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终究是来了。”秀保无奈叹息道,对于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大多数人说战争的胜利是明军的功劳,而朝鲜人却恬不知耻地说是他们自己的功绩,而一些右翼分子则认为当年若不是秀吉去世,完全可以保持对峙的局面,待到女真人崛起,明朝自顾不暇之时仍可有一线胜算。但这些都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的,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场战争给中日韩三国留下了一段惨痛的回忆,至今仍是令人感到惋惜。

    对明朝而言,征战七年极大地消耗了本就虚弱的国力,辽东将士死伤惨重,使得压制女真族的兵力大为削弱,为后来女真崛起创造了条件,甲申国变,使得中华文化遭到了极大地破坏和践踏,以至于“东土百年称鞑靼,中原从此无华夏”。

    对于朝鲜来说,这是一场彻底的卫国战争,由于兵备废弛已久,刚一开战便遭到了日军摧枯拉朽似的攻击,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三京沦陷,国王北逃,众多城池沦为焦土,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极大地破坏了朝鲜本就不发达的经济,以至于在后来的“丁卯胡乱”以及“丙子胡乱”中根本无力招架后金的攻势,不得不走上弃明臣清的道路;

    作为战争策划者的秀吉,本是希望借此机会扩充领地,以解决国内土地不足的矛盾,但结果却是伤人不成反害己,不禁没有占到丝毫好处,反而极大地动摇了丰臣氏在国内的根基,自己亲手为丰臣家敲响了丧钟。

    秀吉见秀保痴痴地盯着榻榻米一句话不说,便轻轻咳嗽了一声,石田三成也觉得秀保此举不甚礼貌,于是伸手轻推了他一下,秀保这才缓过神,伏身向秀吉致歉:“臣方才正在思索何人有能力担此重任,不由出神,还请殿下恕罪。”

    “那你有合适人选了?”秀吉话语中带着些许期待,终究是明国的使者,倘若接洽使选择不当,贻误了和谈的良机,那可真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秀保恭敬地询问秀吉:“请问殿下,明国此次派遣的使节是何官称?”秀吉能记住日本的官职就不错了,哪还知道这些明国大臣的官职,见到秀吉面露难色,三成抢先回答道:“据摄津守通报,担任这次使团正使的李宗城乃是明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担任副使的杨方亨是京卫指挥使司指挥使。”

    秀保略一沉思,一脸愁容地摇着头,貌似是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看到这个秀保这副表情,秀吉也有些揪心了,紧张地问道:“难不成这两人的官职很高么?”

    “正是,”秀保道出了实情,“据臣所知,京卫指挥使司指挥使在明国已是正三品的高官了,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更是只有重臣才能授予的正二品之职啊。”

    “正二品!”秀吉和三成几乎同时喊出声来,不过惊讶过后倒是十分开心,“没想到明国也是下了大功夫啦。”秀吉兴奋地说道。

    三成看出了秀保的忧虑,侧身向秀吉说道:“殿下,若真如侍中殿下所言,我国也必须派遣正二位的大臣前去接洽啊。”

    “那可就麻烦啦,”秀吉挠了挠头,一脸纠结地说道,“如今正二位的的也就只有德川内府殿下了,可他对明国所知甚少,且不愿远游,估计不大乐意担此重任吧。”

    “前田殿下不是从二位么,应该勉强也可以应付明使吧。”秀保将自己心中的人选告知了秀吉。

    但是秀吉却很果断地拒绝了,话语中透着几丝忧伤:“利家殿下最近身体也是越发虚弱了,连领内的事也大多交由嫡子掌管,我怎还忍心派遣他到九州去呢。”

    “臣有一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三成平静地向秀吉示意。

    秀吉想也没想地说道:“既然是治部的主意,那自是没错的,说来给我和侍中殿下听听。”

    “是,”三成微微低头,继续说道:“虽说按惯例大纳言的官位不得超过正三位,但前田殿下已开先河,获得了从二位,既然如此,何不效仿前田殿下,请天皇授予侍中殿下从二位呢,这样一来,便能由侍中殿下担任接洽使,臣相信殿下不会辜负太阁所托,一定能将明使顺利地接至伏见。”

    说完,三成还向秀保鞠躬示意,一副委以重托的模样。先不论三成是否是有意刁难自己,单凭民族情感来说秀保是不愿意和那些明朝的使者相见的,毕竟自己现在代表的是日本,却要和自己的祖国讨价还价,这是他不能接受的,况且他也知道这次和谈的结果是什么,如果真的接受了这项任务,那么到时肯定会牵连到自己,与其为了个正三位冒这么大的风险,倒不如置身事外,留在伏见劝说秀吉罢兵,为丰臣家积蓄些实力。

    于是秀保决定无视三成的请求,向秀吉婉拒道:“不是臣不愿为殿下效忠,只是秀保阅历尚浅,与明人亦无所交道,以这般年纪接洽明国重臣,若是明使以貌取人,即便是官阶对等,恐怕也会让其认为殿下有意怠慢,派遣少年接洽有欠诚意,若是因此导致双方不悦,恐怕将影响议和大计啊。”

    秀吉本就不想让秀保前去,毕竟他刚从东北回来,妻子和刚出生女儿还未曾相见,若现在就让他动身前往九州,未免过于残酷了。

    想到这里,秀吉否决了三成的提议:“侍中刚从会津返京,还未曾见过刚出生的女儿,现在让他去九州,我于心不忍,这样吧,让明使在博多先休息些日子,接洽使的事情以后再说。”

    既然秀吉已经做出了决定,三成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就此打住。由于秀保在东海道惹下了麻烦,为堵住悠悠之口,秀吉本不打算对他出使会津的功绩进行奖赏,但想到他这两个月来的不辞辛劳以及为转封上杉家提供的建议,还有他铲除骏远三豪族的“无心之举”,思考再三,秀吉还是打算给秀保一些奖赏,只不过名头得换一下。

    “你还没有见过女儿吧?”秀吉一脸慈祥地看着秀保。

    “没有,不过听侍女们说长得不想臣,倒更像她母亲。”秀保红着脸害羞地回答道。

    “女儿像妈妈是好事啊。”秀吉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如此的爽朗,让秀保心头暖洋洋的。

    “小竹走了,我也算是这个孩子的爷爷了,”秀吉依旧乐呵呵的,仿佛真的把这个小公主当成了自己的孙女,“毕竟是你第一个孩子,我总得做些表示,这样吧,我就把尾张的海东和海西郡作为贺礼交给你吧,这是将来给小孙女做嫁妆的,到时候你可别独吞啊。”

    “多谢殿下赏赐,待过几天天气转好,臣便带公主前来拜见殿下。”秀保恭敬地回答道。

    秀吉看着窗外的落日,这才发觉时候不早了,便让秀保赶快起程赶回郡山,兴许在晚饭前便能见到菊姬和公主了。

    而在这时,樱姬却刚刚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本丸,她满脑子都是刚才与长盛会面的场景,痛苦,绝望,却又无可奈何,攥着秀保成亲时赠予她的发簪,樱姬的心在滴血,纵使心中有万般的愧疚和自责,这一刻,她已不能回头,只能在黑暗的泥沼中越陷越快,越陷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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