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老爷眼中闪过一丝奇怪的光芒,看看赵秀才。

    “赵秀才分析说,官府公布捐献名单的用意很是奇怪,因为,按说,在天灾发生之时,官府需要的是正能量,也就是正面的消息,而不是将这些捐献少的富户的名单公诸于众,令百姓产生分富心理!这个举动就异常奇怪!再则,暴民的反应速度太过快速,就算他们觉得既然这几个富户没有捐献出大量粮食物资,家中肯定有,但也不会如此冒然地发动啊,还将人杀死!这就更加说不通了!”

    “还有,沐王府的军队既然来到此处,定然是担心有暴民出现,但为何暴民出现之后,他们却对此无动于衷呢?这不符合逻辑!这些,就是赵秀才为我分析的!”云老爷缓口气,环视一周,最终将目光投向“王守仁”,“赵秀才的结论是,其中定然还有隐情,这本不关咱的事,但我现在已经阻挡了暗中那些人的布局,如果依旧身处宜良,定然不会有好下场。”

    众人一听,倒吸一口凉气,这赵秀才居然敢如此说,难道真的另有隐情?、

    “王守仁”更是皱着眉头,陷入沉思。

    “但有一点,赵秀才不知,那就是,这宜良县主簿,乃是沐王府的一位管事的亲戚,这个消息我却是知晓得一清二楚,故此,我心中深信,赵秀才的推断没有错!种种迹象好似直指那位主簿,我心中甚至怀疑,很可能那位主簿就是主谋,一时间,我慌了!向赵秀才寻求定计!”云老爷看看众人继续道。

    “在我知晓主簿的关系之后,心中更加有把握,只怕此事还真与那位主簿有关,故此,我极力劝说云老爷连夜离开宜良。”赵秀才接话了。

    “然而,故土难离,云某无法下定决心,而且,我还想着,既然暴民的行动失败,应该不会去而复返,况且林兄他们死得如此凄惨,云某也想寻机为其报仇。就在我还在考虑是否离去之时,城中流言四起,说是云某家中藏有无数的粮食与物资,但是根本无心捐献,这下,灾民们一片哗然,纷纷咒骂云某,甚至到云某住所外谩骂不已,而官府居然并不出面避谣!于是,我就去找主簿理论!”

    说到此处,云老爷满面悲愤,难以自抑。

    显然,此番理论对云老爷打击甚大,甚至可能还有其他故事,于是众人尽皆望着云老爷,倾听他的叙述。

    “我也未想到,那主簿居然如此无耻,他居然提出,要我将家中财物尽数献出,他才为我们追查那暴民!”

    “无耻之尤!”吴起怒喝道。

    灾民们满面怒容,纷纷附和。

    “王守仁”、李兵、明义若有所思,并不参与声讨。

    “随后,我严词拒绝,未曾想,那主簿居然冷笑不迭,说是让我过后不要后悔,到时人财两空那就得不偿失了!”云老爷强压着火气继续道。

    “好,就不该向这些蛀虫低头!”吴起高声喝彩道。

    云老爷冲吴起一拱手,苦笑道,“云某当时也觉得很是痛快,然而,之后发生的事情却是令云某后悔不迭!”

    啊!吴起一怔,心中有些恼火,是啊!一个毫无根基的百姓严词拒绝有握一方权柄的官员,这云老爷今后的路只怕难行啰!

    “本来,我以为这主簿只不过是面子上放不下去,说的一时气话,未曾想,在我回家之后,就不时有那些地痞不时上门骚扰于我!还污言秽语以外面传的谣言谩骂于我!”

    “就这样,烦不胜烦,虽然街坊们几次威胁他们,将其赶走,然而,他们却变本加厉,夜间不断丢掷石子袭扰于我。随后,官府又不断有人前来收取捐物粮食,说是宜良县统一收缴的,我也不好推辞,将应交的份额,交出。然而,随后居然听说仅有我们几家出资,并非全县富户乡绅都有份!如此这般,折腾了一月有余!终于,这一日来临了!”

