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遇到令人奇怪的事总会让你产生两种感觉——疑惑和恐惧。眼前的这个老和尚嘴里已经没几颗牙了,但他笑得是那么无忧无愁,没错,一个出家人怎么会有愁苦的事?老和尚不愁,他的肚子却在犯愁,看来出家人也还是又令他发愁的事情,肚子的叫声比起他的笑声来也差不了多少。

    风瑜和洪翰明俱都疑惑,但知道这这老和尚武功不浅,便生出了另一种情绪——恐惧。

    老和尚依然笑着:“你们到底有没有面条,你们看看这桌上,净是些大鱼大肉,就这么摆在我这个老和尚面前,不觉得有些残忍吗?”

    风瑜不明白了:“明明是你自己坐过去的,也没人强迫你,怎么残忍了?”

    洪翰明只是闭上嘴打量这个老和尚,想看穿他,谈何容易?

    老和尚一听风瑜这么说好像有点不开心了,嘴一撇,居然拿了筷子敲起了碗,边敲嘴里边念叨着:“面条面条面条!”

    风瑜冷笑道:“真有意思,和尚不敲木鱼敲饭碗,不念阿弥陀佛念面条,活像个要饭的!”

    洪翰明本想拦住他,谁知那风瑜的嘴太快了,老和尚听了自然很不开心!他停下了手中的筷子,闭上了嘴,眼瞪着风瑜道:“你这年轻娃娃,不知天高地厚!不给面条,我请你吃筷子!”

    话音未落,老和尚那只苍老的手一样,手中的筷子比射出的箭还要急,一道寒光闪过,那筷子竟断成两节,老和尚一看,笑道:“不错不错,这芙蓉金针练得真不错,丫头,你这手功夫是谁教你的?”

    老和尚望着楼上,楼上站着孙巧儿正微笑着:“干什么是人见了我的芙蓉金针就要问是跟谁学的?难道我自己练不成吗?”

    风瑜长吁一口气,若是孙巧儿晚了一步,自己就要被那根筷子穿了脑袋,不仅是他,脸洪翰明都阻止不了。

    老和尚笑笑:“嘿,好好好!丫头好资质!”

    孙巧儿扑哧一笑:“哪有和尚管人家叫丫头的?你也是个怪和尚!”

    孙巧儿边笑便下楼来,齐英儿站在李元郴房间门口看着,笑了笑又进去了。

    老和尚看着孙巧儿一步一步坐在自己跟前,有露出他那所剩无几的牙:“你说我也是怪和尚,难道你之前还遇见个怪和尚?”

    孙巧儿道:“是啊,只不过那个怪和尚心比你好,长得比你好,还比你年轻!”

    老和尚道:“你说我心坏?”

    孙巧儿道:“不坏怎么会要用筷子杀人?”

    老和尚道:“是他想杀我在前,我要杀他在后!”

    风瑜一听,便怒道:“你说我想杀你?我何时要杀你了?”

    老和尚也站了起来与他争辩:“你不给我面条!我快饿死了!难道不是你要杀了我吗?”

    风瑜道:“你!”他真的得没有办法对付这个老和尚,既古怪又无理取闹的老和尚!

    洪翰明看这个老和尚性格如此怪异,不是江湖老前辈就是疯子,但现在看来前者可能下大了许多!

    孙巧儿笑道:“老和尚不要急,我给你面条吃好吗?”

    老和尚一听,喜上眉梢:“好好好,我要十碗面条!”

    老和尚果然吃完了十碗,连一滴汤也不剩,碗底光的可以照镜子。

    他吃完之后到了个饱嗝:“好好好!好丫头!你功夫好,心也好!”

    孙巧儿笑道:“原来你也会夸人啊!”

    老和尚道:“我怎么不会夸人?谁对我好我就夸谁!”他右手遮住嘴悄悄对孙巧儿说:“那两个不是好小子!你可不能嫁给他们!”

    孙巧儿听得满脸红云:“你这和尚,吃人家的饭还要管人家的闲事!我有心上人,不是他俩!”

