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山风凛冽。
    从这里眺望,一片漆黑。手电落在地上,却被墨韵笼罩。
    墨剑没有贯穿大神官的身体,而只是没入了浅浅的一点,就像是蜻蜓点水一样。
    江口重池原本白色的祭祀神衣上盛开了一朵殷红的鲜花。这种奇怪的利刃,和普通的刀划破皮肉又有不同,他感觉到了那刺痛处的冰冷,然而更加恐怖的是那种压迫心脏的意志,让他感觉到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
    他很懂刀,这样的深度,明明还只是在胸骨之外,连心脏都没有触及到,为什么会有这种压迫心脏的感觉呢?
    “你该死就该死在不该挑战民族的尊严!”钟岳的手一点都没有因为即将结束某人而颤抖。
    这种命运置换的落差感,若是以十年为时间段尚好,但是转瞬之间,江口重池就感觉自己的生命被人控制住了,这让他很不敢相信是真的。
    “咳咳。古山先生一开始就算错了人,我从一看见你的第一眼,就明白,长得像狼一样的人不可怕,最怕就是长得像绵阳一样的人,你的眼睛里睡着一只狮子。”
    边上的徐渭:“我怎么没看见?”
    “就是就是。”黑夜里又传来白石翁的附和。原本在钟岳心目中形象就不高大的他,人设瞬间崩了。
    “咳咳,你能把这些讨人厌的家伙给送走么?”江口重池的四肢仍然被墨韵束缚着,像一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罪犯,“反正在你这样的恶魔面前,我们这些普通人都是蝼蚁,不是么?”
    “你说谁讨人厌呢?”王希孟有些稚气未脱的声音,让黑夜稍微柔和了一分,但是江口重池心底的恐惧更加重了,这里究竟来了多少?
    十个?
    一百个?
    还是密密麻麻的三十万?
    “你没有权利这么要求。”钟岳感受着墨韵为自己所使的妙处。
    大乾,真是一个为书画家而演化的天堂,只是那个世界到底是虚拟的还是真实存在的平行空间呢?
    在这之前,钟岳是不相信是真实存在的,然而现在,墨剑刺在江口重池的胸口,他不免有些怀疑了。
    山风吹拂在脸上,之前的杀意收敛。
    善意收敛起他的防备,反倒成了他们这些人眼里的懦弱,钟岳手中的墨剑刺入得更深了一分。
    嗤!
    “艺术本来应该干干净净的,被你们给弄脏了。”
    江口重池的精神更加颓废了,呼吸有些急促地说道:“现在……你……也是……”
    “我?”
    江口重池说道:“难道你还想辩解什么吗?”
    空旷的山林间,传来由远及近的警笛。
    “你听。呵……”
    “你觉得你还有时间?”
    江口重池说道“无论你怎么解释洗清你的罪名,哪怕你是受害者。”
    “我就是!”因为钟岳的一声重呵,墨剑更加深入了一分。他很希望这么做么?
    秀才捉刀,那还不是逼上梁山?
    “噗……咳咳……这些非人力所有的力量,终究会被法医怀疑,无论如何,按照日本的法律,你将在这里永无天日的生活,被无数科学家当成小白鼠一样实验。你不会好过的。”
    文氏书亭里传来文征明的声音,“不器,放了他。”
    “我放了他,衡山先生觉得他能放过我么?”
    江口重池笑得更加狰狞了,“我……我可以帮你抹除这一切,包括你边上的这堆烂肉。可以的话,我想现在我们在一条船上,你们华夏有句古话,叫做‘同舟共济’,不器阁下,考虑一下吧,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你听啊,这警笛……唔哇………呜哇……唔……”
    墨色的长剑这一次贯穿了江口重池的身体,钟岳靠近了那张满是惊恐和不解的脸庞,“你觉得我还会犯同一种错误吗?”
    “咳……”血液从墨剑上汩汩地流到了钟岳的手上。
    一只本该执笔的手,今夜却执剑了。若这是命运的使然,钟岳更喜欢执笔时候的自己,那种泼墨如金,随心所欲,更像是这方寸之间的君王!
    運命
    这个主题,在今夜显得格外恰如其分。
    若是有画家拥有上帝之眼,将之前那一幕用画笔描绘下来,那该是令人血脉贲张的一幕?
    山涧瞬间变得安静了。那警笛的声音更加近了,钟岳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着,便放下手中的墨剑。
    还没摸到电话,墨人徐渭便将他的剑抽了出来。
    血溅了钟岳一身。
    “文长先生,下次麻烦给我点面子。”
    “呵。”
    钟岳接起电话。
    欧阳明发疯似的在呼喊着,“岳哥!操,你总算接电话了!”
    “嗯。”
    “我特么都要找大伯调动执委队的直升机了!你丫的,是被哪个变态大叔按在床上摩擦了么?薯片,擦,戴套了么?”
    钟岳惊叹欧阳明的脑回路,说道:“滚,我没事。不过我得出一趟远门。”
    “去哪?”
    “很远很远的地方。”他想好了。
    欧阳明惊呼道:“岳哥,你别想不开啊。不要紧,这事情我会帮你守口如瓶的,你千万别自杀啊!”
    “你智商欠费吗?我像是再给你开玩笑?严肃点,带着幼薇回去,不要在把事情扩大,我会自己回沪上,到时候再来找你。”
    “不是……”
    “我说完了。”钟岳将电话挂了。
    山风刮在这崖顶,今日这场对决,钟岳无论如何再解释,也是百口莫辩。他不相信,这里的警方会听他的解释,他更加不相信,他能解释清楚古山见一身上,像是被什么霰弹枪打中,还一直像烧着劣质橡胶一样冒黑烟的伤口。与其如此,那不如不解释。
    他看向徐文长,朝他一拜,“文长先生……”
    “叫我徐渭。”
    “先生方才之语,当真?”
    墨人无脸:“嗯。”
    墨韵将江口重池和古山见一包裹起来,钟岳凌空画了一个圈。
    太极墨光流转,一明一灭,万事万物,就在这阴阳间生灭。
    “幼薇啊,你要听话。我会回来的。”
    “对不起,回来和你再解释吧。”
    钟岳给两个最重要的人留下了语音,深吸一口气。
    “既然无法摆脱的命运,那么我就将他抹除在这里!”
    墨韵在此间洗礼。
    太极龙图犹如一个旋涡,所有人都吸入其中。
    一切归于平静。
    夜还深。
    黎明早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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