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没反应过来吗?”李东阳满面惨然,“你就看不出来,明小友是不想让我为难,也是怕我为他杠下这件事,故而才同意接旨的!”

    这?刘大夏心思电转,事情在他脑海中一盘旋,瞬间明白过来。燃文书库

    是啊!明中信的诸般反应,尽皆是在一步步将事情理清楚之后,他才一口答应的!这还真说不定就是像李东阳所说,为的他!

    但他看到李东阳煞白的脸色,不敢再刺激他,犹疑道,“也说不定啊,他只怕也是担心这抗旨之罪有抄家灭门的后果,不想令明家上下因他获罪吧!”

    “当然,这个原因也说得过去!但是,你千万不要忘记,此前福伯可是强势地阻拦过他的,而且,那福伯就差亮出底牌了,人家根本不怕抗旨之罪!你说,除了为我,他还能为什么?”李东阳苦笑道。

    刘大夏一听就知晓各种原因再也占不住脚了!

    “行了,这些事情,你只需记住就好,只待来日明家有事之时,你出把力就好!”刘大夏安慰道。

    李东阳落寞地看了一眼刘大夏,不再说什么,闭目沉思半晌,睁开眼一脸平静道,“刘兄,咱们走,去宣旨!”

    说完,站起身形,整整衣冠,双手捧着圣旨,直奔厅外。

    刘大夏担心地看了一眼李东阳,但却也不好劝说什么,毕竟,这些事情只能他自己想通,否则谁也帮不了他。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李府,上了马车,直奔明宅。

    而此时的兵部演武场外,却是一阵骚乱,考生们纷纷叫嚣着要找回公道。

    却原来,榜单一张贴出去,考生们纷纷上前查找自己的名次,中第者欢呼雀跃,落榜者黯然神伤,而旁边的友人同窗自是对中第者一阵恭维,对落榜者冷叶嘲热讽,世情百态在此尽显无遗。

    却未料想到,在观看完中第者的授予官职之后,所有考生都炸了,他们看到,本来整整一溜,居然尽皆是山东陵县明家考生,这还得了,如果没猫腻,怎会有如此不可思议之事?一家之人居然中了十八人!这还得了!明显是有人在徇私枉法啊!

    而且,这些考生居然授予的官职比平时高了一级!

    一时间,无论是中第者,还是落榜者心中一股闷气无处发泄,憋得都快炸了!

    故此,在有心人的鼓动之下,考生们一气之下,冲击起了兵部演武场。

    弘治十二年最大的骚乱发生了!

    考生们冲到兵部演武场门前,要求给个公道,给个说法,兵部自有人出面向他们解释,明家考生确实技高一筹,也是陛下亲批提升一级,却未曾料到,人群中居然有人乘机引爆了考生们的不愤之情,考生们在仇视情绪主导之下,冲击起兵部演场!

    这还得了,马文升在派军士镇压之下,居然无法平息此事。无奈,他只好向牟斌求援,而此时,演武场内早就被锦衣卫接管,正在审案。

    却发生了考生冲击演武场之事,面对马文升的求援,牟斌自是义不容辞,于是锦衣卫在牟斌一声令下之时,如狼似虎般,冲向了捣乱之人。

    至此,弘治十二年,举国闻名的演武场骚乱正式开始。

    虽然考生尽皆是勇武之人,但架不住人家兵部军士、锦衣卫后执兵器,最终,这场经有心人引爆的骚乱,被兵部军士与锦衣卫联合镇压了下来。

    随后,弘治听闻之后,大怒,下令彻查,将骚乱中闹事的中第考生尽皆取消录取资格,并下旨永不录用。

    而那些乘乱起哄的百姓,则是一一下牢,弘治下令让东厂接手,继续彻查骚乱根源。

    一时间,京师风声鹤唳,人心慌慌。

    当然,这些暂时与明宅无关。

    而此时的明宅则是一片祥和,香案摆放于院子正中,而此时的李东阳正一脸肃然地站在院落之中,面向跪着的明中信等人,宣讲圣旨。

    “明氏中信在此领旨!”明中信正正规规,双手高举,接过了圣旨。

    明中信低头,神情怪异地看着自己的第一份圣旨。他做梦也未想到,自己的第一份圣旨居然是在如此情况下获得的。

    圣旨是中国古代帝王权力的展示和象征,其轴柄质地按官员品级不同,圣旨颜色越丰富,说明接受封赠的官员官衔越高。严格区别:一品为玉轴,二品为黑犀牛角轴,三品为贴金轴,四品和五品为黑牛角轴。而明中信手中的这份圣旨正是黑牛角轴的。

