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锦宁放下心来。

    “案不案首的无所谓,他只要没有不让我过府试就行了。”她表情轻松地道。

    虽说杜锦宁也曾说过类似的话,但黄澄明都以为不过是说说而已。这样说,在考得不好时好有条退路,不至于太没面子。此时见杜锦宁是真没把案不案首放在心上,他才这发现这孩子是真的豁达。

    “虽说如此,但咱们也不是泥捏的。周东平要是找得到比你文章更好的,能当得起案首的人还好,否则,咱们非弄他个灰头土脸不可。”黄澄明傲然道,“在来之前,你师尊一再叮嘱,等你考完第一场后,让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为你讨个公道回来。”

    “哦,是谁?”杜锦宁感兴趣地问道。

    “祁元道祁先生。祁先生是大宋有名的大儒,一向不问世事,只看才学。把你这两篇文章给他看,到时候府案首的文章贴出来,如果明显不如你,祁先生定然会为你说话的。”黄澄明道,“即便周东平是知府,在这桂省的地界上也不能一手遮天。”

    “祁先生?”杜锦宁记性很好,她记得当初齐伯昆曾说齐慕远考上秀才后,要到府城来拜祁先生为师,当时袁修竹还说也举荐她过来。那个祁先生,应该就是这个祁先生吧?

    不知不觉间,马车在一座宅子前面停了下来。

    这座宅子占地挺广,里面的树木郁郁葱葱,一下就知道这宅子有不少的年头了。而且看这十分典雅的建筑风格,就知道那位祁先生也是世家出身。

    待黄澄明和杜锦宁下了车,小厮便上前向祁府守门人递了张帖子。没过多久,守门人便也来请他们进去。

    沿着回廊走过两个拱门,这才到了祁府的外厅。下人们领着黄澄明和杜锦宁刚刚落座,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就走了进来。

    黄澄明赶紧上前给他请安:“学生黄澄明,见过老师。”

    杜锦宁心里诧异,不过行动却是不慢,紧跟在黄澄明身后,作揖行礼:“末学后辈杜锦宁,给祁先生请安。”

    祁先生在座位上坐了下来:“坐,坐吧,不必多礼。”然后打量着杜锦宁,“澄明,这是你新收的弟子?”

    黄澄明坐回座位上,笑道:“学生没有这福气啊,这是我们山长的弟子,这次来参加府试的。他刚从考场出来,我见他文章写得还行,便带来给先生您看看,让您给他指点指点。”

    “哦?”祁元道抚了抚胡子,“文章呢?”

    黄澄明从怀里掏出杜锦宁写的文章,递了过去。

    祁元道也不多说,展开来看了起来。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他抬起头来看向杜锦宁:“这两篇文章是你写的?”

    杜锦宁连忙站了起来:“在晚辈的拙笔,让先生见笑了。”

    黄澄明知道祁元道对文章的形式倒没什么讲究,虽不问世事,为人却并不古板,便替杜锦宁说了一句话:“锦宁是关山长教出来的,行文的形式并不拘一格。只是这次的主考官是周知府,周知府主张以八股入考,所以杜锦宁便在考场上写了两篇八股文。”

    考前迎合主考官的喜好,算是阿谀奉承的举动,没有文人的风骨,是很多做学问的人所不喜的。

    祁元道倒是没这么多讲究,反而有些惊喜地问道:“你学写八股文有多久了?”

    “呃……”杜锦宁想了想,“一个多月吧。”

    黄澄明前面解释那句的用意也正在此,此时笑着又解释道,“这孩子二月份参加县试,县试结束后说想学制艺,便跟着袁修竹老先生学了一个多月的制艺。”

    一个多月,就能把八股文写得这么好;而且还在考场上,花这么一点时间就写出了这样两篇文章,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这孩子天资聪颖啊。

    只是,祁元道总觉得这两篇八股文行文老道,让人难以想像是杜锦宁这样才学习制艺的小孩子所写的。

    他便不置可否,道:“我出一题目,你写一篇八股文我看看。”说着念了一句,“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

    这是《论语·卫灵公》里的句子。

    杜锦宁稍一思索,便向祁元道道:“还请先生赐下笔墨。”

    祁元道诧异道:“这就有了?”说着一挥手,下人把文房四宝都拿了出来,放到了桌上。

    杜锦宁磨好墨,写了起来。

    祁元道走到他身后,看着她写出来的第一句破题:“无后世之名,圣人之所忧也。”满意地点了点头。

    黄澄明见状,一颗心这才落了地。

    杜锦宁完全不受身后的祁元道和黄澄明的影响,继续写道:“夫一时之名,不必有也;后世之名,不可无也……”

    祁元道看她一句句地写下去,写到最后一个字时,他用力地拍了一下手,大声道:“好。”

    他此时看杜锦宁的目光,已如同看稀世珍宝一般了,围着她转了一圈:“好好好。”

    感慨了一番,他才回到位置上坐了下来,又让两人坐下,问杜锦宁道:“今年多大了,入学几年?”

    这一回杜锦宁没再报虚岁,老老实实道:“十二岁了,入学两年。”

    “两年?”祁元道不大相信的望向黄澄明。

    “确实是两年,这孩子还没入学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他启蒙识字还是自学的。”黄澄明便把自己跟杜家的关系,以及杜家的情况斟酌着向祁元道提了一提。

    毕竟“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不管杜辰生和牛氏对杜锦宁如何过份,四处说长辈不慈,这样的行为也会被人所诟病,所以黄澄明说得十分隐晦。

    祁元道听完,看向杜锦宁的目光更加明亮,抚须念了一段话,问杜锦宁道:“何解?”

    杜锦宁便知道祁元道要考校自己的基础,连忙起身作答。

    黄澄明见外面的天已渐渐黑了下来,祁元道考校一番后,还热情地留他们吃饭,他就知道,今天这一行的目的,算是达到了。杜锦宁这是入了祁元道的眼,得了他的青睐了。杜锦宁在考场上写的这两篇文章不光不会被埋没,而且看祁先生这意思,只要他们提出拜师,十有八九会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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