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陆缜突然找到丁乐时,这位荥泽县的典史四老爷明显看着有些心虚,嗫嚅了一下后,方才问道:“不知郑老板突然来见本官所为何事哪?”

    陆缜冲对方拱了拱手,这才开口道:“大人放心,在下并非为了粮食问题而来。”说了这话,他便瞧见对方长舒了口气,显然他确实是在担心眼前的这名“郑潞”会找自己想法筹措赈灾粮食了。

    “这个嘛……”丁乐颇感为难地迟疑了一下,税后又警惕地问道:“郑老板你怎么突然就对此事感起兴趣来了?”

    丁乐有些惭愧地看着陆缜:“郑老板果然是有心了,倒叫我等为官者羞惭难当。只是这修堤可不是小事,更非一朝一夕所能成功,怕是千头万绪哪,你还是好好考虑一番再作决定为好。至于去年那场河堤溃决的灾事,其中原委恐怕满县上下也没人能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了。”说着,他眼中便露出了几许伤感来。

    丁乐又犹豫了一下,或许是有感于陆缜的如此义举自己不好多作隐瞒,便只得如实相告道:“因为直到事发当日我们也没发现河堤有什么问题。可是就在当天夜里,梁县令带人去堤上巡看时却发生了决口之祸……如果说有谁能知道原因的话,就只有当时已然殉职的梁大人和那些县衙人等了。”

    “是啊,兹事体大,就是我县衙也必须先报与上司衙门后,才能有进一步的行动,还望郑老板能够理解。当然,郑老板对我荥泽的一片爱护之心,本官还是深感敬佩的。”丁乐也郑重地拱了下手,算是感谢了。

    今日陆缜找丁乐打听关于之前黄河河堤决口一事其实并没有抱有能从其口中问到确切答案的心思。连朝廷和锦衣卫派了人来都查不到的事情,他不认为自己以一介商人的身份就能如此轻易就问到了。所以这么做,却是另有用意,其目的就是为自己接下来的行动铺平道路。

    别看只是这么几句话,其中的用处可是不容忽视。

    但事实上,此时陆缜他们最关注的,还是之前河堤突然决口的原因所在,而这,明显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好在,锦衣卫里别的或许欠缺,但各种专业人才却是不少。无论是破案的,用刑的,还是算账的,哪怕是水利方面的人才,锦衣卫里也都有招揽。毕竟锦衣卫身上有帮天子监察天下臣民的责任,自然是得什么都懂一些了。而这一回,陆缜既然是奔着查出荥泽县河堤决口一事而来,身边自然少不了这样的帮手了。

    这两日里,他们几人已经把一段十多里长的河堤都走了不下五六遍了,可白昭依然没有拿出个确切说法来,这让不少同伴都对他生出了看法,认为他这是没有本事的表现,恨不能上前揪着他的衣领问上一句,你到底能不能看出些端倪来?

    他的耐心很快就得到了回报,就在这日午后,众人再次围了一个缺口查看了半晌后,白昭终于叫道:“都督,这事果然不简单!”

    白昭面色有些兴奋:“经过这几日的比对甄别,属下已有七八成把握可以确信这儿应该就是河堤直接决口的第一点了。”说着,他一指那参差不齐的缺口道:“而且,这缺口应该是人为打开,而非被水泡胀后冲开的。”

    之前在京城里,陆缜本以为所以会出现决口这样的事情多半是因为当地官员中饱私囊,把本该用于修筑河堤的款项给偷进了自己的腰包。但是,随后朝廷派出官员的查问却显然没有得出这样的结论来。而之前,当他向县衙的张小乙旁敲侧击时,也得到了相似的结论,这就让他多了一个想法,去年河堤决口是另有内情,并非贪污所致了。

    白昭凑到那缺口前,那手用力掰了掰由夯土混合了些石子筑成的破损河堤,却只弄下来些细粉:“大人请看,要是这堤坝是因为被水冲垮的,那这里应该也早就被河水侵蚀了,像属下这么用力捏掰总是能将上头的泥块给掰下来一些。可结果现在却根本做不到,足可见这堤坝依然很是牢固,根本不可能被水所破。”

    “还有,就是看这边夯土的颜色了……”白昭指了指堤坝缺口边缘:“大人是否觉着这里的颜色与河堤整体有所不同?”

    “确实不是很分明,因为毕竟时过境迁了。”白昭神色凝重地道:“但若属下看得不错,这上头留下的,应该是火药的痕迹!是有人在这堤坝上埋设了火药,将河堤炸出了缺口,才导致了这场溃决!”

    “属下以前也曾研究过用火药炸开河堤泄洪的办法,所以对此还是有几分把握的。”白昭神色郑重地说道。

    这一瞬间,他的脑子里第一个闪现的就是“白莲教”这三个字。因为当初在山东,他们就曾想要挖开黄河河堤,而且以这些人的本事,说不定还真有可能掌握了朝廷禁用的火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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