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兰岚在家里放了几万块的常用现金,但是某一天,她发现那堆钱里少了五千块。虽然家里不缺这笔钱,但钱凭空消失却让她很愤怒。

    她刚开始以为是顾嫂拿的,但是顾嫂在家里干了十几年,勤勤恳恳,老实本分,家里那么多金银珠宝,她也没拿过。顾嫂偷偷告诉她,是闵佳拿的钱。

    李兰岚惊讶得合不拢嘴,在某天早上,她躲在卫生间,看到闵佳走进了父母的房间里。紧接着,李兰岚听到抽屉被拉开的声音。然后,闵佳从房间走了出来,手里拿了一叠粉色的纸币,装进了书包里。

    她是那么坦然,好像在做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李兰岚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她甚至没有勇气叫住闵佳,问她怎么回事。

    闵佳走了之后,她回房间清点了一下,果然又少了一千块钱。平时闵佳的零花钱多到用不完,她为什么还要偷家里的钱?冰清玉洁的小人儿跟“偷”字扯上关系,李兰岚觉得天旋地转。

    李兰岚决定带她去精神科看病,闵佳却尖叫着不肯去。如果再逼她,可能就要出人命了。李兰岚打不得,骂不得,却又无法跟女儿沟通,人也憔悴到不行。

    对于闵佳的反常,李兰岚已经束手无措了,不得已跟大姐求助。李兰芝凭借丰富的职业经验,很快推断出闵佳遭到了很不好的事情,搞不好是性方面的。

    “那她偷家里的钱,是…是去打胎?”

    李兰芝眉头紧蹙:“不一定,如果她真去打胎,那她不会一次次地拿。我猜,应该是有人敲诈,而且是不间断地敲诈,闵佳不得已,才拿了家里的钱。”

    “是谁这么恶毒?这哪里是学生,明明就是恶魔!”

    “很多恶性犯罪都是青少年犯下的,孩子犯下的罪行远远超过你的想象。因为他们年少气盛,很少犹豫。最重要的是,他们犯罪不需要成本。”

    李兰岚脸色煞白,起身就要回去问个究竟,却被大姐一把拦住了:“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追问,是会把孩子逼上绝路的。”

    “那要怎么办?”

    “我让乔琳旁敲侧击地问问,她们姐俩从小感情好,闵佳应该会告诉乔琳的。”

    “那你快跟乔琳联系呀!”

    “行行行,我这就跟她说。你千万别跟闵佳急,尽量顺着她的意,暗中观察她的行动,有必要的话及时送医。”

    “哎呀我知道,你快通知乔琳,有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啊!”

    李兰岚火急火燎地走了,她甚至联想到了最坏的情况——闵佳被轮 奸了,而那些混蛋以这件事为由头,不停地敲诈她。要是她不给钱,他们就把这件事说出去。要真是这样,李兰岚会把那些混蛋全都揪出来阉了。

    在十一月初的一天,闵佳上课又迟到了。老师不满地问她为什么总迟到,闵佳却没有任何回应。老师气得跺脚,刚要高声质问,闵佳却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在一片骚乱中,魏成林火速冲了过去,把闵佳背了起来,送到了校医务室。这几天以来,闵佳不吃不喝,瘦得只剩下一把皮包骨头。原本亮晶晶的眼睛,也变得暗淡无光。

    李兰岚接到电话后就赶来了学校,还好闵佳没有大碍,输点营养液就可以了。对于变成僵尸一样的小女儿,李兰岚又心痛又无奈,而他们班主任惹上了官司,高二八班基本处于无政府状态,老师们也不知道闵佳怎么了。

    李兰岚痛斥学校的无能,又忍不住对女儿发飙,这次魏成林拦下了,他说道:“李教授,您别着急,我去问问闵佳,再把情况告诉您。”

    魏成林有几次苦恼得想要撞墙,因为他本来就没主见,遇上这样的大事,更是不知如何是好。理智告诉他应该告诉李兰岚,但是他更在乎的是他跟闵佳的约定。无论何时,他考虑的都是如何让闵佳少受伤害。

    于是,他征求闵佳的意见,可不可以告诉她的妈妈。闵佳没有反应,在魏成林快要疯掉的时候,她才说道,我想死。

    我想死。

    这三个字让魏成林毛骨悚然。他从来没有这么迫切地希望孙瑞阳、乔琳在身边,如果他们在这里,那他们一定会给自己出主意。现在他们不在,他快要把头皮给挠破了。

    吉祥路的人像是患上了相思病,齐刷刷地想念起了乔琳。李兰岚等着她开导小女儿,魏成林等着她出谋划策,唯有乔家夫妻是真的想念她。可她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上qq,也不打电话了。

    乔建军实在按捺不住想念之情,给远在德国的妹妹打了越洋电话。按照姑姑的答复,是乔琳查出来骨盆侧倾,所以时常腰疼。这个不是什么大病,就是需要时间矫正。这段时间她也一直在做矫正,忙着德语等级考试,根本就不上网。

    姑姑末了说道:“看来这就是老天爷的意思,就是让她留在我身边啊。二哥,你说呢?”