    这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竟全不留意旁边的洪翰明赫尔风瑜,这二人听得也是满脸通红。

    洪翰明上前一步,作了个揖:“前辈,刚才多有得罪,还望…”

    没等他说完,老和尚就打断了他:“是得罪了,可我老和尚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既然你赔罪了,我也不放心上了,如果你想打听我是什么人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告诉你的!”

    风瑜见这老和尚泼了洪翰明一身冷水,心中愤愤不平,但想到刚才那惊险的一幕,也不敢多造次。洪翰明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了,只是点了点头,便和风瑜同上楼去了。

    老和尚轻轻哼了一声,又对孙巧儿说:“你的心上人是谁?”

    孙巧儿哼道:“我不告诉你!”

    老和尚道:“为啥不告诉我?为啥不告诉我?你都请我吃面条了!”

    孙巧儿道:“我都不知道你是谁,就是给了你几碗面条而已,凭啥要告诉你我的心上人是谁?”

    老和尚指着自己的鼻子笑道:“你也想知道我是谁是吧,老和尚我不傻,不会上你的当,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就是刚才在楼上房门那偷看的小子!”

    孙巧儿哼了一声,就是不理他,老和尚又道:“是不是?”

    孙巧儿仍然不理他,老和尚搓了搓自己的指甲,抠了抠指甲里的污垢,然后抬头看了看孙巧儿,见孙巧儿看都不看他一眼,有些着急,但是他的脾气也倔,不会轻易服输。他用刚清理过的手挠了挠光秃秃油亮的脑袋,然后拿起之前盛着面条的碗看了看,像是在照镜子。

    而孙巧儿,仍然抿着娇红的嘴唇。

    老和尚瞟了她一眼,终于忍不住说道:“你这丫头,真是比我老和尚还要拗。我就告诉你,老衲法号无戒!”

    孙巧儿微微扬起下巴,审视着这个老和尚,心想从来没听说过这个老和尚啊。

    无戒老僧一看便急道:“嘿!孤陋寡闻的小丫头片子,我的名号你都没听说过?”

    这时,洪翰明突然从楼梯口出现,三步跳下楼梯,在无戒老僧的面前屈膝下跪,叩首道:“没想到是五台山无戒大师,晚辈有眼无珠,方才得罪了大师,还望前辈不要记在心上。”

    孙巧儿被洪翰明的这一举动吓得瞪圆了眼,这老和尚那么厉害?

    无戒老僧咂咂嘴道:“嘿嘿嘿,你这小子虽然形式莽撞,但好歹有些慧根,我就不与你计较了。起来吧起来吧!”

    “谢大师!”洪翰明站起身子说道,“前辈,一直听家父说您在五台山潜心修行,不问凡尘之事,不知您今日为何来了这里?”

    无戒道:“嘿!别提了,都是我那小师侄!传书非要让我来帮个忙,他自小就古灵精怪,倒是和我这个老和尚有的一拼,哈哈,我怎么好拒绝呢?”

    孙巧儿问道:“帮忙,谁的忙?”

    无戒挠了挠头想了想,道:“谁的忙?好像是一个叫齐英儿的人。”

    孙巧儿怔住了,无戒点了点头又对洪翰明说:“你不会就是齐英儿吧!”

    洪翰明道:“不是不是,齐兄他在楼上。”

    无戒问道:“那你是谁?”

    洪翰明道:“晚辈洪翰明,家父就是万军帮帮主洪权昌。”

    无戒嘟囔道:“报名就报名,我又没问你老子是谁,多余!”

    洪翰明一脸尴尬,无戒又道:“把那姓齐的叫下来。”也不知他是对谁下的命令。

    齐英儿已经走下了楼梯,对无戒行了礼,无戒一看,大乐道:“你不就是刚才在楼上偷看的那小子吗!”无戒悄悄看了孙巧儿一眼,孙巧儿登时满脸红云。

    齐英儿道:“大师。”

    无戒说道:“你就是齐英儿?”

    齐英儿点头说是,无戒又道:“看来我那师侄还挺会交朋友的么!”

