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江静姝的手术正在进行中。

    池简琛坐在手术等候区,一言不发。俞卿站在不远处偷偷观察着他。

    自从昨天出去一趟再回来之后,就一直是这样的状态,一天三顿饭都没有吃,面色凝重,和他说话也得不到回复。

    俞卿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直觉告诉她,池简琛情绪的变化,一定和纪年有关。

    俞卿盯着池简琛看了一会儿,最后深吸一口气,走到了池简琛身边坐下来,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不用担心,相信明天江姨的手术一定会很顺利的。”俞卿的声音很温柔。

    听到她的声音之后,池简琛回过神来,看了她一眼。

    这些天,俞卿一直待在这里,每天晚上几乎只睡几个小时,她的模样也看起来很憔悴。

    “嗯,谢谢。”池简琛对待俞卿的态度很客气。

    俞卿听完之后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来。

    她吸了吸鼻子,对池简琛说;“你不用跟我道谢,江姨对我来说跟我妈妈没有任何区别,她对我这么好,我照顾她是应该的。”

    听着俞卿这么说,池简琛突然想起了纪年。

    在此之前,他从未将她们两个人放在一起对比过。

    不得不说,俞卿比纪年懂事太多。

    想到纪年之前说过那些话,池简琛又是一阵失望。

    这一次,纪年真的让他失望到了极点。

    从前他只当她是被家里宠坏了,有些任性骄纵,一直到昨天他才明白,她是真的没心没肺,也不懂礼貌。

    “辛苦你了。”在江静姝这件事儿上,池简琛还是非常感谢俞卿的。

    这么多年,俞卿可能别的地方有做的不合适的,但是在对待江静姝的态度上,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她对江静姝尽心尽力,而江静姝,确实也是将她当成亲生女儿那般对待的。

    俞卿和池简琛坐在那边,池顺和池承哲则是在另外一边。

    池承哲虽然坐在对面,但是目光一直时不时地朝俞卿这边看。

    看到俞卿在池简琛身边坐下来之后,池承哲的目光一变。

    池顺扭头看向池承哲,“你看什么?”

    “没什么。”池承哲迅速收回视线,摇了摇头。

    “俞卿这孩子,比那个纪年不知道强了多少倍,真不知道阿琛眼光出了什么问题。”

    池顺朝着俞卿的方向看了一眼,深深地叹息;“那个纪年,一点儿规矩都没有,这种场合竟然都没来露个面。”

    池承哲在旁边安静地听着池顺说,并未插话。

    因为他也觉得纪年这次做得挺不合适的,哪怕她不愿意每天过来,至少手术的这一天出现一下,虽然没办法改变池顺对她的态度,但总归是有些作用的。

    可是她偏偏不来。

    再对比一下这些日子一直待在医院尽心尽力照顾江静姝的俞卿,更是显得她不懂事儿。

    池承哲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纪年,他甚至不相信纪年是认真想要跟池简琛在一起的。

    如果在意,不可能连这种小事儿都做不到。

    “这么多年了,俞卿的付出我都看在眼底,那丫头一直喜欢阿琛,我们池家对不起她啊……”

    池顺难得用这种语气说话,听得池承哲都稍微愣了一愣。

    **

    江静姝的手术进行了三个多小时,过程还算顺利,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江静姝人还没有醒。

    医生说一切顺利的时候,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家属跟我出来一下吧。”安顿好江静姝之后,主治医生开始叫家属谈话。

    听到医生这么说,池简琛和池顺对视了一眼,然后跟着医生走出病房,一路来到了办公室。

    “有些话,我觉得还是要跟你们家属说一说。”

    医生摘下橡胶手套和口罩,坐到椅子上,翻看着江静姝的病历本。

    “病人的情况现在是稳住了,但是她的心脏已经很脆弱了,下次再有什么刺激,很有可能会抢救不回来。”

    听到医生这么说,池简琛和池顺的脸色皆是一变。

    “病人之前应该已经做过心脏搭桥手术了,总而言之,作为家属,你们以后要多多照顾她的情绪,尽量不要让她受到刺激,或者情绪上有什么特别大的起伏。有些事情能顺着她就尽量顺着她,让她保持好心情就可以。”医生说了一大段话。

    池简琛听完之后,点了点头。

    其实这些道理他都明白,这些年也一直在按照这个标准做。

    这一次……真是意外。

    “好,知道了。”池顺点点头,继续问一声,“除了这些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听到池顺这么问,池简琛有些讶异。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池顺不关心江静姝,从小到大的印象都是如此。

    这一次江静姝住院,池顺也是全程都在的,池简琛只当他是做做样子,从来没觉得他真心。

    但是,当他朝着医生问出这个问题之后,池简琛开始相信,他是真的在关心江静姝了。

    “没什么了,你们多照顾一下她的情绪就好。”医生说,“这种情况再来一次的话,她身体肯定撑不住了。”

    “明白,谢谢你。”池顺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和医生谈完话之后,池简琛和池顺一前一后地走出病房。

    池简琛走在前面,正迈步的时候,池顺突然出声喊他:“阿琛!”

