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望着夜色,沉默着,心似此刻的天漆黑一片。云汉处境如斯,而他最好的下场就是战死在沙场之上,此生怕是到死也见不到了。

    分明看不见那些虚无缥缈的星芒怎么相信他说的……

    “云初,”苏通又唤他,“你是运筹帷幄的将军,不能仗还没打自己先吓破了胆。你经历多少次绝处逢生,你比我更清楚顾左盼右对战局的影响。虽然感情与打仗不一样,但也殊途同归,你伤了她,算到今天她也应该在某个隐秘之地完全恢复了,但她没来找你清算,这就是你的机会。”

    云初心尖颤了颤,苏通侧眼凝视着那张不起波澜的脸,沉沉一叹,“我知道,你一定准备好了另一番说辞让她最好恨死你,但她那般聪慧,能瞒得了多久?等到她愿意再想这些事,想通了这些事,便会来找你,这要不了多久。她来是迟早的事,你认为她那么认死理的一个人还会走吗?”

    滔滔不绝的劝说,唯独最后这一句,将云初只是暗流涌动的心事掀得翻覆了天地,动荡纷乱如麻,竟是手心冒汗,浑身绷紧了。

    苏通这一劝不仅没解开云初心头的结,反而重重提醒了云初这一件要命的事,她如果迟早要回来,到那个时候如果他已战死,谁来保护她?

    苏通见云初双眉皱得越来越紧,更无半丝半毫云开雾散的迹象,惊觉自己方才的话可能弄巧成拙,“恰到好处的未雨绸缪对大家是好,太过却是杞人忧天累了自己也让身边的人也忧心忡忡。”

    云初听而不闻,缓缓扭过头来,十分严肃的凝视着苏通,“天下动乱将起,你若有她的消息帮我尽量照顾她,我顾不及她。”

    苏通瞪大了双眼,却是十分了解地点头应下了,也将视线移到别处,脸色也越来越凝重,半晌他幽幽的问,“她是害死薛姨的祸首之女,你……”

    云初歪头看着他艰难地说了半句,下面的怎么也说不出来,却将他想问的猜了个七八,“就像那日我对奶奶发誓一样,白琼是白琼,她是她,我不后悔爱上她,不后悔跟她在一起,不后悔和她分开。”

    苏通听得很震惊,脸色黑得似锅底,沉沉嗯声。

    “你……”云初有些担心,却不知道苏通在愁什么,此时才有了心思问他深夜到这儿来的原因,“你有急事找我?”

    苏通侧身歪倒在榻上,声音小了点,“没什么事,我就是被关得太闷了,趁着夜色出来找你说说话。”

    苏通没有说他来此的真正目的其实是为了他与观云的师徒情份,他想从他这儿打听观云这个人还有他的下落,可是现在却更想问另外一句,“你还是会杀白琼吗?”

    云初暗忖着苏通意外执着报仇与感情之间的选择,难不成是他想要杀的人与他在乎的人关系甚密?可是哪里有他像他在乎络玉一样在乎的人?但他不得不报的仇却是有一桩的……

    苏通闭着眼,似乎很煎熬,云初看在眼里,认认真真地思索了一回,才说,“这个世上,我最在乎她。除她之外,我还有一些珍视在乎的人,我不能自私的只为了自己和她,背叛丢弃其他所有,哪怕我对她一生愧疚。”

    苏通掀开了眼皮,仰望着他正俯视着自己的那双认真的眼,心思几转,苦涩笑他,“为她,你放弃抛下的够多了……”

    云初一愣,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事,竟然没多少察觉,还在这儿说这些不过脑子的话。苏通缓缓合上眼帘,“我虽然有点事想不通,但没你想得那么严重,用不着你这样现身说道开解。”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在榻上拍了拍,“你就坐这儿陪我一会儿,我睡一会儿就回去了。”

    云初张了张嘴,想要再问,但见他神情疲惫心情更累,也就不再出声打扰,让他好好睡一会儿。

    不一会儿,苏通睁开眼来,云初已经歪在一边沉沉睡着了,他的呼吸非常重,日以继夜的忙碌熬夜,累得他一得了松懈就睡着了,苏通将他替自己盖好的被子轻轻盖住他身体,轻轻转身走了。

    情义这些事,他到时候未必分得那么清楚,做得到云初说的那样。

    但他却明白,他不仅要找出观云,还得查清当年事情的来龙去脉。云阳算是承认了他的错,但罪魁祸首却是观云,凭他雪峰巅顶还有梁河之外与他的接触,以他对娘的痴迷,根本不可能让爹娘有安宁幸福的日子。

    南疆五灵谷葬了贺家满门,爹抛下即将临盆的娘上了战场而且不顾皇帝召回抗命不返,绝不会是为了什么开疆拓土的狗屁宏愿,娘、哥还有自己都中过蛊,这多少是拜观云所赐,蛊毒南疆极盛,观云与南疆一定有些关系。

    如果岚峯在这里就好了,他应该知道不少当年发生了些什么事,之前应该请柳大哥也帮着找找岚峯才对。

    南珈的夜色太深,无人掌灯,吕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或者以为他不会回来自个儿睡去了,到底是不会有第二个夏瑜那样一心一意等着自己回来的人。

    破晓的天光刚穿入房里,半是清醒半是昏沉睡着的人立刻便睁开了眼,起床来穿上衣裳直往东院去。

    时辰尚早,赵古越和乌兰才刚刚起还在房间里收拾,他先进屋看了看贺靳的情况才到厅堂里坐下,等着赵古越进屋,打听了贺靳的情况,便话锋一转向他问起他与贺靳相识的过程。

    赵古越有些讶异,乌兰正好迈进来,两人脸色都有点晦暗。

    “当初相识的时候发生了很不好的事儿令二位思及艰涩更难以启齿。”苏通打趣一般的说着,脸上还挂着无害单纯的笑。

    乌兰逢迎似地勉强笑了笑却没说话,赵古越脸上却看不见笑意,有点沉重,许久他才说,“我们相遇在彼此都生死一线的时候,他救了我,我就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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