    云老爷轻叹一声,“那一日,可真是夜黑风高,最令人惊讶的是,地震居然也消停了下来。大家心中庆幸,可以睡个好觉。然而,就在这样一个平静安祥的日子,我经历了今生最肮脏最心酸的一页。”

    说到此处,云老爷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表的纠心之痛,环视灾民街坊,那目光却又变得那般的感激。

    与此同时,灾民街坊们尽皆一副愤慨的样子。

    “就在那一日傍晚,赵秀才再次来到我的住所,再次劝说我,另谋生路,还警告我,再不走,只怕再也没有机会离去了!可笑的是,我居然还呵斥了他!”说着,云老爷将歉疚的目光投向赵秀才。

    赵秀才洒然一笑,摇头叹息。

    “就在我将赵秀才赶出去之后,心中虽然依旧有些忐忑,但却自我安慰,没事!没事!”

    “就在这般忐忑的心绪之下,我逐渐进入了梦中!午夜时分,突然,我被人从被中拽起!大惊之下,我就待要喊救命,一只大手将我的嘴堵住,将我拖到窗户之处,让我向外观看。我看到了令我心惊无比的一幕,却原来,在偏房的门口居然有几个黑影悄无声息地闪了进去,片刻之后,几个身影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来。与前些时日的暴民装扮一模一样,依旧是黑巾蒙面,手执钢刀,上面滴着水滴。此时,我才知晓,这将我救起的人是要救我性命。身后捂我嘴的人见我已经明白事情始末,将我放开,我回头望去,才发现,正是赵秀才!一时间,羞愧难当,原来人家一直在密切注意着我,还为我放哨,在这紧要关头还救了我,我之前却那般地误会不相信人家!”云老爷羞愧地看了一眼赵秀才,“更令我感动的是,现在这种境地明显是九死一生之局,因为,我细看之下,左右厢房中居然走出了十余人,显然,这些人是有备而来,想要将我的下人外援收拾了,再将我拿下。我们已经被围在了正房之中,绝无逃生之路了!而赵秀才明知道是这种局面,却只身进来将我叫醒,这份情谊令我更加惭愧!”

    众人将钦佩的眼神望向赵秀才,他们也无法确保,如果处在赵秀才的位置之上,是否能够义无反顾地前去救这云老爷。

    真是义士啊!大家在心底称赞道。

    “那你们又是如何逃脱的?”吴起不由自主问道。

    “虽然当时看来咱们是身陷死地,然而,他们却未想到,此处虽然是我临时的居所,但狡兔三窟,更何况我早已被林兄他们的惨状吓坏了,绝不想步林兄他们的后尘,所以,我早已经在这临时居所设置了暗道,故而,我拉着赵秀才从从密道之中逃了出去!”云老爷得意道。

    “之后呢?”

    云老爷一听,面色瞬间变为一片死灰,是啊,之后呢?

    “王守仁”等一见之下,心中了然,之后必有变故!

    “本来,我准备逃出生天之后,聚集街坊,杀个回马枪,将这些暴民绳之以法,然而,我与赵秀才看到的一幕却令我的想法瞬间改变。”不知为何,大家此时见到云老爷的面色好似有些狰狞。

    “这是为何?”

    云老爷苦笑一声,看看赵秀才,叹息一声,“我看到了一件物事,令我改变了主意!”

    咦!大家瞬间明了,这就是云老爷逃离宜良的理由了,不由得,大家将目光紧紧投在了他的身上。

    云老爷环视一眼,最终将目光投在了“王守仁”身上,苦笑道,“钦差大人,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句话,还请大人恕罪!”

    “哦,但讲无妨!”“王守仁”点点头,示意无妨。

    云老爷深深看了“王守仁”一眼,“我看到,那些暴民外面罩着的衣衫之下,居然露出了捕快衣襟的一角!”

    啊!在场之人瞬间傻眼了,这是怎么话说的,难道,那些暴民居然是捕快吗?

    “王守仁”他们也是面面相觑,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众人一阵沉默,望向了一旁端坐的赵秀才,是啊,作为当事人,大家希望赵秀才予以证实,云老爷所说是否是事实?