    孙巧儿如梦初醒大叫一声,无戒被吓了一跳,斥骂道:“你这丫头,好大的嗓门!”

    孙巧儿乐道:“你是空的师叔?”

    无戒摇了摇头:“不是师叔,是师伯!”

    孙巧儿道:“那你就是无悲大师的师兄啦?”

    无戒嘟囔道:“这不是废话吗?我师弟的名头怎么老是比我响啊?连个小丫头都知道他不知道我!”

    孙巧儿看他脾气就像个小孩子一样,不禁乐道:“你们出家人不是四大皆空吗?怎么还在乎名声?”

    无戒道:“你不知道我法号是无戒吗?无戒就是没有戒律!”

    孙巧儿道:“那就是说你也能喝酒吃肉娶媳妇了?”

    无戒两眼一瞪,说道:“和尚我不爱喝酒不爱吃肉,最讨厌女人!”

    孙巧儿咯咯笑了起来,无戒也不理她,继续看着齐英儿,齐英儿被他两眼看得有些不自在,无戒老僧突然问道:“你爹是谁?”

    齐英儿先是一愣,也不作答。洪翰明在一旁暗暗想道:“别人不说你倒还问了起来,别人说了你还责怪我。”

    无戒看出了洪翰明的小心思,便哼了一声,又问了一遍:“你爹叫齐什么?”

    齐英儿道:“家父齐风。”

    无戒哈哈笑道:“好好好!真是个好小子?“

    齐英儿问道:“大师认得家父吗?”

    无戒眯起了眼睛,一副故弄玄虚的样子说道:“时机到了再告诉你。”

    孙巧儿道:“你这和尚,认识就认识不认识就不认识,卖这么多关子干嘛呀?”

    无戒扭过头对着孙巧儿做了个鬼脸:“老和尚我就是不想说,你能拿我怎么办?”

    孙巧儿气得满脸嫣红,齐英儿说道:“既然大师说了时机未到,那我只好等时机了。”

    无戒笑道:“这就对了!”

    齐英儿问道:“大师,空为何让您来助我们一臂之力?”

    无戒道:“你们要救人是吧。还要从南宫老妖那里救人是吧?”

    齐英儿点了点头,无戒说:“你可知道他的势力有多大?就算是你爹也不敢轻易与他作对吧!”无戒指了指洪翰明。

    洪翰明也点了点头,无戒说:“可你怎么在这里?难道万军帮也要对白鹤帮下手了?这可是江湖上的大新闻啊!搞不好又能掀起江湖上的一阵大浪!”

    孙巧儿冷哼道:“看你的样子,是巴不得出什么大事呢吧!”

    无戒道:“多嘴!我不跟你这丫头说话!哼!”

    洪翰明像无戒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通,无戒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们竟成了一伙,之前听我师侄说起齐英儿和你们万军帮好像还有什么过节呢,看来现在不成什么问题了,还联起手来,真是妙哉!”

    无戒继续说道:“我师侄让我来帮你们一来为南宫老妖身边不仅是高手如云而且这群业障本来都是一肚子坏水,给你们下个套你们就全完了。二来是这小子查处了劫走景庄主三人的那几个业障!”

    齐英儿问道:“空查出来了?他们是谁?”

    无戒说道:“也都是几个妖怪!孟婆、无常鬼、还有一个叫什么刑公子。”

    洪翰明惊道:“孟婆原来是为南宫鹤效力的吗?”

    无戒摇摇头道:“这我可不知道,不过物以类聚,一群妖魔鬼怪在一起又有什么可惊讶的?”

    孙巧儿嘀咕着:“孟婆,孟婆。”

    洪翰明说道:“我派姜大叔去寻孟婆解救李元郴,他万一遭到不测该如何是好?”

    无戒拿起空空的碗看了又看,说道:“别急!我途中遇到姜川海了,便告诉他不要去找了,不过我去让他寻另外一个人,来日会成为咱么的帮手,你就安心吧小帮主。”

    洪翰明一听无戒这么叫自己,有点羞愧,便说道:“那我们何时与姜大叔汇合?”