    乔建军还能怎么说呢?小女儿练了那么多年健美操,身上有一大堆伤病,那就只能好好治啊!他最愧疚的就是没能及时发现她的伤痛,也不能替她承担痛苦。所以,现在有条件给她治,他无条件支持。

    乔建军问道:“还需要多少钱?”

    “阿德里亚诺很喜欢乔琳,还欠乔琳一个大人情,所以拒绝收她的诊金。至于这里的学费,政府也会补贴一部分,所以真的不贵。二哥,我稿费收入还可以,你就不要再提钱的事了。”

    “哦哦……”白白拿妹妹的钱,乔建军心里不是滋味,总想着怎么还回去。他盘算着,等小女儿一起回来再算吧!

    要说起来,养这三个孩子有什么用呢?老大有纪律,一年只能回一趟家;老二不用说了,早就把自己交给国家了。今年是他第一年当军官,还是基层军官,忙得团团转,休假?连想都不要想。老三是最有可能留在身边的,乔建军也最乐意将她留在身边,因为她最天真可爱,她在家时,家里最热闹。可惜,她也远在重洋之外,要留在那里读书了。

    说到底,这三个孩子还不如后来的杨树,最起码人家来去自由,心里还想着他,十一的时候还回来看过他。这一对比,乔建军心里更不是滋味。

    刚刚到了十一月,港城就开始飘雪花了。乔建军忙完之后,就烫了一壶酒,炒了两个小菜,喊老董过来喝酒。老友喝酒最轻松自在,他们都喝得脸颊红扑扑的。

    他们调到了戏曲频道,老董跟着唱了一会儿,突然说道:“老乔,你家这大锅盖,还是乔楠给装的吧?”

    “是啊,他上大学之前给装上的,现在都毕业了,一晃四年了。”

    “他有天赋,这些东西一捣鼓就会。那小子从小脑子就好使,以后带兵打仗也是一把好手。”

    乔家军沉默着,前几天街道办还来过一次,说这大锅盖是违规的,应该拆了。乔建军好说歹说,说这个大锅盖是从军的儿子给家里安装的,要是拆了,就没有念想了。

    街道办的同志倒也理解,没有再强求,但是乔建军心里不是滋味。拆吧,他舍不得,这是儿子的一片心意,当初安装的时候还挨了自己一脚;不拆吧,街道办的工作不好做,他不拆,别人家也就有了不拆的理由,继续违规下去。

    乔建军喝了一口闷酒——要是孩子还在身边,时不时地就能见到,何苦靠这些东西来想念他呢?

    老董年纪大了,过了十点就回去睡了,新雇的小童也累坏了,里屋已经鼾声如雷。乔建军还在借酒消愁,如果他是古代那些文人墨客,那在这个雪夜,他一定能写出很多惆怅满怀的句子来。

    夜很深了,乔建军喝得微醺,他把餐具送到后厨清洗,将水流开得很小,以免把小童吵醒。

    恍惚中,推拉门被拉开了。乔建军关上水龙头,凝神听了片刻,果然是有客人来了。

    他刚要说,已经打烊了,请回吧。没想到客人先点了起来:“老板,来一碗馄饨!”

    这声音脆生生的,就好像熟透的西瓜,一刀切开的那种声音,清甜爽脆。

    乔建军哆嗦着嘴唇,颤抖着接了下去:“有猪肉荠菜的,也有香菇虾仁的,你要吃哪一种?”

    “嗯……来一碗香菇虾仁的,汤里放一点点辣!”

    乔建军掀开帘子,夺门而出,看到那位长大了很多的小客人,突然泪如泉涌。

    “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爸爸!”

    她大喊了一声便扑了过来。恍惚五岁那年夏天,她在村口等了半天,总算等到爸爸来看她。她欢快地喊了声“爸爸”,便扑进了爸爸的怀抱。

    她还是那么欢快,像拥有全世界那么欢快;她跑起来还是那么有活力,就像她不曾生过病一样,每一步脚印都闪着金色的光芒。

    乔建军老泪纵横,泣不成声,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乔琳搂着他的脖子,笑嘻嘻地说:“老爸,快给我做饭呀,我饿了。”

    “哎,哎,这就去做。”

    乔建军也不知道怎么了,哭得这么不争气。今天下雪了,雪花给他送来最好的礼物——他朝思暮想的小女儿。

    可他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怎么说回来就回来了?上天最爱捉弄人,是不是自己喝醉了,出现幻觉了?

    他仔细打量了下眼前的小人儿,她穿着一身崭新的黑色长款羽绒服,衬得肤色比以前更白了些。她还是一头短发,但是比走的时候稍微长了一点,比以前洋气了许多。

    “老爸……”她晃了晃手指头:“你没有做梦,我回来啦!”

    乔建军不想做饭了,而是把她抱进了怀里。他从来都没有抱得这么紧,生怕她是一场梦,怕梦醒来后,她会再次离自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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