    赵秀才知晓此时不是退缩之时,缓缓点头道,“不错,这个发现还是我为云老爷指出的,否则,夜间怎会能够发现那般小的破绽呢?相信这引起暴民也是因为这才一时大意,被咱们发现了这个破绽!”

    瞬间,大家哗然,齐齐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王守仁”,是啊,作为现场的最高长官,大家很是关心他听到此消息的反应,是官官相护,还是相信云老爷与赵秀才的指控!

    同样的,最紧张的是云老爷与赵秀才,他们也拿不准,这钦差大人是否会相信他们所说,他会如何处理此事呢?

    他们也是在赌,就赌这钦差大人乃是从京师来的,与本地官员并无牵扯,应该不会与他们同流合污吧!这个赌可是够大的,如果这钦差大人官官相护,那他们可就是肉包子打狗,刚出狼窝,又进虎穴啊!由不得他们不心怀忐忑!

    在众目睽睽下,“王守仁”紧锁眉头,稍稍思索,反问道,“云老爷,你们二人就这么确定,那衣襟就是捕快的衣襟一角?”

    “我二人绝对肯定!”他们二人知晓,如果这是诬告会有如何严重的后果!自是忙不迭地点头认定。

    “你们就不认为,这也许是那些暴民提前准备,想要在抢劫你家之后,利用捕快的衣衫逃出县城呢?”“王守仁”继续问道。

    “不错,也有这种可能!”赵秀才点头认可“王守仁”的说法。

    “赵秀才!”云老爷大惊失色,惊叫道。显然,他也没想到,赵秀才居然认可了“王守仁”的猜测。

    赵秀才冲他摇摇头,制止了他的话语,转头看向“王守仁”,“大人,确实,也存在这种可能,然而,从之前的种种迹象看来,更大的可能是这主簿监守自盗,所以,咱们不敢赌这个可能,因为,这得用咱们的命来验证!恕咱们没有这种勇气!”

    “所以,你们就连夜逃出了宜良?”“王守仁”望着赵秀才,猜测道。

    “不错!”赵秀才肯定地点点头,“本来,我的意思是,取此细软与云老爷一起离开这宜良县城,另谋他途!”

    咦,看来,他们二人当时还真有分歧?“王守仁”目光一凝。

    赵秀才叹息一声,看看云老爷,“本来,我想的是,我作为读书人,身份凭证随身携带,在离开宜良之后,我们相扮为主仆二人,我为主,云老爷为仆,自有一番天地!然而,云老爷却是不忍心抛下这些街坊,深怕他们在天灾面前遭受到灭顶之灾,故而,他居然向我建议,要带着街坊一起走!”

    云老爷讪讪一笑,不好意思地看看赵秀才。

    灾民们一片哗然,原来,这赵秀才还想要抛弃咱们啊!一时间,灾民们将怨恨的目光投向赵秀才。

    云老爷见状,连忙解释道,“诸位,你们切不可怨恨赵秀才,其实,他乃是为你们考虑的!”

    “为我们考虑?哼!”显然,灾民们不信。

    然而,赵秀才却是不以为意,神色淡然地坐在那儿,显然,不屑于向灾民们解释。

    “赵秀才其实是有一种顾虑,那就是,虽然咱们身上的细软能够护住大家的口粮,但是,要知道,咱们可是没有路引的,定会被官府判定为暴民,到时,可就有口难辩了!如果被官府锁拿,那咱们就辩无可辩,也许会被打为暴民,定罪受罚的!所以,赵秀才之前已经向我说明了他的顾虑,你们切不可怨恨于他!”

    灾民们听到这种解释,面色稍缓。

    “其实,我现在也已经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听赵秀才的劝告,带你们逃出来!”云老爷看着大家,眼中闪过一丝歉意,“如果我不带大家出来,你们绝对不会变得如此狼狈!”

    “云老爷,切不可如此说!跟你出来,咱们是自愿的,切不可自责啊!”

    “况且,如果不是您的粮食与物资,咱们的妻儿只怕早已经饿死了!岂能活到现在?”

    灾民们纷纷劝慰道。

    “冲啊!切不可让他们跑了!”就在此时,岸上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叫喊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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