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三月底,老朱的病才好,允熥这才把工作交还给老朱。但是之后老朱的精神一直不好,直到允熥的大婚才恢复过来。

    按照普通老百姓的礼节,亲叔叔死了怎么都得齐衰期一年,这一年内不能娶、嫁的。但是皇家不一样,按照古代的礼节,都是以日易月的,所以允熥只是服丧十二天就行了。再加上老朱并未有放慢的表示,所以大婚的筹备也只是耽误了十二天,就又开始了。

    就在允熥并没有感觉的时候,突然有礼部的官员来告知允熥该为了婚礼准备什么了,他才恍然大悟:自己要结婚了!

    钦天监,这个允熥看起来完全是吃闲饭的衙门,选取了五月初八是好日子,宜嫁娶,所以就定在这一天大婚。

    但是早在这一天之前好几天,整个文华殿就已经忙的飞起了。婚礼有六步,首先是纳采、问名。老朱以礼部尚书任亨泰为傧者,开国公常升为使者,去位于金吾前卫坊的薛家纳采、问名。

    先是老朱下制:奉制纳薛氏女为皇太孙妃,命卿等行纳采问名礼。

    然后傧者对使者说:“敢问是什么事?(敢请事)”使者说:“储宫纳配,属于令德。邦有常典,使某行纳采之礼。”

    傧者到未来太子妃家里告诉他使者说的话;主婚者,也就是未来太孙妃的父亲薛宁说道:“臣薛宁之子,不足以备采择。恭承制命,臣薛宁不敢辞。”

    傧者再出来告诉使者,使者进去把彩礼送进去,说道:“某奉诏采择。”说完再出来。

    傧者再对使者说:“敢问是什么事?”使者回答道;“储宫之配,采择既谐,奉制问名。”

    傧者再走进去告诉主婚者,主婚者说:““制以臣薛宁之女,可以奉侍储宫,臣薛宁不敢辞。”傧者再出来告诉使者,使者再进去按照礼仪奉送大雁,并且宣制曰:“臣奉诏问名,用于占卜(将谋诸卜筮)。”主婚者曰:“臣薛宁长女薛熙瑶,王氏出。”

    之后还有纳吉、纳徵、请期、醮戒四步,每一步都要花不少时间。

    从醮戒开始,允熥就得开始忙活了。允熥那天就忙活了一整天,东宫的官也得跟着一起忙活。等结束了礼仪,允熥和齐泰他们都累得要死要活的。

    然后就是婚礼当日的三个步骤了。不过在婚礼的前一日,东宫官就都又忙活起来了。按照明制,除皇帝大婚不用亲迎以外,皇储君婚礼也得亲迎,并且不光是一个人去,整个东宫的官员都去,并且为了第二天熟悉道路,前一天就排练一遍。

    到了婚礼的正日子,允熥和册封皇太孙那一天一样,寅时就起来了。王喜、王步等人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思为允熥穿衣。

    允熥穿上冕服,坐上车,从文华门出发。过文华门的时候,允熥侧眼看到以齐泰、耿璇为首的东宫官立于文华门右侧,都穿着朝服,旁边还有乐手在吹吹打打的。

    本来耿璇应该已经去山硒上任了,但是他非要参加允熥的婚礼,又因为秦松不愿引人注目,所以允熥也就同意了。

    允熥乘辂,一路听着吹吹打打的声音来到金吾卫坊薛家的大门口。此时薛家的院子可不是两年以前允熥见到过的样子了,这几个月工部的官员彻底整修了薛家的院子;不仅如此,为了允熥乘坐的舆能够方便的进来,从坊门到薛家家门口的道路全部都整修了一遍,铺上石板。

    允熥下舆,走进薛家的的大门,东宫官跟随他走进去。引导官引导他们走进会宴的地方。

    薛家后院,薛宁的妻子王氏正在和薛熙瑶说话,听到外边传来吹吹打打的声音,王氏哽咽着说道:“我该说的都说了,只愿你和怡儿能得太孙欢心,早日诞下皇嗣。吉时快到了,你快把衣服穿好,准备出去了。”语罢,泪如雨下。

    薛熙瑶也流下泪来,但是强笑道:“我今日就要去那见不得人的去处了,娘儿俩不说说笑笑,怎么哭起来。一会儿等我去了,也不知是否还有回来的时候。”

    转过头对在一旁哭泣的妹妹薛熙怡说道:“姐姐今日入宫先为你准备,等过几日你入宫了,就不似姐姐这般了。”薛熙怡为侧妃,虽然六礼一起准备,但是入宫要晚上几天,并且礼仪要简单的多。

    薛熙怡不答话,仍旧是哭。

    这时,薛家请的教养嬷嬷掀开帘子,说道:“哎呀我的娘娘,吉时马上就要到了,还不快点儿穿好衣服,别待着啦。”

