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做下决定,陆缜他们便也不再耽搁,即刻就开始着手准备起运粮返回的相关事情来。而这一切很快就被外边一直关注着他们的人所看到眼里,消息也就迅速传回到了周王府中。

    听闻此消息,朱轫两人顿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起来。这不光是因为他们已经跟王爷立下了军令状的关系,更因为他们自身也极需要通过除掉这眼中钉来重新树立自己的威信。所以随后不久,王府里竟还抽调出了两百来名护卫出城,很快就不知其下落了。

    大明朝立国之初,太祖皇帝为了让老朱家的地位尽量得到巩固,便允许四处就藩我藩王们拥有绝对的兵权,一般来说地方藩王皆有三卫一万多的精兵可供调用和差遣。至于像燕王和宁王这样需要为国守边的带兵藩王,其手底下能用到的兵马就更加充足了。

    可是随着时代更迭,又接连发生了建文帝削藩和靖难之役后,藩王们手里的兵权就重新被朝廷夺了回来。尤其是当太宗皇帝朱棣即位后,因为自己本身就是靠着起兵造反才夺取的皇位,为免有人再故技重施,他其实也走了自己侄子的老路,再次削减各地藩王手上的兵权。

    只是他的手段比建文帝朱允炆可要高明得多了,所以一段时日的打压下来,各地藩王早已不复当初的规模。现如今,又是几十年过去,藩王能指挥得动的兵马就更少了,像周王这样封地在开封的中原藩王,其府中真正可算官兵也就不过三五百人,这次调出两百多人,其实已经算是极限了——偌大个王府总得留下一两百人护卫的吧。

    而长史高恭在看到这一番作为后,心里的担忧就越发的严重起来。他算是看清楚了,这些家伙是真打算不顾大明律法,想要推着自家王爷走上无可回头的绝路了。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所以在一番挣扎后,他便有了决定。

    这天傍晚,当整座开封城陷于沉静之后,高恭便偷偷出现在了陆缜他们所在的院子之外,在确信无人跟踪后,他才悄然上前,叩响了门环。

    片刻后,一名锦衣校尉便警惕地拉开了一线门缝问道:“你是何人?有什么事么?”

    “去告诉你们主人,就说此时离开开封极为不妥,周王府已经派人在你们去往荥泽县的半道上设下埋伏了。”高恭神情严肃地说了这么一句,便转身而走,连自己的身份也没有通报。作为王爷手下的臣子,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已经很是不该,自然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那校尉有些意外地看着迅速离开,没入到黑夜之中的高长史,半晌才回过神来,赶紧关上了门,转身回到里面跟陆缜禀报了起来。

    陆缜听了这话,却是一笑:“想不到周王府里也有不值其作为的人么,这倒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

    “大人,那咱们接下来还照既定计划行事么?”姚干急忙问道。

    “当然。我们本就料定了周王府不会善罢甘休,现在不过是确知其事罢了,难道要因此改变主意么?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必须要让他们知道我还在开封,从而让周王府的人不敢轻举妄动!”陆缜毫不犹豫地就给出了自己的决定。

    要做到这一点其实也不是太难,因为陆缜现在已成了这开封府城里的名人了,只要在人群里一露面,就能引得不少人的围观。

    所以次日一早,在自家运粮的车队准备完毕,吱吱呀呀地往城外走去时,他却带了人大摇大摆地来到了城里有名的鸿雁楼里,拿钱摆了一桌酒席,就在众目睽睽下,和姚干等手下一起开怀吃喝起来。

    这一幕,落到了许多人的眼中,其中自然也包括一直盯着他动向的王府耳目了。随后不久,这一事也迅速传进了王府。只是消息并没有递到周王跟前,而是被大管事朱辙给截了下来。这等能惹得王爷大动肝火的消息,还是先瞒着一时为好。

    “这个郑潞倒还真有些头脑,胆子也真够大的。显然他是知道我周王府不会放过了他,又担心粮食运去后遭遇意外,所以索性就把自己留在开封,好让我们投鼠忌器了!嘿,倒真有些小瞧他了。”朱辙在沉思后,冷笑着对此事做出了评价。

    “大管事,那咱们该怎么办?”手下的一些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他,等着他拿出个主意来呢。

