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淼和卓凯悻悻而去,无论陆缜还是黄钦儒,他们都已无法带走,有徐承宗在旁看着,他们根本就不敢乱来。

    黄钦儒直到被人松绑,这才回过神来,对着徐承宗和杨震等人自然好一番的千恩万谢。虽然他知道这次的事情依然有着不少的隐患,但只要没有被人咬死了毒杀犯人,以他在朝中的人脉还是足以自保的。

    而且,徐承宗身份高贵,黄钦儒更是有意结交一番,自难免又是一阵阿谀感谢。此时的徐承宗居然也表现得颇有耐心和善,居然就和黄钦儒在二堂客厅里笑着说了良久。

    另一边,陆缜则拉过了林烈和清格勒二人,由衷地感谢道:“这一回,真是多亏了你们在外奔走,不然我恐怕真难逃此劫了。”说着,还郑重其事地一拱到地。

    林烈二人赶紧上前搀住了他,随后,两人忙又还了一礼:“大人这话言重了,我们既跟随在你左右办事,自当尽力保你周全。何况,这次你被人陷害,我们未能及时将你救出已是失职,怎敢受一个谢字。”

    陆缜见他二人这么说来,便也不再说这种虚话客套了,而是问出了自己的一点疑惑:“刚才杨百户已把清格勒你提醒他留下一手的事情说了,所以对于有这两人在手我倒是不奇怪了。可是林烈,你这回能如此轻易就把徐公子请来杭州还是让我颇感惊喜哪。”

    这一点确实让人感到有些困惑,徐承宗的地位可不一般,寻常人想要见到他更不容易。而以魏国公府的守卫,林烈想偷着见到徐承宗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是怎么做到的?

    林烈笑了一下:“其实这并非在下的功劳,大人要谢还该谢于老太爷才是。是他在知道我要去南京求助后,给了我他家的名帖,让我找了南京礼部官员代为引荐,这才得以顺利见到了徐公子。”

    “原来如此……”陆缜这才明白过来,感叹道:“这次真是得亏了于家了。”

    “是啊,不光在此事上,其实之前于家为了大人还做了件颇为冒险的事情。”清格勒也在旁补充道。

    “却是何事?”在问题一出口的同时,陆缜已明白过来:“莫非前几日里民间为我鸣冤的舆论就是由于家所推动的?”

    “大人果然洞悉一切。”清格勒点头:“他们知道大人你一定是被冤枉的,一时又无法救你出来,所以就用了这一招。听说此方法还是于家那位小姐想出来的呢。”

    “是她……”陆缜的脑海里突然就浮现出了那个冷静而俏丽的少女身影来。果然是虎父无犬女,身为于家的女儿不但临危不乱,而且还能有此智计和应变之能,确实了不得。

    “另外,竺兄也被于家之人所救,虽然断了一臂,伤势颇重,却总算是没有性命之忧。只可惜了林青他……”清格勒又把一些事情说了出来。

    陆缜既感庆幸,又感悲伤。对竺畅和林青二人,他一向都是有所保留的,毕竟在他看来,人家是江湖中人,自己却是官,总是不同路的。可这一回,这两人却为了保护自己,以及遵循自己的一句嘱托就以命和敌人相拼,直到力竭战死!

    这让他对这二人就更多了歉疚之意,忍不住道:“竺兄可还在于府?林兄的尸体可收敛安葬了么?”

    “放心吧大人,于家已帮着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不单是林兄,那些受难的百姓,也都入土为安了。”

    “哎……是我无能哪!”陆缜先是自责地一叹,随后又目光里满是愤恨之色:“这完全是人祸所致!要不是那些家伙私心作祟,本不会死如此多无辜之人的。吴淼,还有……”想到这儿,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就往另一边正在和徐承宗套交情的黄钦儒身上落去。

    表面看起来,一切都是倭寇入侵所致,最多也只能怪吴淼这个死太监心思歹毒,欲置自己于死地而不顾几百条人命。但其实,真论起来,身为当时杭州城里官职最高的布政使黄钦儒的责任也是极大的。

    要不是他过于软弱,只想着自保而不敢和吴淼翻脸,事情本可能是另一番景象了。陆缜知道这一点,也深恨这些当官的这种求稳求全的心思,但却又感到一阵的无能为力。因为如今的盛世天下,有太多这样的人了。

