赵昺对于尚书省六部尚书进行调整,陈则翁兄弟职务不变,仍分为户部和兵部尚书;以周翔为工部尚书;谢枋得为吏部尚书;谢翱为礼部尚书;何仁德调任刑部尚书;各部属官经堂议和廷议后再进行调整。同时宣布以应节严、刘黻、马廷鸾、徐宗仁、陈仲微为祭陵使,随王伴驾祭拜绍兴诸陵。
    宣布完毕,赵昺下旨通令天下。大家都知道这次调整是一次转折点,标志着当初行朝老一代的领军人物荣退,新生代的官员走上了前台,朝廷执宰的新老更迭完成。同时也标明小皇帝对权力完成了全面的接管,彻底摆脱了旧朝的影响,一个新的时代即将来临。
    接下来几天,赵昺是忙得手抽筋,各省主官履职,开始提名和举荐次级官员。他们不仅要经过皇帝的审定,还要分批上殿答对,通过面试才能够得到正式任命。所以他不仅问的口感舌燥,还签阅了上百份的任命诏书,手怎能不抽筋。
    当然这次调整最大的受益者还是‘帅府系’,很多人进入朝廷中枢部门,或是成为封疆大吏。当然这也是对他们十余年来忠心耿耿追随赵昺及立下功勋的褒奖,而同时旧行朝的官员大部分被致仕,或是调整到非核心部门,甚至赋闲休养。
    不管怎么说,现在赵昺的亲信已经进入朝廷高层,掌控了中、下层,外朝已经基本能够做到政令通达。对于内廷的调整,他准备延后至新年之后,一个因为与几个执宰在相关问题上尚有分歧。这无关于忠心,而是两个阶级的‘斗争’,大家都想为各自的阶层争取利益,不希望出现一个可与外朝分庭抗礼的内廷……
    腊月初十,赵昺的祭祀之旅开启,在过去这可以称之为皇帝和宗室们的狂欢节。他们虽然出身高贵,地位崇高,但是也很可怜,没有诏令是不能离开京城半步,而皇帝也差不多,一年到头出宫的机会都不多,等于被软禁在城中。每年一般只有年终祭陵才可以出城在附近溜达一圈,这对于他们算的上是难得一次放风。
    但是对于在外野惯了的赵昺,定多算是一次郊游,且是十分辛苦的活儿,从心里说还是不大情愿的。不过今年发生的大事太多了,收复两淮、夺取南京,要回川蜀,自己还添了孩子,这些事情都得跟列祖列宗们念叨念叨,让他们一起高兴的同时,也求得他们保佑。
    因为今年的祭典规模大,因而出动的人马比之往年也要多,护驾的除亲卫旅一个团,还有护军骑兵旅两个团及第五旅。且此次出行没有如前次乘船,而是从陆路前往绍兴陵区。伴驾的除了行将致仕的五位老臣,礼部及相关寺监人员,共计三万余人。
    参与祭陵的人都很兴奋,这不仅是因为皇帝会照例赏赐金帛等物,也是一种荣耀,毕竟这是国家最大的祭典之一。而几个老臣同样如此,在行将致仕的时候,还有机会主持祭陵大典,也是皇帝对他们为朝廷做出贡献的肯定,可以为自己一生宦海画上一个圆满的结局。
    不过这些对于赵昺来说简直就是一种煎熬,第一天出发后,刚出城不过十里就到达行宫休息。而按照规定的行程一日三十里,然后入驻下一个行宫,接受当地官员觐见,然后第二天依然如此,周而复始直至结束。简直是再无聊不过了,唯一的好处就是能出城透透气,不必每天陷在文牍之中。
    行不过两日,赵昺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车行如牛,走了半天还没有十里地,这让习惯于行军快马加鞭的他来说与浪费生命无异。但是规矩如此,行程也是计划好的,每日行到哪里,住在哪里,吃什么,见什么人,都已吩咐下去,他若是加以改变,底下就乱了套。
    好在赵昺此次出行,出了城就换下华而不实的骆车,转乘四轮马车。他的御车车体宽大,可坐可卧,还点着炭炉,要舒服、自由的多。行到第三天,李三娘也放弃了骆车,移步御车上了,接着章屏、王妤也挤上来,只有皇后吴曦还坚持乘坐即颠簸,又漏风的骆车。
    祭陵之行对于赵昺来说很平常,但对于几位后妃来说却是难得的出宫机会,因而皆想跟着出来。皇后作为国母,没有不可推卸之事,当然必定要去。但是临近年底,宫中也有一应事务需要有人主持,于是就留下皇贵妃陈淑,其他几个人都随行伴驾。
    赵昺将车帘撩开一条缝向后看去,吴曦的骆车在后随行,显得是那么孤寂。
    平息伏阙上疏之事后,他训斥了吴曦和陈淑二人。陈家反应迅速立刻上书请罪,请求责罚,并严惩参与此事的子弟,将其遣送回乡,严加看管思过。而吴家却反应迟缓,虽说也上书请罪,但多有自辩之词,为自家开脱,忙着甩锅,对于参与者只是板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在他看来很是缺乏诚意,也让他很是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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