    齐英儿道:“自然大师您来这里助我等一臂之力,就请大师您做我们的领袖我们全听您吩咐,洪兄你看如何?”

    洪翰明道:“我正有此意,愿听大师吩咐!”

    无戒呵呵笑道:“好呀好呀,都听我的是吧,再给我来几碗面条!”

    齐英儿和洪翰明面面相觑,孙巧儿道:“你怎么又饿了?不是刚吃完十碗吗?”

    无戒放下手中的碗,说道:“我说这么多话,难道不费力气吗?你们俩既然都说听我的话,那就快给我在拿些来,等我吃饱了再告诉你门怎么救人!”

    山高路远,湖水映着天空,天清水也清,若不是赶路,姜川海真的想好好坐在大树底下好好欣赏这番春色。

    自从他告别洪翰明,出了黄安镇,便立刻散出消息,一路探访孟婆的下落。当他徒步走在两面环山的一线天时,遇到了一个和尚迎面走来。

    姜川海感觉这和尚内功深厚,定不是一般的僧人,他绷紧手臂的肌肉,握着腰间的剑,二人一步一步走近。

    那和尚六尺身高,一脸笑容增添了不少他诡秘的感觉,姜川海感觉这和尚的气场越来越强,自己还从未生出这种感觉,立刻就知道自己绝不是这和尚的对手。与那和尚还有七八步距离的时候,姜川海突然拱手道:”敢问前方是哪位前辈?”

    那和尚笑道:“施主,你杀气太重,你刚才就如照镜子一般,是你自己把自己给吓倒了,我敢说施主初入江湖之时腰间那把还不是杀人的剑,此刻却成了杀人无数的魔剑,它一日在你身边,你的心魔就加重一分!”

    姜川海怔住了,屈膝跪在了地上,说道:“大师,您是何方神圣,竟能一眼看我的心魔?”

    和尚笑道:“我不能看破你的心魔,我说了,刚才就如照镜子一般,你只不过是从我这儿看到了你自己,所以,是你告诉我你的心魔,看透的是你自己。”

    姜川海看着自己的双手,道:“我自打入了江湖,就不断地杀人,我的手上早已沾满了鲜血!”

    和尚道:“阿弥陀佛,你可曾后悔过?后悔杀那些人?”

    姜川海道:“不后悔!”

    和尚笑道:“你造了这么多杀孽,也不后悔?”

    姜川海道:“如果我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了我?我怎么会任人宰割?”

    和尚道:“既然不后悔,为何还要在意你沾满鲜血的双手?”

    姜川海不再说话了,他只是盯着自己的手,我为什么杀人?我又为什么在意这双手?这就是杀人的手吗?

    空谷传来鸟鸣的声音,他醒悟过来,“不是手!是剑!”

    和尚已经不见了,空谷传来那和尚的声音:“手也好,剑也罢,魔由心生,也有心灭!”

    姜川海站起身来对着天空喊道:“大师我该去向何方?”

    “你大可继续前行,自会遇到有缘人!”

    姜川海将腰间的剑取了下来,一剑插入了山石之中,就大步往前走着,他的步伐变得轻快,身子变得轻盈,他那铁一般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久违的笑容。

    天已遮上黑幕,月亮挂在夜空,姜川海走了许久,找到了一所茅草屋。茅草屋里没有人,家具却很完备。姜川海本想在草屋外面等候草屋的主人回来,在与他商量借住一晚,但是了许久,也不见任何人归来。

    “看来是不会来了,我先借住一晚,在留上银子,就当是住店了。”

    姜川海再一次进了茅草屋,他点着一根蜡烛,光滑的桌面上出现了一张纸,纸上还有些字。姜川海立刻诧异起来,“方才没有见到这张纸啊?也没有见到任何人接近这剑草屋,怎会凭空冒出一张纸?难不成是我看花了眼?”

    姜川海将那张纸拿了起来,借着烛光,看清上面写得字,这张纸竟是特意为自己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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