    而此时的他,不过是个连自身都难得保全的待罪之人,纵然有再高的理想,也不过是空想空谈罢了。

    似乎是感觉到了陆缜的目光,黄钦儒也转过了脸来,而且脸上还堆满了友善的笑容。在和徐承宗的一番对话后,他算是对陆缜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知道其居然还在天子心里留了印象,自然是要好生结交一番了。说不定什么时候,这位如今正身陷麻烦的通判就能在朝拥有一席之地了,毕竟他才二十多岁年纪,莫欺少年穷哪。

    同时,黄钦儒也有些庆幸,自己之前总算是没有选择错合作对象。不然此番陆缜一翻了盘,恐怕就要把自己当成大仇人了。

    想到这儿,这位一省之长居然亲自走了过来,和陆缜攀谈地安慰了起来。对此,陆缜当然也不好把真实的心思说出来,便也与之虚与委蛇地互相吹捧了几句,随后方才各自散去。

    直到这时,徐承宗才笑吟吟地站到陆缜面前,上下地打量了他一番,才伸出了右手拇指道:“陆善思,我算是服了你了。”

    “额,徐公子何出此言?”陆缜有些疑惑地道。

    “我大哥之前总说我不够安分,喜欢到处招惹是非。本来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在认识了你后,我却是要在此一点上甘拜下风了。在北京城,你就敢和一个伯爵对着干,而后又和锦衣卫的人一争到底。现在来到杭州,本以为你会消停了,没想到又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这让本公子都不得不道一声佩服了。毕竟我以前做的事情,可没你这么惊天动地的,这次怕又要惊动朝堂了。”说着,他又是一阵啧啧赞叹。

    对此,陆缜实在很无语。对于这位公子爷提到的几件事情,虽然确实是由自己引起的,但很多情况下都不受自己的控制就发生了,也不能把所有的原由都甩到他一个人的头上哪。

    玩笑开过,徐承宗终于又正经起来:“不过真说起来,此番之事可远没完呢。黄钦儒只要查明那些人犯被杀的原由,找到凶手便可脱罪,可你……”

    “看起来我得等朝廷最后的裁决了。而在此之前,我也得尽力寻找这几起案子的幕后真相,这样才能还我清白。”陆缜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显然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这一个是时隔半个月,之前留下的那些线索早就被人破坏殆尽,恐怕就是找后世的刑侦专家来查都未必能查出真相,更别提自己这个半吊子了。而且,人家既然要借此搞掉自己,就一定会把事情办足了,不可能再留下什么后患。

    “从今日这番对峙来看,或许顺着吴淼那方面能查出些什么来。”一旁的杨震也插了一句。

    “怕只怕在这次之事上,吴淼也不是那个真正的行凶之人,而是另有一股力量在背后搅起这满天风雨。”清格勒却带着深深的忧虑说出了一句。

    陆缜点头:“我这几日在布政司衙门里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也觉着吴淼还没这胆量和本事干出如此事情来。他最多只是被人利用,或是趁火打劫而已。应该有第三股力量,一直在旁对我下手。”

    “那会是谁?杭州的锦衣卫么?”徐承宗猜道。

    杨震却摇头:“如今杭州的锦衣卫还没这胆量做出这等事来。而且,他们真要做了这么多事情,也瞒不住我的眼睛。”

    话说到这儿,众人都有些不知该怎么接了,因为完全没有线索和头绪,既不知有没有这么一股力量,也不知对方是何身份。

    这实在是件让人感到很是憋闷的事情,因为你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谈何防御和应付呢?

    很快地,陆缜就把这一烦恼先抛开一边,朝着徐承宗和杨震一拱手:“这次多亏了徐公子,还有杨百户仗义出手,不然我这条命就得交代在人家手中了。”

    “不过是闲来跑一趟杭州而已,算不得什么。而且能让本公子见识这么一场好戏,倒也不亏。”徐承宗呵呵笑着道。

    杨震则肃然道:“此事与我也大有关联,我那些兄弟都是被这些人所害死,我是一定要找出那些真凶,将他们碎尸万段以报此仇的!”

    “好,那就让我们再合作一把,趁着朝廷还没来最终决断之前,先将几起案子重新查上一查吧。就从最后发生的,布政司衙门一干人犯被杀一事查起吧!”陆缜振作了一下精神后,如此说道。

    其他几人都郑重点头,之前敌人一直占据着压倒性的优势让他们难以喘息,现在该他们反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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