    听到这个称呼,池简琛的身子稍微僵硬了一下。

    印象中,池顺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叫过他了。

    其实他们父子也不是一开始就是这个状态,池简琛上小学那会儿,他们一家人的感情还是很好的,池顺那个时候也没开始出轨,工作忙完了就会回家。

    但是之后,一切都变了。

    上初中之后,池简琛知道了池顺出轨的事情,彻底记恨上了他。

    那以后,他开始事事都和他对着干。

    他们的父子关系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恶化的。

    那以后,池顺就没再喊过他的小名。

    这一个称呼里包含了太多回忆,池简琛停下脚步之后,过往的画面在脑海中逐一闪过,像电影。

    “怎么?”过了很久,池简琛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对不起。”池顺站在池简琛身后,纠结了很久,终于将这三个字说出口。

    池简琛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池顺竟然会向他道歉。

    池顺有多爱面子,他是知道的。

    池简琛从来都没有期待过他的道歉,因为他一直觉得这是不可能的。

    但是今天,池顺却向他道歉了。

    池简琛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心软吗?是的,有一瞬间的心软。

    但是他比谁都清楚对不起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三个字。

    就算他现在道歉,也没有办法抹平当初发生的种种。

    “这句对不起,你应该和她说。”

    池简琛没有回头,丢下这句话,继续朝着病房的方向走去。

    池顺看着池简琛的背影,轻轻地叹息一声。

    确实,这句对不起,他应该和江静姝说。

    回忆一下自己年轻时候做过荒唐事儿,池顺也非常后悔,如果能再来一次,他绝对不会那样。

    可惜,时光不能倒流。

    ……

    病房里,江静姝还没有醒来,俞卿用毛巾为江静姝擦了擦脸和胳膊,池承哲就在旁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长时间被人盯着的话,自己是会有感觉的。俞卿抬眸看了一眼,正好对上池承哲的眼睛。

    “……需要帮忙吗?”池承哲咳嗽了一声,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不用,我自己来吧。”俞卿朝池承哲微笑了一下,“你应该也累了吧,沙发上躺着休息一会儿吧。”

    说完,俞卿端着脸盆拿着毛巾转身去了洗手间。

    池承哲坐在沙发上,定定地看着她。

    **

    凌晨,纪年仍然没有睡觉。

    她坐在床上,后背靠着床头,戴着耳机,和蒋宋庭语音通话。

    之前她给蒋宋庭发了那条微信消息之后,蒋宋庭很快就回复了,纪年直接将自己怀孕的消息告诉了他,接着,蒋宋庭立马就给她弹来了语音。

    纪年直接接起来,从床头柜上拿起耳机戴上。

    “真的假的?不是在跟我开玩笑?”蒋宋庭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着急。

    “是真的,没骗你。”纪年抿了抿嘴唇,语气很认真,“但是我很快要跟池简琛离婚了。”

    “不是,你到底在搞什么?”蒋宋庭被纪年的态度弄得一头雾水,“当初不是你要死要活非得嫁给他吗?现在孩子都有了,怎么又要离婚?”

    “这件事情……我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纪年被蒋宋庭说得垂下了头。

    蒋宋庭:“没事儿,那你慢慢说。”

    蒋宋庭算得上是纪年目前最信任的朋友,这件事情她一直都想找人倾诉,蒋宋庭说他愿意听,于是纪年就将整件事情的经过跟他的说了一遍。

    比如自己不是陈芸和纪德的亲生女儿,再比如……秦唐威胁她和池简琛离婚。

    纪年说这些事情的时候,蒋宋庭一句话都没接,安安静静地听着。

    听完之后,他感觉自己好像看了一部极其狗血的电视剧一样。

    从来没想过,纪年的身世会这么传奇。

    蒋宋庭之前也跟陈芸和纪德接触过,他们对待纪年的态度,根本看不出来这些——

    “然后呢,你就打算这样妥协了?”蒋宋庭问的,是和池简琛离婚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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