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喷嚏,打得山响,陈凯倒不觉得这会是那个对上了贼船有所明悟的李渔所致,只觉得是这清晨的山风吹在身上。有些,凉了。
    离开杭州,已经好几日了。陈凯先是前往富阳,在富阳县的码头坐上了李渔的那个老乡船主的船,一路直抵兰溪。到了兰溪,船主的船素来只跑金华到杭州,与衢州那边的船帮交集不大,也不敢贸贸然的进入那片水域,陈凯自称是还要游山玩水,婉言回绝了船主帮他联络跑衢州的船的好意,买了几辆马车、驴车什么的来代步,便自行前往下一站——衢州府的龙游县。
    衢州府西面是江西的广信府、北面是南直隶的徽州府、南面则是福建的建宁府,东面自是兰溪县所在的浙江金华府。位于这四省交界,衢州的商业气氛浓厚,龙游商帮在后世名气不急徽商、晋商,但却也是中国古代的十大商帮之一,有着其自身的特色和不容小觑的实力。
    衢州一府五县,府城在西安县城,东为龙游、西乃常山、西北是开化、西南则是江山,陈凯计划是在龙游登船,直抵江山县城。随后,再从江山县南下,过仙霞关,进入闽北地区。到了那里,应当就有郑成功的接应人马了,不复此刻的这十来个护卫的情状。
    在兰溪县城下船,陈凯一行渡过了婺江,达到婺江南岸,随后一路向西。金华府一府八县,兰溪并非是最西面的,陈凯过了婺江,很快就进入到了最贴近衢州的汤溪县境内,这里依旧是金华府的范围,但是民风上却与兰溪那等与府城近似的所在有了较为明显的区别。
    民风不是陈凯所关注的,他如此大费周章,无非是进一步的摆脱与杭州的联系,防止为清廷的地方官吏发觉。在兰溪下船,走衢州府,只是不提;去金华府城,溯流而上便可过义乌、东阳,进而进入绍兴府地界,也可以转而向南走台州,便可入海;亦或是南下永康县,入处州府,抵温州府,亦可入海。选择越多,清军就越难追捕,机会只有一次,在人家的地盘上,总要多想一些,方能万全不是。
    一路上,陈凯与王江相谈不多,只说是救了他前往福建,仅此而已。王江一家对此自是千恩万谢,只可惜他们并不知道,历史上的数年后,王江的母亲去世,王江设了一个不甚复杂的局便带着妻子大摇大摆的逃出了杭州城,再上大兰山抗清。
    这样的例子,还有那个李长祥,十几年后的南京,此人同样是用了一个不怎么复杂的手段就逃出了南京城,竟然是还从城里拐了一个红颜知己出来。自此之后,二人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绕天涯,浪迹江湖数载,北去过直隶、宣大,南走过广东,最后竟然明目张胆的在临近南京不远的常州府定居,也是一个奇人。
    由此可见,明朝士大夫的智商普遍不低,只要用心思用到位了,并非没有比这个名侦探柯南也就看过几十集的家伙缺了多少办法。
    从水路,转为陆路,陈凯是不打算去汤溪县城的,沿着衢江一路向西就好,路过村镇,碰上清军的可能性也不大,安分守己,一脸的人畜无害,倒也少生了些事端。这样的光景,直到进了一处小村露宿,才突然有了些变化。
    村子不大,几十户人家,一百多口的男女老少。这里已经快进入到衢州府了,由于一辆驴车的车轴坏了,需要进行修理,陈凯一行就打算暂且住了下来。只不过,尚未进村子,村中的乡绅就要把陈凯等人往外轰,说什么也不让陈凯等人住进来,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怎么看怎么有不寻常的地方。
    “此人,武艺颇为高明。”
    “谁?那个乡绅会武功?能打得过你吗?”
    好奇三连,道宗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凝视了陈凯良久,似乎是直到这良久之后才想起来,陈凯的武艺,最拿得出手的还是用燧发手枪顶着对手的脑门射击,才在离开了村子后向陈凯作出了解释。
    “刚才,那乡绅不让咱们进村。贫僧看去那乡绅身后,村子的当道土路上浸淫有不少的暗红色,再加上一些房屋、器具上也有这般的颜色,呈喷溅状,应该是血迹。一些器具和木材的破损,还有切口。贫僧可以断定,就在咱们抵达前不久,这里发生过一场搏杀。其中一人,用的当是一把不短的苗刀,嗯,应该是双手持刀。贫僧说的,就是那人。”
    道宗的武艺是他们这一行人中最为高明的,当初杀施琅那般人物,几同于杀鸡,由此可见一斑。这一路上,道宗再未有施展过武艺,但是对蔡巧等人倒是有所指点,很是得到了蔡巧等人的敬佩。村子的破乱,陈凯也看在眼中,只是如道宗这般连特殊的武器都能看出来的,实在是需要在武学上有极高的天赋和实战经验才有可能做到的。
    “这人,与你相比,如何?”
    “赤手空拳,杀他,想来不会比杀施琅困难多少。但若是持兵搏杀,这个,很难说谁能胜得过谁。”
    “高手过招,胜负只在毫厘之间?”
    “是的。”
    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道宗的神情之中,已多是对同道中人的惺惺相惜。随即,闭目思虑,似乎是在回忆着小村的场景从而幻想刚刚发生的搏杀。
    那应该是一场以一敌多的死命相搏,持苗刀者大开大合,刀锋狂卷,围攻数人下意识的退避,使得他们原本的合攻之势荡然全无。
    接下来,持苗刀者,瞅准退避最缓一人,双手突变单手,自斜上方直刺面门,逼得那人仓皇后退,失去了平衡。旋即身形一扭之际,单手重归双手,力劈而下,当是那土道上最长的那一道血迹。
    一刀直下,无有半分迟疑,就在其他人返身相救之际,持苗刀者身形再动,顺着劈砍的余力便挥舞着刀锋重归方才的位置。除了那已然倒地之人,仿佛他好像就始终没有动过一样。
    随后的时间,进而大开大合,退则刀贴己身,刀锋如闪光般护住身形,寻找着每一丝可以进取夺命的机会。在道宗的想象中,那个持苗刀者进退之间,刀就仿佛是身体的一部分似的,如臂使指,灵活自如。更难得的是,那每一刀下去,绝无半天拖泥带水,全然是以杀人为目的,一刀致命。
    良久之后,道宗的额头上已渗得满是升腾的汗水,但是那神采中的兴奋,却是陈凯从未见识过的。待到这份幻想最终以持苗刀者杀光了围攻数人才宣告结束,他终将最后的一些思路说了出来:“这个人的刀法,从那些切口和血迹的分布上看,有几分《辛酉刀法》的感觉!”
    “《辛酉刀法》?”
    这个名字,若是从前的陈凯或许还会不明所以,但是身在这个时代已然数载,戚继光的兵书战法都读过了不知多少遍,自是没有不明白这代表着的存在的道理。
    “戚少保的戚家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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