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金蝉脱壳

    平淡的声音恍如晴天霹雳。

    苏谧的心中悚然一惊。

    被她发现了吗?!这些细小的动作最容易暴露一个人的身份。

    苏谧脸上神色不变,抬头带着几分愕然地看着施柔儿,依然恭顺地问道:“娘娘,你是在说小的吗?”

    “你……原本是采薇宫的人?”沉默了片刻,施柔儿挑了挑眉,忽然问道。

    “不是,奴才原来是采薇宫东头梅园里伺候花木的洒扫宫人,采薇宫人手不足的时候也偶尔过去帮帮忙,禄公公,还有小冽子……不,冽总管他们都是知道的。  ”苏谧低头说道。

    施柔儿没有说话,她精细地打量着苏谧,睫毛轻轻颤抖。

    苏谧觉得自己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不已。

    旭日初升,天色渐亮,一队巡逻的辽人士兵走过宫门前,鼓噪的声音打断了两人之间诡异的沉默。

    “你们!”施柔儿忽然转过头,扬声呼唤住他们。

    苏谧的心跳快要停止了。

    带头的小队长快步跑了上来,谄笑着问道,“娘娘有什么吩咐?”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落到施柔儿半掩的粉颈上。

    “你们……去把这具尸首安葬了吧。  记得恭敬一些,这可是大齐的皇后呢。  ”施柔儿抬了抬下巴,向皇后的尸身微一示意。  漫不经心地说道。

    苏谧吃了一惊,她忍不住抬头看着施柔儿。

    “可是……”那个小队长迟疑着说道。  这个不是他们大王命令暴尸在这里以警告不听话地宫妃的吗?没有大王的命令,他们怎么敢擅自作主呢。

    “待会儿我会向大王解释的。  ”施柔儿不耐烦地说道。

    “……是。  ”犹豫了一会儿,小队长还是依言办理了。  耶律信对施柔儿甚是宠爱,如今寻常的辽人将领都不敢违逆她的意思。

    当即指挥着手下去寻找大车,搬运尸首。

    苏谧和施柔儿两人并肩站在宫门处,看着皇后的尸首被抬上车驾。

    车驾渐行渐远。  逐渐淡出了两人地视线。

    苏谧心中还在惊疑不定,忽然。  身后传来施柔儿清冷淡漠的声音。  “还不知道等我死了地时候,有没有人给我收殓呢?”

    苏谧忍不住转过头去,晨光初现,背着光,她只看到她的容颜一片晦涩,她仿佛是在笑着,只是那笑容也如同她的语调一般。  清冷淡漠。

    没有等她细究,施柔儿已经转过身,漫步而去。

    寒风呼啸而过,雪花纷飞,很快就将她纤瘦的身形掩去了,只余下漫天满地尽皆银妆素裹。

    苏谧轻叹一声,她不能够再拖延下去了,在这个深宫每耽搁一天。  身边的危机也就加重了一层。

    虽然她的容貌大变,而且又依靠银针改变了自己的嗓音,可是身形举止和一些细小地习惯都是无法改变的,一旦被人认出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如果……如果自己真的落入了辽人的手中,自己会如何选择呢?是像皇后那样的坦然赴死。  还是如同施柔儿那样的婉转接受。

    这个问题忽然之间就倏地钻入了苏谧的脑海里,她的思路立刻陷入凝滞。

    算了,她摇了摇头,这些事情等真地落到自己头上的时候再发愁也不迟,只怕到时候连选择的权力都没有了,何苦这样早就开始忧心呢。

    大殿之中的筵席依然在持续,直到了傍晚时分,苏谧轮值结束,回到仆役休息的角屋,门口一个送火炭进来的杂役将车子停在了他们地门口。  正在向旁边的库房里搬运着木炭。

    苏谧眼神之中掠过一丝兴奋的了然。  她不动声色地走近。  帮忙搬运起来。

    那个杂役靠近她的身边,眼看左右无人。  低声说道,“二小姐,已经准备好了,后天刘老板他们过来,给辽军进献礼物,到时候……”他飞快地将制定的计划说出。

    苏谧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两人搬完木炭,丝毫不引人注目地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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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鹅毛般的大雪簌簌飘落,将宫殿楼阁点缀地银妆素裹,遍地的悲凉和凄惨的血泪似乎都被这漫天的大雪层层的掩盖了,看不出其中赤luo裸地血腥和残暴。

    苏谧和小禄子合力搬动着一座半人高地紫金盘龙香炉进了大殿。

    殿中依然是笙歌艳舞,酒肉欢宴,只是场中多出了一群陌生人。

    “……这不过是我们这些卑微之人的一点儿小小心意,我等早就慕大王地天威,大王的武艺神勇,天下无双,运筹帷幄,智勇双全,那一样不是如雷贯耳啊。  可惜只恨地方隔得太远,行动不便,一直无缘天颜。  日盼夜盼,如今可算是盼到大王驾临我们地方,岂能够不有所表示。  ”一个领头的中年人恭维地说着,一边将手中的长长的供奉礼单呈了上去。

    耶律信接过礼单看了一遍,甚是满意,说道:“你们几个倒也识趣,虽然我与别人有了协议,不得伤害你们,但如果你们齐人都是如同你刘老板这般识情知趣,我们也能减少很多无谓的麻烦。  ”