    薛熙瑶马上开始整理衣服,然后下地穿上鞋,戴上冠冕,走出屋子。

    允熥正在会宴的地方与薛宁说话。允熥从未有面对岳父的经验,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该说什么好,问答了几句就不知道说什么了。薛宁也一样,丈婿二人就愣在了这里。好在吉时马上就到了,薛宁整理了一下朝服,站起来说道:“臣引导殿下。”说着往门外走去。

    允熥也赶忙站起,走出大门,面向西站着。

    薛熙瑶穿着褕翟花钗,走进阁内,到北边面向南站立。

    傧者又与主婚者进行了复杂的交流,然后允熥再次走进阁内,站立于大门的左边,然后又走到阁子的南边,面向北站着。

    薛熙瑶没有穿什么凤冠霞帔的,那都是民间女子结婚时穿的,太子妃可以拿那个当常服穿,所以没必要特意婚礼时穿。

    并且薛熙瑶也没有红盖头,皇家不兴这个。允熥一抬头就看到了薛熙瑶。

    允熥虽然嘴上说着谁都一样,但是总愿意娶个漂亮的。允熥扫了几眼,觉得她比两年以前见面时更成熟了些,更漂亮了些,虽然仍然青涩,但是也不是如同青苹果一样的了,更像是将熟未熟的样子。允熥不便多看,反正回去了有的是时候看,扫了几眼就又低下头去。

    薛熙瑶也看了允熥几眼,随即觉得自己好像是见过他似的,但是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了。她虽然记性好,但是两年以前的事儿了,又不像允熥因为看到姐妹花那么印象深刻,当然想不起来了。她也不好多看,扫了几眼,觉得还算入眼就低下头去。

    允熥从执雁者手里接过大雁,双手递给主婚者。主婚者薛宁跪下接受,然后站起来退到阁子的西边。允熥再拜,然后走出阁子。

    薛宁的妻子王氏站在阁门口,允熥行礼拜见,王氏还礼。允熥走出院子,站在外边。

    薛宁和薛熙瑶先后走出。薛宁生硬的说道:“戒之戒之,夙夜恪勤,毋或违命。”。

    王氏同样按照规定的‘台词’说道:“勉之勉之,尔父有训,往承惟钦。”

    薛熙瑶三拜,然后跟从宫女上舆出门。她虽然没有看见,但是能猜到的,是父母必然留下的泪水。

    薛熙瑶与允熥坐于同一辂上,回皇宫去。辂内是有服侍的人的,并且允熥觉得不是说话的时候,就没有说话。他不说话,薛熙瑶更不可能说话,二人一路无言来到文华殿。

    到了文华殿,允熥站到文渊阁大门东边,薛熙瑶站到大门的西边,然后在引导者的指引下,允熥揖着薛熙瑶,走进殿内。

    进了殿,本来就要行合卺礼了。但是,洪武年间的礼仪尚不完全,老朱又极爱一家人在一起热闹,所以合卺礼被推后了,老朱家和一般家庭一样聚在一起宴饮起来。

    明日是朝见皇帝的时间,所以老朱是不便在今日出现的。但是允熥的叔叔、兄弟们是没有这个顾忌的。

    以朱楩为首的皇族成员当然首先拜见了薛熙瑶。不管平日里怎么称呼允熥,也不管他们和允熥的辈分如何,所有人都是一揖到底,说道:“见过太孙妃。”

    薛熙瑶也手忙脚乱的还礼。允熥说道:“看你们一个个的,都干什么呢!”

    高煦行完了礼,笑道:“三哥是心疼嫂子了?来来来,咱们大战三百回合,不醉不归。”

    允熥笑道:“你刚多大就喝酒,小屁孩一边去。”

    高煦叫道:“我今年都十二了,可以喝酒了。”

    朱有炖拨了一下他的脑袋,笑道:“十二岁的小孩子谁说的可以喝酒了?燕王叔?等我见了燕王叔就问问说没说过这话!”

    允熥走上前笑道:“和他说什么,让下人看好了不让他喝酒就成了。”

    二人走到一边,各饮了一杯酒,允熥说道:“上次谈过的那个编写戏曲的事儿,你想的怎么样了?”

    朱有炖是朱元璋第五子周王朱橚的长子,现在是周王世子。不过这并不是允熥对他另眼相看的原因。后世的允熥曾经因为喜爱中国古典文学读过《中国古代文学史》,其中就有朱有炖的大名。允熥因为朱有炖身份特殊所以记住了他。

    朱有炖是少有的亲王编写戏曲的。在允熥的想法中,戏曲会有重要作用,所以他与朱有炖交好。

    有炖回道:“不就是写一个说魏武征乌桓的本子嘛,好写,已经写了大半了,过几天就好了。”

    允熥说道:“倒不着急,慢慢写就好,但是一定要表现魏武的宽容大度。”

    有炖说道:“知道,知道。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这些事情明日再说吧,今日只喝酒。来,再干一杯。”允熥忙举杯相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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