    圣旨的材料十分考究,为上好蚕丝制成的绫锦织品,图案为祥云瑞鹤,富丽堂皇。圣旨两端则有翻飞的银色巨龙作为防伪标志。

    明家众人站起身形,神情复杂地望着明中信手中的圣旨,说得好了这是圣旨,说不好,这可是要命符啊!

    李东阳轻咳一声,“明家主,既然圣旨已经接了,那就好好准备,钦差不日就会起身!到时还望你按时起程!”

    “谢李大人提醒!”明中信**回应道。

    李东阳望着明中信轻叹一声,转身而去。

    刘大夏看看李东阳萧索的背影,再看看明中信,心中唏嘘不已,这二位虽然表面看水火不容,但是私底下却硬是为对方考虑,还真是冤家啊!

    “刘老,还望明日过来商议一下后续事宜!”明中信冲刘大夏拱手道。

    “啊!”刘大夏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对啊,明中信即将离京,必须对一些事情进行安排,他点点头,“行,想必今日你会有些安排,我就先回去了!”

    刘大夏看看忙碌的明家众人,转身而去。

    “中信,中信!”一阵叫喊之声传来,明中信抬头望去,不是别人,正是那石文义与张采。

    “恭喜贺喜啊!”二人还未来到眼前,就满面笑容地喊上了。

    “二位大哥客气了!”明中信一抱拳,迎向二人。

    “哟,这是接圣旨了?可以啊,现在明家也算是武勋人家了!听说各位明家各位考生都比以往年提长了一级,这是大喜事啊!可得请客!”张采见众人正在收拾香案,一阵大呼小叫。

    “行了,别逗中信了,走咱们大厅坐坐!”石文义一拉张采,正色道。

    张采看看周围,点点头。

    三人来到大厅。

    “中信,中信!”一阵慌张之语传来。

    哟,这是谁啊?

    三人齐齐望向大厅之外。

    却只见张延龄慌里慌张地冲了进来。

    一见明中信,张延龄叫道,“中信,你可还好?你可还好?”

    石文义与张采一阵愕然,建昌伯这是怎么了?怎会如此慌张?

    “张兄,先坐!”明中信一举手,让张延龄就坐。

    “现在哪是坐的时候,如果你不愿去,我去与姐姐谈谈,让她出面免了你这趟差事。”张延龄叫道。

    “张兄,不用麻烦了,中信决定要去了,刚才已经接了圣旨!”明中信不紧不慢道。

    “什么?你已经接旨了?”张延龄一屁股跌坐在椅中。

    “中信,圣旨?这是怎么了?”石文义一阵疑惑,冲明中信问道。

    “中信要去云南了!”未等明中信回答,张延龄先叫道。

    “云南?”石文义与张采大吃一惊,凭白无故,明中信怎会去云南?还有,这圣旨难道不是下旨拟定的考生们的职位吗?

    二人吃惊地将目光投向明中信。

    “不错,云南宜良发生地震,陛下下旨要我辅助钦差前去赈灾,刚才就是接的这道圣旨!”明中信解释道。

    “那环采阁怎么办?”张采脱口而出。

    石文义恶狠狠瞪了他一眼,现在是谈环采阁之事吗?云南地处偏远,离京师有几千里之遥,如果明中信前往,只怕是前途堪忧啊!现在应该担心的是明中信的安危!