    “你们赶紧派人给朱轲他们送信,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不然只会给王府招惹麻烦。而且王爷想要对付的是那姓郑的,要是他还活着,其他人杀得再多也根本无济于事。”朱辙当机立断道。

    “那……那些粮食怎么办?他们可是要将之送去荥泽的。”

    “粮食只是小事。几万斤粮食很多么?对一县嗷嗷待哺的灾民来说,这点粮食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最多就能吃上三五天的,还影响不了王爷的全盘大局。”朱辙不以为然地道:“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把这些胆大妄为的家伙给想法除去了,尤其是那郑潞,绝不能叫他活着回到荥泽,其他都是其次的。”

    见他说得郑重,手下的人忙也肃然应道:“是,小的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们这就给两位管事传递消息,让他们不要贸然行事。”

    “去吧,再叫人把那姓郑的的一举一动都给盯死了,绝不能让他逃脱咱们的掌握。”朱辙一摆手吩咐道。

    当王府人等因此东奔西走,忙着做出相应布置时,在鸿雁楼里的陆缜等人却是酒足饭饱,踱着醉步返回了住处。

    接下来几天,陆缜几人每天都是招摇过市地出现在满城百姓跟前,也没有点遮掩的意思,就仿佛从来不把之前得罪了周王府的事情当回子事儿一般。而让人感到惊讶的是,对此,原来横行霸道的王府上下人等对他们还真就不敢再对他们下手了,就好像真因为那场打斗吃亏而怕了这群外地客商一般。

    如此一来,城里百姓便众说纷纭起来,直言这些客商个个都是高手,让周王府上下都被打怕了。更有甚者,还有人开始传起了周王府就是群欺软怕恶的无胆匪类,也就欺负欺负小老百姓了。

    这等说法甚嚣尘上,让知道此事的王府下人们对陆缜他们的恨意是越发的浓重起来。要不是朱辙早已下了严令不让他们轻举妄动,恐怕这些人早就再次打上门去,找陆缜他们算账了。当然,这也与此时周王殿下尚被蒙再鼓里有关,要是让他听到外头百姓如此评论此事,只怕早就暴跳如雷,当即就不管不顾地派人杀上门去了。

    时间就这么在有些诡异的调侃声里一点点的过去。一忽儿便过去了五天,就在城里百姓纷纷猜测着这些客商还会在城里闹出些什么动静来时,这天一大早,陆缜所租下的院子大门突然一开,然后十多人便策马护送着一辆马车从里头开了出来,直奔着城门而去。

    他们这是……打算离开开封了么?见到这一幕的百姓和王府眼线们都显得有些迟疑,直到眼睁睁看着他们沿着长街从刚打开不久的城门驶出,众人才终于确定了这一判断。

    随即,这些眼线就赶紧跑回了王府,把这一突然的消息报给了朱辙知道。

    朱辙这时候正用着早饭呢,一听这话,手里的调羹都为之一顿,随后脸上便露出了凝重的表情来:“他们在已经确知咱们不会放过自己的情况下还敢如此张扬地离开开封城,看来是已经有所准备了呀。传信给朱轲他们,叫他们做事。不过,一定要小心着些,可别再失手了。”

    不知怎的,虽然明知道朱轲他们带有王府中的精锐兵马,且人数是对方的十多倍,可朱辙心里依然有些担心,总觉着双方真要交锋的话,朱轲他们依然未必能占得了什么便宜。

    这念头一起,就是朱辙自己都为之失笑了。这怎么可能,他们不过是一些外乡客商而已,即便懂些拳脚功夫,难道还能与平时操练有素的官军的对手。何况,自己这一方还是有心算无心,准备来个偷袭劫杀呢。

    “绝对是我多心了,接下来就只管等着他们把这些可恶家伙的首级带回来便是。”朱辙最后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不过他要是知道某些细节,可能就不会这么笃定了。就在这几天里,当所有人都被陆缜他们大摇大摆去城中酒楼吃喝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时,他们并没有发现,其实早有个人偷偷先一步离开了开封城。

    这个人,正是姚干。而他的目的,正是为即将到来的战斗打好前哨,先一步将敌人的所在给摸到了。如此才能做到知己知彼,才能做到以弱胜强。

    而此时,当王府的信使把消息传递到朱轲他们手里时,在他们藏匿处不远的地方,姚干也正用警惕而审视的目光注视着这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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