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西山的方向没有残阳。天空阴沉沉地,北风如刀一片肃冷。

    这种初冬的天色在世代久居天都城的老人眼中并不陌生,想着或许夜幕垂临时会有一场雪,因此街上行人摊铺比起昨日明显少了许多。

    九皇子苏寒山的马车入城后没有着急回府,而是绕道停在醉仙楼外。

    醉仙楼虽不如第一楼闻名,却以它极具特色的十三雅间,在这苏唐天都颇受文人墨客世家公子才女的眷顾。

    就是苏寒山也多有耳闻。

    在侍女知书陪同下前脚刚入醉仙楼,便听到二楼来自太子爷李天下的召唤。

    是的,醉仙楼是楚南诏于天都城的落脚地。

    ……

    与街上的风寒透骨相比,酒楼很暖,也极为热闹。

    苏寒山目光从二楼收回,然后被挂在大堂中央足足三丈长的一副大字行书上联所吸引。

    只见上联写道:“一大乔,二小乔,三寸金莲四寸腰,五匣六盒七彩纷,八分九分十倍娇。”

    说的是三百年战国时期曾颇有才名的两位女子。

    正自好奇间,苏寒山又瞧落款,发现竟是楚南诏的名字,这才恍然大悟。

    素有耳闻醉仙楼入十三雅间的规矩,无论是谁,若想进那雅间挑战博得甲名,获得醉仙楼所有消费终生皆免的待遇,必须先交些许报名银两,然后经受资格考核,而考核的题目便是挂在大堂中央的上联。

    至于出题人,则由前一位入雅间挑战成功者献笔。

    非但是大堂对联,琴棋书画符兵剑辩算相诗酒阵,十三间雅房若有被挑战成功者,其中的题目也会由挑战者重新设定。

    挂在这中央大堂处的上联,最初出自素来喜好舞文弄墨的醉仙楼掌柜之手,不算太难。后来渐渐地有人登楼入雅间挑战成功,这作为资格考核的上联与雅间题目则是变得越来越难,导致挑战者越来越少。

    这是始料未及的现象。

    不过也很有趣。

    都说文无第一,世上更没有解不开的题。只要十三雅间存在着,就会不停吸引整个苏唐乃至春秋五国富有才名者来此猎奇。

    顺便也好让天下瞧瞧,醉仙楼十三甲最终会归属谁家。

    ……

    苏寒山登楼后,稍稍环顾四周。

    瞧见环形排序的十三雅间都紧闭着房门。与传闻中一致,门前挂着木牌,木牌上刻有雅间名字以及当前守擂者。

    距离过远,木牌又只有巴掌大小。

    即使近来苏寒山察觉自己目力听觉感官都有所敏锐增强,却还是看不清木牌上十三雅间各大擂主的名字。

    看着楚南诏,苏寒山忍不住好奇问道:“瞧见大堂里挂着楚兄落款的上联,不知琴棋书画符兵剑辩算相诗酒阵,楚兄夺了十三雅间哪一甲?”

    楚南诏笑了笑:“唯相甲不可得。”

    苏寒山点了点头,随即意识到什么,又不可思议地看着楚南诏:“其余十二甲尽数成了楚兄囊中物?”

    太子爷李天下极为嫉妒说道:“可不是!原以为浮水之上被息红羽追杀的江东诸子百家的宠儿,楚南诏才情之名只是谣传。哪里想到这家伙简直是妖孽,琴棋书画、符兵剑辩、算诗酒阵,就没有不懂的!”

    “除了相甲之外,仅仅一天的时间连夺醉仙楼十二甲,又出了大小乔绝对,至今无人能对出下联,声名大噪。惹得天都城诸多名门闺秀几日来排着队朝这醉仙楼挤,争抢着要睹一睹来自江东的大才子楚南诏之容。”

    “瞧见没?从我登楼到现在,那几位姑娘就一直褚在那,时不时偷偷瞄几眼。幸好这家伙面相普通,若还生的似本太子爷这般貌若潘安,满京城的年轻女子怕是都要心甘情愿拜倒在他照晴剑下了。”

    虽是短暂相处,却愈发觉得哥哥身旁这些朋友极有意思的苏暖暖掩面而笑。

    太子爷李天下苦恼地朝她扮了个鬼脸。

    侍女知书也好奇地打量了楚南诏一阵。

    后者只好无奈地笑着:“实在失礼。”

    苏寒山问道:“那相甲是……”

    李天下说道:“简单来说就是拼色相看脸,而且据闻相字房里只有一面镜子。”

    苏寒山又问:“如今相甲的擂主……”

    李天下突然有了兴致:“十三雅间相字房至今只有两位擂主,而且你也认识。”

    苏寒山轻咦:“我认识?”

    抿了口茶水,李天下接着说道:“第一位擂主正是凤栖梧。说来也极为有趣,据说醉仙楼十三雅间建成之初,那位截天教未来掌玺人只是偶然入了相字房,在那面镜子前站了片刻,从此便成了相字房擂主。”

    “数年里,其余十二雅间几经更迭,唯独凤栖梧之名牢牢挂在那里。”

    公正立场,对凤栖梧俊美毫不否认的苏寒山说道:“也难怪!那第二位擂主是谁?天都城里还有比凤栖梧更美的男子?”

    李天下邪恶地笑着:“不是男子,是位姑娘。”

    苏寒山嘀咕着:“我见过的姑娘?”

    他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那位每逢入夜便会悄悄潜入梅园后院,进他房间霸占他床榻的佛衣姑娘。

    李天下说道:“现如今相字房木牌上挂着的擂主,就是那位姑娘。”

    苏寒山想着,原来凤栖梧竟与红佛衣姑娘相识。

    放眼苏唐帝国,除了佛衣姑娘之外,恐再也寻不出第二个人能将凤栖梧相字房擂主之位取而代之。

    这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忽然想起天符山圣殿前凤栖梧对自己的警告,以及父皇所指派的那桩婚事,苏寒山心中诧异。

    想着莫非红佛衣姑娘便是自己那位素未谋面的未婚妻?

    否则何以解释她能够不惊动任何人在梅园里来去自如?何以解释一个女儿家不顾清白也要睡在自己房间的床榻?何以解释凤栖梧的冲冠一怒为红颜!

    苏寒山顿时陷入纷乱的思绪之中,回想起与红佛衣姑娘初见的那晚……

    ……

    不知不觉醉仙楼楼下大堂忽然热闹了起来。

    喧哗声越来越多,围观者越来越多。

    酒楼小二哥急匆匆地冲上楼梯,四处环顾了眼,然后朝着楚南诏走来:“楚公子,快去瞧瞧,有人对出下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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