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曲怀觞]曲尽怀觞 作者:一任平生

    四八 便赔你一生

    [霹雳|曲怀觞]曲尽怀觞 作者:一任平生

    四八 便赔你一生

    浮生点头,替他整理了衣衫,又取过搭在屏风上的轻氅替他披了,才示意他出房间,怀觞只看他这许动作,也无忸怩,嘴角含笑,向浮生点头示意,蓝眸里复又温润清朗,光彩灿然,使得浮生一颗心竟又失了拍。

    浮生强摁了思绪,与他一道出门,不想正碰上灵儿捧了保温的食盒过来,灵儿高兴地喜笑颜开,连声问这是要去哪里?

    怀觞便也直说了,灵儿道:“爹爹正在丹青那里的,哥哥想去看他也不必急在这一时,哥哥刚刚清醒,想来腹中定有些饥饿,这是灵儿专程煨着荷叶粳米粥,并几样清爽小菜,哥哥好歹用些,再去不迟不是?”灵儿又笑着看浮生道:“任大哥为了哥哥连续几日劳,也没有好好休息,便也一起用些,可好?”

    嘴上虽说这问句,手下可是半分也无含糊,轻巧地为怀觞与浮生各添了香喷喷的软粥,自己坐在一边,大有不吃看看的架势,怀觞摇头而笑,从容而食,他见浮生似是有些怔,向着他微微苦笑道:“浮生就委屈一用,替我解了围罢?”

    他虽苦笑,眉目间却平和温朗,分明有笑意暗藏,浮生正被灵儿点破这几日所作所为,暗暗地有些讪讪,也不去看怀觞,只装作平常无意,只是闪动的视线分明泄露了思绪,被怀觞瞧个正着,更有促狭之语,压下不自然,一本正经地道:“何来委屈,灵儿姑娘的手艺,我还是第一次见识,当不可错过,怀觞有此小妹,实是令人称羡。”

    灵儿听了他的称呼微微地挑了挑眉,看着浮生的眼光渐渐地含了些其他的意味,只是稍纵即逝,看怀觞哥哥的表情,分明是再自然不过毫无异样的应了的,自己就不要大惊小怪了吧。

    怀觞哈哈一笑,浮生眉眼也染了笑意,与灵儿又说了几句话,惹得见怀觞终于清醒而放下一颗心的灵儿笑声不断,连近傍晚的斜阳仿佛也柔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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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灵儿收了碗筷离开,怀觞才笑着示意浮生,两人一起往千里那里去看丹青。

    距离并不远,就在千里所住的主院的偏厢,浮生一路与他并肩而行,和怀觞说着丹青的情形,怀觞只是不语,蓝色的眸子里暗沉沉地凝着担忧和怒意,却又转眼滑过,重又温文俊雅,他们刚进了厢房,便迎面看到千里正转头看过来,见是他们,起身向他们走了来,将他二人引至床边,自己稍后一步,看着怀觞倾身细看丹青的伤势,千里轻声道:“怀觞,我虽可治疗丹青之伤势,但他太小,只怕经此一事,会给他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现如今他本可醒来此时却迟迟不能清醒,大多是他自己不愿醒来了,可怜这孩子,最是伶俐可爱的,如今可如何是好?”

    千里所担忧者也是怀觞担心的,此间谁都知道那样一件事对这孩子会产生什么影响,却是毫无办法,但是……

    怀觞轻轻搭上丹青的腕脉,那本稚嫩的肌肤上此时仍残留着青紫印迹,沿着小臂向上,怀觞看过那一身痕迹,如今竟不忍心再去撩起衣袖检视,看着原本清秀至极总是笑着的可爱小脸此刻毫无声息,怀觞心里就涌起阵阵酸涩,这个孩子,是自己所选择的弟子呢……

    他慢慢地凝起一丝真力,传入丹青识海之中,原本清澈明晰的识海此刻混乱不堪,更有混乱暗之气纷扰,怀上暗道这便是丹青自身意识中产生的魇识了,此刻那魇识意识到外来的清圣温和气息,竟有缠缚撕绞之态,怀觞此时能动用的功体少之又少,他收起灵气,小心退出,指尖也自瘦弱手腕上离开,转而帮丹青掖了掖薄被,起身站立。

    千里道:“怀觞如何看?”

