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姑在湖畔廊下走了不下十次.这一次终于入了王景的眼.

    英姑的脸色凝重.不见一丝轻松喜色.王景跌进谷底的心已再往下坠不去.只沉沉吐出一口气來缓和淤积在心底的伤痛.

    “怎么了.”

    “玉府今日四处采办嫁妆.宴请宾客.听说是女主人要出嫁.”英姑观察着王景的脸色.小心说來.

    王景头皮一紧.转身就往玉府去.

    装成贺喜來.乐颠颠闯进玉府.不管玉府的人如何拦他.他也不听.弄得玉府人仰马翻沒个消停.口口声声说着要见络玉.讨杯喜酒喝.

    即便玉府总管老庆解释了好几次.昨夜成亲的是救了自己主子的两位恩人.不是自己主子.王景还是不罢休.最后老庆只好吩咐一个叫阳春的丫鬟领着他去书房.

    拦在自己面前的这么多人脸上除了忧色沒有一点喜庆之感.就算成亲的不是她.也不会是这样一幅准备办丧的样子.何况.以这几次与她的接触.她那么骄傲骨性的一个人.不至于躲起來不见自己.

    跟着阳春去往书房.王景敢确定这里头一定有鬼.

    穿过将院墙辟成弧形的门.走了几步都沒看见一个人.身边轻轻地响起一道声音.

    “小姐毒发.身子不能动.时日无多.您多担待些.别说太多话累着了她.”

    王景顿住.那一丝哀恸至极的声音确切系身边领路的女子说出.他却不愿相信.这不惜一切救回來一个朝不保夕的人.让救了她的人、身边这些实现了希望企盼的人多心痛……

    瞥着女子哀悯的神态.王景心弦一动.才想起她是那日街上穿着一袭枫叶红陪在络玉身边的女子.从那一日她们两人的话语里.感情应是亲如姐妹.难怪会如此心疼.

    王景坐在桌前.络玉平躺在床上说不了话只睁着眼.

    一看着她这个样子.王景便想起进门前阳春的话.真不知如何开口.喜事就快变成了丧事.也难怪玉府的人百般不愿自己來见络玉了……

    “你不会死的.我不信.我们那么多人都解不了这个毒.”

    王景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來.他与络玉根本算不上亲切.怎么会这么愤愤不平.

    络玉呆呆的望着床顶.对王景的话根本回答不了.那一双清冽的眼睛.却因这一句话激起无数的水花.旋转荡在那两颗泉眼之中.一种临死之时的悔痛顿悟.一种对前事如风如尘的讽笑.一种怨恨不甘.

    王景看不懂这如同活过几生几世的深远苍凉目光.一寸一寸都牵动心底对这一生的寄望.那就如同在告诉他.她不曾好好的过.所以.天都看不过眼了.要收回她的性命……

    王景离开书房來到暖玉里.看着与络玉同样情况的云初.瞬间想到了合欢蛊.他强要了苏通导致两人都中了蛊毒的事也再一次浮现在脑海之中.便心领神会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也才想明白络玉眼中的怨恨与不甘是什么意思.那是在恨老天不该在收了她的命的同时.也让自己心爱的人跟着陪葬的恨……

    王景嘴角牵着一丝苦笑.“你们至少得活一个.不然我用什么來抓到他.或者你们都活下來.我更有胜算.”

    说这个话的时候.王景突然失去了方向目标.络玉与云初的毒绝不是合欢蛊那样的慢性毒药.这药药性猛烈.这两人生还无望……

    络玉与云初一旦死了.挂在心上的两件事也自然的断了.不用违心成亲.也不必与贺靳周旋.云烟只按照计划撤离云城.这一生仿似在这儿也画上了一个句话.突觉得空荡荡.无凭无依.不知在何处停泊.

    “我也想我们都活下來.或者她活下來帮你.但这次.恐怕我们帮不了你了……”云初凄怆一叹.“能告诉我你要抓的人是谁吗.”

    与他跟苏通一样.云初所中的毒浅一些.能够说话.而络玉中的毒很深.连声儿都发不出……

    “人都要死了.还那么好奇.”王景盯着云初.被窥探得不满.

    “出生入死一场.权当我临死之前不能嘱咐亲人只能关心一下朋友.”云初很平静.王景的心却被重重一撼.

    这么多年.为了掩盖秘密他几乎沒有朋友.当听到‘朋友’这两个字他虽不习惯却十分向往.只是这个朋友命不久矣.

    “当我是朋友就别好奇这件事.要说我早就说了.不说自有不说的原因.到时候等我抓到他.你们自然就知道是谁了.但我两三日可抓不到他.所以.如果你想知道就需要活得长一点.”王景轻声道.

    “我一直想问.为什么她要逃.是她不喜欢你.还是你臭名昭著的原因.如果我帮了你.那岂不是陷朋友于水深火热之中.对那个不知名的朋友我有愧.如果.你抓到她.她还是不愿意跟着你.就放了她吧……”

    云初注意着王景的脸色.看见他的目光像是饿狼一般危险.却不收住话顾自继续道:“强扭的瓜不甜.是你的总会是你的.我本來已经送晚晚走了.可她却偏偏放心不下要到北疆找我.我以为瞒着所有人.顺水推舟的让所有人以为我死了.等我找到她可以实现她自由自在逍遥江湖的梦了.她却阴差阳错的成了当朝公主.我真不想又做回云汉的少将军.尤其当我放下所有只带着这颗心到处找她的时候.那种简单而轻愉的感觉我一生都不曾体会过……”

    云初说了那么多.也不知道王景听沒听懂他的意思.或许是真快死了.所以特别啰嗦.沉沉一叹后.又道:“你若喜欢那个姑娘.就成全她包容她.既然喜欢.给她的就应该是她想要的令她快乐的.而不是她不愿意的让她为难的……”

    世人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云初的苦口婆心的确出于好意.王景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在理.

    可事实上.沒有什么姑娘.而是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自己喜欢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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