    苏谧立刻明白,这个说话的中年人就是刘泉了。  眼前殿中的这一批人自然都是齐京之中的大商家,大富豪,如今前来辽军营中表示供奉归附来了。

    “是、是、是。  ”刘泉忙不迭地说道:“大王天威难测,我等其实早就想要过来参见孝敬大王了。  只是一直不知道大王的意思,如今知道大王是这般地平易近人,实乃真英雄也……”说着竖起大拇指夸赞不停。

    身后跟着的几个人也是一阵阿谀奉承,恭维话滔滔不绝,殿中的将领都已经喝得半醉,听了他们的话更是醺醺然如饮醇酒。  耶律信把手一挥,笑道:“你们不必担心。  只要老老实实地为我们辽军效力,自然也不会为难你们。  何况。  本王还与人早有协议呢。  ”

    苏谧和小禄子把香炉抬上前去,放置在宫殿的角落上,苏谧趁机抬头看了周围一眼。

    刘泉他们总共来了七八个人,言谈之间似乎都是京城各大商号的领头人物。  居中的刘泉生地圆脸微胖,笑容可掬,一脸的富态,左侧站着一个满脸络腮胡子地大汉。  面容苍老,察觉到苏谧的眼神向这边投来,他看似无意地向苏谧看去,眼睛泛起几分奇异的琥珀色光芒。

    是齐皓!

    苏谧立刻认出。  她竭力压抑着狂跳不已的心脏,低下头去,与小禄子一起,不动声色地走了出去。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这一场简单的召见结束了。  刘泉一行人走了出来。

    门口是一溜儿的大车,这些是刘泉他们带来孝敬辽人的礼物,都是珍贵地金玉珠宝,锦绣珍玩,堆积如山。

    几个侍立在车边的小厮见到自己的老爷出来,知道事情完成了。  立刻开始动手将礼物搬到辽军指定的地方。

    快要搬完的时候。  一个小厮忽然脚底滑了一下,一跤摔到了地上,手里头抱着的大箱子掉了下来,不巧正砸在他的腿上,立时一声惨叫。

    旁边的几个辽军看地哄笑起来。

    那个小厮正是刘泉带来的人,他顿时感到大跌面子,气冲冲地走上去,狠狠地踢了那个小厮一脚,“这个不成气候的蠢货,万一把大王的东西摔坏了。  你就是有十条命也赔不起。  还不赶紧起来干活。  装什么死啊!”

    那个小厮挣扎了一下,爬了一半却又跌倒了。  呻吟不止,看来腿是伤着了。  站在一旁的苏谧连忙上前,替他搬起了那个箱子,向库房走去。

    刘泉又狠狠地踹了那个小厮一脚,然后骂骂咧咧地拎着他的耳朵把他一脚踹到车上。

    东西虽多,也终究有搬完地时候。  东西搬完了之后,车架都是要赶回去的。

    这一次,刘泉他们每一个人都只带了一个小厮,负责赶车和搬运,现在刘泉的小厮跌断了腿,斜倚在车上呲牙咧嘴,呻吟呼痛不止,眼看是指望不上了,他的车驾自然就没有人赶了。

    刘泉面有难色地看着那台大车,难道要他一个体面光鲜的大老板亲自下手去做这些粗使小厮做的活计吗?刘泉忍不住心头火起,又狠狠地扇了车上的小厮一巴掌,喝骂到:“还敢在这里叫唤?没有用处的东西,难道要老爷我来赶车伺候你吗?!”

    几个同来的商号老板也是束手无策,几人呆立了一会儿,刘泉左右一看,忽然灵机一动的样子,连忙一溜儿小跑,走近旁边一个看守地辽军,满脸谄笑着说道:“军爷,您看,小人带来地这个笨手笨脚的蠢货摔断了腿,如今这车驾……”他搓着手问道:“能不能麻烦军爷派个人跟我去一趟,谢谢您老了。  ”趁机从怀里摸出一个重重地口袋塞进了那个辽军的手中。

    那个辽军掂了掂钱袋,重量和其中传出的响声都让他满意,当即不在意地一挥手,笑道:“刘老板客气了。  ”他看了看四周,顺手指着距离最近那个小太监喝道:“你还不快去帮刘老板的忙,愣着干什么?”

    苏谧立刻听话地走到车旁。

    这样细微的小插曲没有任何人起疑,也没有任何人来阻止,这个宫里头无论缺什么也不会缺几个小太监。

    苏谧走近车驾,忍不住回头向小禄子看去,小禄子安慰地冲她一笑。  苏谧明白,此刻的大齐皇宫,想要把所有的人都救出去只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已。  像眼前这样一个简单的局,就已经是调动了宫外的各种势力,精心安排,才能够这样自然而然地将她救出去。  好在小禄子人伶俐,看如今的局势暂且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苏谧强迫自己放下心去,极力保持着镇定。  她坐到那个不幸断腿的小厮旁边,在刘泉的吆喝声中,驱赶着车子向前走去。

    苏谧以前也曾经试着赶过一两次车子,都是小时候玩闹而已。  此时她紧握着鞭子,在身边小厮的低声提点下,倒也似模似样。

    走近宫门的时候,看到守门的辽军,刘泉伶俐地上前解释,手中的银子也没有停下,几个守门的辽军被他孝敬地颇为满意,对这位识情知趣的刘老板没有丝毫为难,爽快地放一行人等出了宫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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