    怀觞看他,又看看丹青,轻声道:“丹青因恐惧、伤害而自陷魇识,”他上前替丹青轻轻拭了拭额头,道:“伯父不必担心,待我功体恢复,便替他封印了这一段记忆,魇识自散,之后便好了,这一段时间他若不醒来,只要先治疗外伤就行了。”

    浮生眼波微动,怀觞看着他轻声笑道:“不必担忧,好在创伤时间不长,我有把握彻底封印,使他遗忘,这对他是最好的,”他见浮生眉头稍蹙,又笑道:“我之自身,浮生与伯父俱可放心,”他抚着肩膀上的苍华兽,“我有信心在短时间内恢复。”

    浮生见他如此,眉稍低,复又一笑,一身气势敛起,尽化温柔,不再试图说什么,怀觞抿唇一笑,却听千里清了清嗓子道:“既如此,也就不要太担心丹青了。”

    他不等怀觞接话,又道:“怀觞啊,你说你可以封印他的记忆?”

    是封印?而非是借助药物抹去?

    怀觞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他看向丹青,对月千里道:“伯父不必担心,我会把握好度,不让丹青失去太多记忆,”他低了低眉,又道:“我会适当改变他的记忆,也好让他不至因无措生出恐惧。”

    怀觞道:“我自求学学海,其中之秘术术法不胜枚举,封印只是其一,这是如今对丹青最好的办法。”

    浮生眼中华彩连连,却只是笑而不语。

    果真不是普通人呢,自自己与他一路结伴,自他的师长出现,总是给自己惊奇的人啊,如今更是会使用传说中的封印与御剑之术,浮生心下微微一叹,自己喜欢的人,是这么与众不同,却又升起密密的豪情与期待,到底还有多少能为,是自己所不知的呢?

    须知任何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总是显得理所应当,彷如这原本便是他应该会做的一样,却又叫人惊叹连连。

    月千里见他二人一个微微笑着,一个看着另一个抿唇笑着,忙忙地挪开了视线,换了个话题:“既然这样,怀觞,先生,”他向二人道:“还有几个参加寿宴的宾客需得老夫前去诊治,老夫就先出去了。”

    说罢朝着浮生微微一躬身,向怀觞点了点头,转身而出。

    又过得须臾,灵儿往这边走来,见他二人正在此处,不由吃吃笑道:“咦,哥哥和任大哥还在啊,爹爹叫我来照顾丹青,”她眼里分明是促狭之意,偏装作一本正经,结果很快便破了功,只得假咳一声道:“哥哥才恢复神,任大哥还是带着哥哥去休息一下吧,丹青这里就交给灵儿来吧。”

    怀觞被她笑得发毛,强压下心里升起的异样,笑道:“哪里就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了,我这不是好好的?”

    灵儿脸色一板:“哥哥就别狡辩了,上一次才吃的苦头便忘了?即使如今武功可以动用一些而无限制,却也不是毫无顾忌的,况且……”不知是谁浑身是血地抱着丹青回来,力竭昏迷,更是呕红……

    怀觞忙忙地道:“好好好,我去我去,你就别再说了,我保证下次不再这样,可好?”

    灵儿眉眼低了一低,轻声道:“下次?”还有下次?!

    只是任谁都可以听出这几个字分明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

    怀觞拉住浮生,明显地感到自己抓住的人一僵,他却不管,转身往外面走去,边走边道:“没有了没有了,这里就烦劳灵儿了。”

    灵儿眼见着两人出了厢房,这才平了嘴角,微微地叹了口气,哥哥,但凡你总为自己考虑些,灵儿也不会如此担心,如今有一个人如此将你放在心上,灵儿也只有祝福你们呢。

    想到那两人,这祝福却使得自己心里微微地有些酸涩呢,是不舍吗?

    她坐在丹青的床边,看着昏睡的孩子,轻声道:“丹青,你有这样一个对你的先生,当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这样潇洒雅致的人,拥有那么美好的君子品德,为情为义,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世上又有谁会不被他的光彩吸引呢?我想都会喜欢的吧?美好的女子,更甚者,威严气势的男子……”她眼睫低了低,其中似有波光微动,“都会喜欢的吧?这世间又有几个女子配得上他?所以在他身边的是个顶尖的男子也没什么,对吧?”

    她蓝色的衣袂迤逦拖下,喃喃道:“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你又不懂,我只是……”

    只是什么呢?

    爹爹的叮嘱,让自己不可对哥哥动情,爹爹是看出什么了吗?

    爹爹说哥哥的心里已经有人了,便是当时救他之时他袖中的那束青丝的主人,是什么样的人,让哥哥念念不忘呢?

    与自己同名,那是怎样的一位女子呢?

    心底的酸涩缓缓晕开,灵儿第一次觉得有些微微的苦涩,只是看着任大哥不动声色的温柔,那与生俱来的威严淡漠在哥哥面前从不曾显露过,更多的是柔和的眼角并着晕出的一丝清丽颜色来,连自己都不敢直视的眼神,也只有哥哥能当做平常与他笑谈吧?