    张采也知晓失言,歉意地看了一眼明中信。

    “中信,为何朝廷要你去?这说不通啊!我记得,你才仅仅只是秀才啊!”石文义疑惑道。

    “唉,谁让我天姿聪颖,万事皆通,陛下想必也是听到了我的名声,想让我去锻炼锻炼,回来之后要重用啊!”明中信长叹一声,臭屁道。

    “别闹了!云南宜良地震此事事关重大,赈灾之事更是火烧眉毛之事,岂是你能扛的!况且,此事乃是朝堂诸公之事,岂能让你这一个小小的秀才前去,况且,你没职没权,去又能起到什么作用?究竟是何人在其中作了手脚?”石文义正色道。

    “我听说是谢迁那老小子使的坏!”张延龄在旁补刀道。

    “谢迁?”石文义一阵心惊,望向明中信,“真的是他?”

    明中信瞪了张延龄一眼,这个大嘴巴!

    “不错!是谢阁老举荐了我。不过,谢阁老也是知晓我的本事,向陛下举荐了我!想让我去云南历炼历炼,回来之后予以重用!”明中信解释道。

    “行了,别蒙我们了,谢迁那老小子岂会如此好心?”张采一脸不屑。

    石文义目光炯炯地望着明中信,显然,他也不信!

    “好了,不瞒你们了!”明中信无奈道,“其实,是小弟之前有些地方冒犯了谢阁老,人家一气之下,给小弟穿了个小鞋!”

    “但你怎会听话地接旨呢?”张采有些不解道。

    “废话,抗旨之罪是什么人都能够承受的吗?”石文义瞅了张采一眼,接茬道,“你想让中信抗旨不遵,到时满门抄斩吗?”

    “没那么严重吧?”

    “本来陛下也不至于与一个小小的秀才计较,但如果有谢阁老在旁煽风点火,只怕还真有可能!”石文义叹道。

    “不只是这样啊,其实,谢迁的谋算极深,如果我不接旨,此乃抗旨之罪,如果接旨,正好将我调离京师,而且,此去云南,有几千里之遥,来回一趟都得几个月,更何况还得办事,那时间就更长了,这样的话,就令我无法兼顾京师之事,也算断了我明家发展的黄金时间了!”既然谈开了,明中信也就不再藏着掖着,向他们解释道。

    “太阴险了!”张采骂了一声。

    “不错,这老小子太坏了!生儿子没**!”张延龄找到了共同话题骂道。

    “中信,虽说谢迁举荐是一个方面,但这事情总得有个引子吧!否则,即便是谢迁想给你穿小鞋,但没个由头,他也无法直接向陛下举荐啊!”石文义皱眉问道。

    嗯,石大哥还真是心细啊!明中信心中感叹。

    “不瞒石大哥,这也是中信自己作死啊!怨不得别人!”明中信叹息一声。

    “这话怎么讲?”石文义等三人好奇地望着明中信。

    “其实,是中信之前说了一些救灾之事,包括瘟疫防治、灾后重建及赈灾之事,随后被整理成册呈递给了陛下,被谢迁等人利用,将小弟拉入了这个旋涡,再加上之前小弟也在无意之间触碰到了那些世家大族的利益,遇到如此良机,人家岂不会将小弟往死里整,更待何时!”

    “高,你实在是高!”张采举起大姆指冲明中信赞道。

    啪!石文义拍了张采脑袋一下,“这时候了还幸灾乐祸!”

    张采一缩脑袋,无辜地望着石文义,低声嘟囔着,“就只许他做,就不许我说了?真是偏心!”

    “唉,究竟该说你什么好呢?”石文义望着明中信苦笑道,“如果你不是那般的出风头,也不会有这事,还真心是你自己作死啊!你不知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吗?”

    明中信笑笑,“所以,小弟决定乘此机会,韬光养晦,好好地检讨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再潜心学问,为明年的科考好好做准备!”

    “也好!事已至此,也没办法挽回了,只有如此了!”石文义点头认可,“希望你回来之后有所收敛!”

    明中信笑笑,不再说话。

    “对了,你走了,这一大摊子怎么办?”石文义一指厅外忙碌的众人。

    “无妨,小弟心中有数,也有了计划,只待明日,就安排。”明中信点头道。

    “行,有什么帮忙的,你就说!”

    “小弟不会客气的!”

    “中信!中信!”又一个声音传来。

    明中信苦笑不已,今日这是怎么了,一茬接着一茬,这刚刚安抚了一批,又来一批,还让不让人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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