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痛,却也只是他心头唯一的愧疚所在。

    这点愧疚,完全不足以推翻他对处置陆飞扬方式的认同,只能让他勉强拖延到今日,再次提及这件让陆飞扬伤心欲绝的旧事。

    陆松的声音很平静。

    听闻这话的邪天,更平静。

    或者说,他根本没听到这话。

    又或者可以说,他听到了,却置若罔闻,毫不在意。

    只不过此时鸿蒙小霸王的平静面庞上,多了一丝讥讽。

    “需要我怎么做,见什么人,说什么话,您可以吩咐了。”

    邪天静静说道。

    这下轮到陆松有些迷茫了。

    他一直都担心重提旧事,会令陆飞扬感受到极度的不适,甚至因此发疯。

    但如今他看到了什么?

    看到的是旧事当前,邪天的无动于衷。

    若这种无动于衷,是一种大解脱、大放下,那他会无比欣慰……

    但陆飞扬会如此么?

    他用脚趾头想都不会。

    因为邪天的怨,甚至落在了陆家的头上。

    所以邪天越是如此,他就知道邪天心头的恨和怨越是浓郁。

    “暂时是没办法化解了……”

    如是感慨的陆松明白,陆风的死,能让陆飞扬归家已经是极限了,想要化解陆飞扬心头之恨——

    “还是要从心性上入手啊……”

    暗叹一声,陆松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开始为邪天讲解明日出丧该如何应对。

    身为陆家少主,有资格要他应对的生灵其实很少。

    而且鉴于陆飞扬前世飞扬跋扈的行事风格,他的应对也不需要多复杂。

    不过有志于改变邪天心性的陆松,有另外的想法。

    “对你来说,这是一次比较难得的机会。”

    陆松让邪天坐下,缓缓道:“看事情要从两方面看,流逝的岁月是你的劣势,也是你的优势所在,倘若你能一改上古时的秉性,对你有莫大好处……”

    见邪天没什么反应,陆松又缓缓道:“当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要你立马做出改变是不现实的,但你至少能给旁人这种印象。”

    邪天默默看了眼冷笑愈盛的小霸王,想了想问道:“什么印象?”

    “跋扈,目中无人,肆无忌惮,是非不分,为所欲为……”

    说这些话的时候,陆松非常认真地观察着邪天神态和眼神的变化。

    很可惜,这每一个扎心的字,都未能让邪天发生丝毫变化。

    见此情形,他连连颔首,眸中也多了一丝欣慰。

    “你六叔说你今世心性变化了不少,果不其然,至少这份稳重,甚是难得。”

    陆松的话听上去很是感慨。

    似乎他很清楚,若真是上古的那个陆飞扬,停了这番话后绝对会炸毛。

    然而他心头真实的感触,却介于感慨和心凛之间。

    毕竟这稳重不仅意味着沉稳,也极有可能意味着陆飞扬把内心真实的情绪藏得深不可测。

    “慢慢来,慢慢来,飞扬一定会变好的……”

    半个时辰后,陆松的告诫到一段落。

    邪天总结了一下,点头道:“我明白了。”

    “希望你是真的明白。”

    陆松对邪天笑了笑。

    他不知邪天看到自己眸中流露的激励没有。

    不过直到邪天离去,他心头依旧有着一股无法化解的凉意。

    这股凉意,因为邪天的平静而生。

    “或许当你直到大哥的选择后,你心头的怨恨,会消失……”

    陆家少主终于出现了。

    知客峰上的众生,通宵未眠。

    处于对陆家少主的尊敬,这些视线并未带着任何有失礼嫌疑的力量。

    但饶是如此,众生也看出今世的陆家少主,和上古时的陆飞扬差了十万八千里都不止。

    “但谁说得准……”

    “能挡住妙帝啊,虽说受了伤……”

    “可之前不就有传闻说,他之所以能挡住,是因为陆家把最后的底牌放在他身上了?”

    “呵,这种话你也信?三位大帝当面,陆家敢冒这个险让他出现在那个战场?”

    “险中求胜,也不是不可……”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明日出丧,应该就清楚了。”

    “嘿嘿,明天会不会有不知死活的人,将这位少爷当成跳板呢?”

    ……

    年老者唏嘘感慨。

    年轻者议论纷纷。

    也有极少一部分,眸中在极力隐藏着自己的兴奋。

    即便距离上古甚久,但陆家少主无疑还是衡量九天寰宇所有天骄的,一个最具质量的标杆。

    能在陆飞扬手上坚持一招和两招,是截然不同的。

    而即便打败的是远不如前世的今世陆飞扬,胜利者亦将被史册所铭记,说不定更能得到旷世天缘之助,从而一飞冲天。

    耳闻不如目睹。

    震撼九天的陆飞扬挡住大帝一事,在亲眼看到邪天之后,就变了味道。

    这种味道,或许还只是在幻想中酝酿……

    但谁也说不清会不会有被名利冲昏头脑的生灵,将陆家少主当成跳板,直冲云霄。

    不眠之夜,在众生辗转反侧中过去。

    雄鸡未叫,知客峰的钟声便沉闷响起。

    陆家出丧的队伍早已在山腰处准备妥当,只待陆松下令,便会向先鸿山最深处行进。

    邪天站在陆松身后,静静地看着陆松和前来参加陆风葬礼的客人交流着。

    偶尔,陆松会转过头看向邪天。

    这时邪天就知道,有资格让自己上前说上两句的生灵出现了。

    所以他便上前两步,用极其矜持的方式或点点头,或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或说上几个字……

    总而言之,任何与跋扈肆无忌惮为所欲为有关的行为,他都必须杜绝。

    而这,恰好是没有身处战斗的邪天,最为擅长的处事方式——于人无害。

    大多数时候,他还在静静地站着,同时继续琢磨着自己的炼体修行。

    终于应付完最后一波客人,陆松暗暗松了口气。

    他对邪天的表现很有些满意。

    尽管全程在旁的他能够发现,极少部分势力和邪天的交流有些绵里藏针,而邪天对这种绵里藏针的不回应,却也是一种高明的手段。

    毕竟很多时候不回应三个字,更能让旁人产生高深莫测之感。

    而高深莫测之感落在陆家少主身上,则是分外地和谐。

    诸事已毕,陆风灵棺即将出殡。

    陆松刚要下令,却猛地抬头看向天际。

    就在此时,他所注视的方向,传来了一声极其悲痛、宛如丧父的低沉之音。

    “飞扬兄,得问叔父不幸陨落,小弟来迟,还望恕罪!”

    话音落……

    一位年轻人落在了先鸿山上。

    见此人,前来参加陆风葬礼的众生灵,十之八九都跪了下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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