    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一直以来,哥哥虽对自己宠溺有加,却也仅止于兄妹之情,再无其他,灵儿忽然一笑:“这样就够了,哥哥,便让灵儿只做哥哥乖巧的小妹吧。”

    只是,懵懂的少女之心,从今日起,再不复纯真,却一般地端庄从容,更多了一份只有经历之后才有气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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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生只任怀觞拉着他走,嘴角含着丝笑意,待出了厢房,走在前面的怀觞才放开他,回头笑道:“让你见笑了,我最怕灵儿这样说话,只好溜着躲着。”

    浮生微微地握了握方才脱离温润手掌的手,只觉得肌肤也变得灼烫起来,他将手随意地负后,袖在袖中,紧紧地握了一下才展开,一边不忘引着怀觞往凉亭走去,他边走边微笑道:“灵儿姑娘是为了你好,怀觞,难得这么懂事的小妹呢。”

    似是感叹的语气,又似只是笑谈。

    怀觞随他的手势向亭子走去,边笑道:“是啊,所以我尽量对她好,不叫她受了委屈,但是又怎可能事事皆如愿?”

    早有侍立婢女准备了香茶,虽不及明月青峰,却也是齿颊留香。

    怀觞轻呷一口,抿唇回味,俊雅的蓝眸惬意地眯起,慢慢地品着手中的香茗。

    浮生无声一笑,也端起茶杯。

    此时天色近暮,紫竹院中紫竹在薄暮之下沙沙作响,恍如轻歌,怀觞静静地倾听了一会,笑道:“清风知我意,抚叶为丝竹,轻喃耳边语,烦恼皆尽逐,哈哈,自然之斧,不愧神工之名。”

    浮生一笑,“怀觞心怀广阔,对自然造化总怀有敬重,所以才能欣赏山川景色而不辱了清风明月,山海百川之雄伟,天下奇景多在深山大川,需得亲身经历才能感受到,”他看着怀觞,轻声、带着一些忐忑一般地道:“不若此间事了,怀觞与我一同游历如何?”

    怀觞看他,眼中光华婉转,他笑道:“那你的斜阳谷呢?”

    浮生道:“此次出谷,本就是我最后一次处理谷中事务,丹阳有非凡莫尘从旁辅助,也可将斜阳谷掌理好。”

    怀觞起身,走至亭边,侧身坐在栏杆边的长椅上,白发被他随意地拨在一边,搭着肩背披泄而下,素白的衣袂迤迤逦逦地层叠,苍华兽窝在他身上,三尾飘来荡去,好不惬意,纤秀有力的手指抚着苍华白色的脊背皮毛,让那小家伙舒服得直哼哼……

    在浮生眼中,此刻眼前的人,眼前的画面,当真将那一身俊雅不羁展露地淋漓尽致,让他移不开眼,却听眼睛看着亭外的人微微笑道:“你总要回去才好。”

    浮生坐在靠近他的凳子上,看着此刻赏心悦目的画面,微微笑道:“我不可能一辈子都在他身边,”虽然本来觉得一生终老谷中也无不可,现在的话就……“你说的也对,总要交代一番才是,那么,怀觞,过了这一阵子,你愿不愿意与我到斜阳谷一去?”

    白衣人转了眼睛来看他,嘴角含着疏朗的笑。

    浮生看着他,道:“与我一同,斜阳谷的景色也算是少有,正可看红枫遍染,明月青峰,怀觞可有兴趣?”

    浮生心下微微地不齿自己,为了达到目的,竟是连引诱的招数都用上了,只是也要看面前的人愿不愿意吧?

    怀觞笑眯眯地看他,须臾才慢慢地道:“浮生,你这是在引诱我吗?”

    浮生一手微拢放于唇前,掩饰地咳了一声,不管脸上升腾起的可疑热意,微微地促狭笑道:“这叫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不知我面前的美人鱼可愿上钩否?”

    怀觞看他,眸中光华微转,直叫浮生险些搁不住脸上的笑意,怕面前的男子觉得他出言轻佻,言语轻浮……

    那自己可就……浮生暗恼。

    却见面前的华发之人爽朗一笑,蓝眸溢彩,琉璃额印似也光华婉转,化去了眼前淡淡的僵硬,使得浮生心中莫名一松,看着眼前清朗而笑的人。

    只听他朗声道:“浮生既自比太公,那我曲怀觞便做这一次被钓之鱼又有何不可?只是……”

    浮生心下微微一紧,正想说只是玩笑的话,听他又道:“只是若无诱我之色,到时浮生便要负诳语之责,我可是不容情的呢。”

    嘴上说着不容情的话,却一直笑意盈盈,殊无恼意,浮生心下一热,脱口便道:“那我便赔你一生,随你天涯海角,看遍名山大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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