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落下来,能听见外边的虫鸣声。

    房间里的喘息声,从稍显剧烈到均匀呼吸,慢慢地只能听见用水清洗的声音,以及夫妻俩有一句没一句的谈话声。

    贾琮侧身躺在外边,初次尝试之后,薛宝钗清洗过的慵懒模样,颇有韵致,最让他回味的,应该就是那种,平日多么端庄、优雅、高贵的一位千金小姐,在这样的夜晚,完全因为自己而换了一种姿态……那种满足感,无法言说。

    “回门那天,我说待会再说的,是你哥哥的婚事。”贾琮十指扣在薛宝钗十指上,两只手摇过来摇过去:“桂花夏家的夏金桂,千万不能娶。”

    “你怎么知道是桂花夏家?”薛宝钗说话时,呼气都吹到了贾琮耳根子上:“你又怎知夏家姑娘不好?可是平白污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贾琮搂住老婆香肩:“锦衣卫你听说过吗?”

    薛宝钗点点头,贾琮道:“我有几个朋友在锦衣卫当差,叫他们帮忙查的。桂花夏家不是专门给宫里进贡桂花吗,就算他们是寻常人家,大晚上在家里说话,锦衣卫都能听到,这还有假吗?”

    “我那几个锦衣卫朋友说,那位夏金桂,外人眼里是端庄大方、富裕人家的姑娘,家里又是另外一番模样,我行我素,使气弄性,事事都得依她。夏金桂又死了爹,老子娘管不过来,平日一个姑娘家,都能吆五喝六、杀鸡宰羊、赌博吃酒,无所不为,说给人听,别人都不信,这哪里像一个姑娘家?你哥那个性子,别嫌我说话难听,就是欺软怕硬,香菱是软的,夏金桂一过来,那就有得闹了,婆婆也未必管得住她。你妈也管不住你哥,又怎么管得住能制住你哥的女人呢……”

    薛宝钗已然信了几分,握紧丈夫手道:“你提醒了我,就是了,我明儿回去和妈说说。”

    感受到她向自己靠紧了几分,贾琮眼睛半开半合:“不是你说的,你哥就是我哥。说句不好听的,我真怕你哥不仅祸害了你们家,又来祸害我们家。他未必真想害人,可做事不会动脑子。”

    前几年薛蟠觊觎柳湘莲而不可得,反而被柳湘莲暴打一顿。

    这事一传开,薛蟠脸都丢光了,不得已找借口出京经商。

    那个时候,薛姨妈非但不指责儿子的错处,反而对柳湘莲破口大骂,还想仗势欺人,倚仗势力拿了柳湘莲,都说慈母多败儿,这种过分地纵容,也是误人误己。

    往后薛蟠遇贼,偏偏又是柳湘莲救了他,一笑泯恩仇,薛蟠这个极端的人,偏偏又成了对柳湘莲最好的人,后来柳湘莲出家,也只有薛蟠伤心地哇哇大哭一阵。

    薛蟠不是个好人,但不能否认,那个恶少不吝啬流露真感情。

    贾琮也只是点到为止,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说多了,宝钗脸上反而不好看,薛宝钗不喜欢外人说他哥哥,丈夫却无妨,她那会说话的水杏眼向头顶帐幔转了转:“照你这样说,我们谈话,还不被锦衣卫听去了。”

    “真有可能。”贾琮认真道:“你不知道朱元璋吗,哪个大臣和哪个小老婆睡觉,作了什么诗,第二天上朝,他都知道……”

    “别说这些了,说得我心焦。”薛宝钗满意地看着他脸:“还有一事,二姑娘的婚事本来要定了,孙家那边派人过来说,好像出了点事……”

    “嗯,你干什么?”

    贾琮扑在薛宝钗身上去亲,薛宝钗只把头偏过去,贾琮只好去咬。

    “嗯……”

    一声娇啼,夜复沉寂。

    ……

    “你这是要去哪儿?”林黛玉对镜梳妆,正擦胭脂,秋水伊人的美眸一瞟如意郎君:“请安是这副打扮么?”

    “我出去看看芳官。”贾宝玉已经系好了披风:“你闷了,找宝姐姐去园子里,也看看二姐姐三妹妹她们,听说二姐姐订婚了,我这不大快活。”

    “哼。”林黛玉冷笑:“我没听说过什么方的圆的,也管不住你。”

    “妹妹。”贾宝玉好声好气:“妹妹你想想,当初建造大观园,贵妃省亲,蔷哥儿下苏州买来了十二个姑娘,后来用不着了,老太妃一薨,戏子都得解散,她们成了丫鬟,芳官分给我,藕官给你,蕊官给宝姐姐……这才几年的事呢,哪儿记不得了?”

    “你记得清楚。”林黛玉不看他:“她们怎么出去的?”

    “后来……”贾宝玉支支吾吾:“后来不是太太从宫里守孝回来,嫌弃这些戏子轻狂,叫干娘领走,她们不愿意被干娘再卖一次,恰好几个寺庙的姑子在这里,愿意领回去出家。”

    “既然是领了回去,众口一词夸太太心好,你可知她们出去做了什么?”林黛玉道。

    “说是好事一桩,去了寺庙,如今的尼姑都是势利眼,自然是打杂做活的,我就看不过,出去看一眼。”

    “你看一眼有什么用?四儿、芳官她们走了,为什么是她们,而不是别人呢?”林黛玉奇怪。

    贾宝玉一愣:“你在说袭人姐姐?”

    “我没说,是你自己说,估计老爷快回来了,找不到你怎么办呢。”

    ……

    密云驿,距离顺义七十里。

    朔风已经开始有些微冷意,驿站西屋,王子腾系了貂皮大氅,“自山海关迁安至顺义,凡十六驿,每程六十里左右,大约一千里……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呐……圣上既派北静王和秦亲王出都查边,我进京入阁,也没什么遗憾的了……”

    王子腾正欣慰地写奏折,忽觉心口甚疼,“噗”的一声,鲜血扑满竹纸。

    “老爷!老爷!快来人呐!”

    ……

    “我舅舅要升迁内阁大学士,抱琴,这消息真吗?”贾元春喜道。

    “肯定真,内监传进来的,无风不起浪,还没传过假消息。”抱琴叫宫女传饭到配殿,又让尚食局的人先吃了,才敢叫娘娘下筷:“娘娘前几年封的是皇贵妃,镀金银册、金印,再往上可就没法封了。”

    “舅舅升迁,我还能封一回不成,就是这儿不大舒坦,六局二十四司,凡事必有宫正、女史管,前儿病了,请旨太医院都请了半天。”贾元春黯然道:“有个兄弟成了修撰,可不能亲眼见过。”

    抱琴低叹:“深宫嘛,娘娘只管往好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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