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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所谓,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忽闻天雷动,明媚又一春。

    无咎成了天莲洞弟子。

    他很意外。

    尤其是能够前往星海宗,更是叫他不敢相信。而唯一的缘由,据冯宗所说,竟是他的凶狠好斗?

    打伤同门,触犯门规,非但无罪,反倒有功?

    怎么会呢,其中必有蹊跷啊……

    无咎坐在草地上,神情中依然带着几分疑惑。而抬眼打量着四周的情形,他又不仅感慨万分而微微一笑。

    他的面前,摆放着一套崭新的灰白衣衫,虽为粗麻质地,却也入手轻柔,看起来不错的样子。衣衫的旁边,是个两寸大小的白玉牌子,上有“一元复始,天莲洞开”,以及“无咎”的字样,显然是元天门弟子的令牌。

    他的身后,则是一个过人高的洞口。洞内有着两、三丈的方圆,地方不大,却也榻几齐全,很是干净清爽。

    他的右手方,为悬崖峭壁,云海茫茫;在他的左手的十余丈外,另有几个相邻的洞府。有奇石嶙峋,古木掩映,还有四人围坐一起,并时不时扭头回望而神情各异。

    嗯,此处位于北翠峰的半山腰,为天莲洞所在。几里之外,便是云翠坪,十多日前失足坠落的地方。

    不管怎样,如今真的留在了天莲洞。并且有了洞府,以及几位师兄弟。只是那几位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

    无咎抱起衣衫,拿着令牌,转身走入洞府,片刻之后又冒了出来。他换了衣衫,腰悬令牌,仿佛郁闷顿扫,精神头大不一样。

    只是与神洲的衣襟右衽不同,贺洲的衣襟左开,再加上披肩乱发,使得整个人不伦不类。

    无咎拂袖拍打,原地转个圈子,已然穿着整齐,并无不妥之处。而顺手摸向靴子,这才想起那把小刀子没了。他不禁暗哼一声,慢慢抬脚踱起步子。

    “哎呦,大哥,你我真是有缘……”

    尚未走近,那围坐的四人之中,已有人跳起身来拱手相迎,只见他的黑脸上带着笑容,大眼珠子闪动着惊喜。

    那是阿三,很熟悉的一副嘴脸。

    无咎放缓脚步,似笑非笑道:“阿三,你懂不懂得羞耻二字?”

    阿三禁不住后退两步,怯怯应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此乃古训,又何来羞耻可言。大哥……师兄……”

    无咎翻着双眼,闷哼了一声。

    而阿三充满魅惑的唤声未落,又有三人起身相迎,虽也神情尴尬,却少了几分恶意。

    “师……师兄,请坐!”

    阿述之外,便是阿金、阿离也跟着喊着“师兄”,唯独冯田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吭声。不过,他摸出一枚玉简递了过来。

    无咎也不客气,就势坐下,神态从容,又宽宏大度地含笑招呼道:“同门兄弟,不打不成交,且坐下叙话,我有事请教。这是……”

    一不小心,又成了师兄。如此想来,注定了的风云人物,即使浓重的黑夜,也挡不住他耀眼的光芒。嘿,且趁机打探天莲洞的详细,再询问星海宗的虚实。

    而众人站在原地,各自迟疑。

    其中的冯田,兀自手持玉简,许是不得回应,已是面带愠怒道:“小人得志便猖狂,当如是也!若非我与冯师祖说情,你又如何能够安然无恙?此乃元天门功法,三日后,原物归还……”

    他丢下玉简,人已怒气冲冲转身离去。

    阿金、阿离与阿述,也是匆匆告辞,眨眼的工夫,各自躲入洞府不见了身影。

    阿三晚了一步,忙道:“嗯,小弟于静修之余,偶有感悟,尚须用功,失陪……”

    而他尚未动身,便听道:“尚且不知羞耻,又何来感悟?给我坐下,不要逼我动手打人!”

    好言好语,没有用处,野蛮霸道,反而立竿见影。

    果不其然,后悔不迭的阿三,还是老老实实坐在一旁,惶惶然赔笑:“师兄,有何吩咐?”

    无咎捡起丢在地上的玉简,凝神查看之余,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询问道:“冯田声称,是他救了我,你与他相熟,又是否知晓究竟?”

    如今有了神识,虽还微弱,而查看玉简,已然足够。玉简内,拓印着一篇功法,名为《元天经》,比起千慧谷石碑上的功法,显得更为晦涩高深。功法的最后,附录十余套小法门。

    而一个曾经的地仙高手,即使从未苦修,他的眼界以及他的感悟,依然远远超出常人。《元天经》固然晦涩高深,对他来说还是一目了然。

    “冯田师兄的话,如何信得……”

    “哦,那家伙骗我!”

    “嘘——”

    阿三尚自惴惴,不知如何应答,又急忙抬手掩嘴而前后张望,竟压低嗓门断断续续道:“师兄,听得见我说话吗?此乃神识传音,很是高明,我刚刚炼成,初次应用……”

    神识传音而已,也值得吹嘘?而当年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无咎点了点头,继续查看手中的玉简。

    “冯师祖,乃是人族出身的仙道前辈,对于同姓的冯师兄格外青睐,也是在所难免。而冯师兄前往拜访,或许顺口提到地藏洞的变故。以他的为人秉性,说不定想要趁机告你一状。恰逢你因祸得福,他又赚取人情。如若不然,之前为何不见他与你交好?”

    阿三说到此处,叹道:“唉,冯师兄他看似孤傲,实则虚伪,还不如我井三,实实在在……

    这家伙的口才不错,不管是编排诋毁,还是信口胡扯,都让人难辨真假。与此同时,他还不忘自我标榜。

    而无咎则是不予置否,又问:“此去星海宗,共有几人。同行的前辈,除了阿雅之外还有谁?”

    阿三见他专注于手中的玉简,并未蛮横用强,暗暗松了口气,传音说话也变得更为顺畅:“此去星海宗,只有你我弟子五人。同行的前辈,则是阿雅师叔与阿威师叔。不过,据我听说,星海宗尚有数十位元天门的弟子。你我此去,与同门汇合……”

    “星海宗尚有数十位弟子,莫非都是砍柴挑水?”

    “呵呵,师兄真会说笑。据悉,我元天门弟子转投星海宗,修炼之余,还要参与仙门的大小事宜,与真正的星海宗弟子没有两样呢!”

    “你既然说我因祸得福,又是为何?”

    无咎抬头来,接着问道。

    “这……”

    阿三迟疑片刻,小心道:“我从阿金、阿离两位师兄的口中得知,你虽然没有修为,却异常凶悍,便是羽士七层的弟子也不是你的对手,故而得到师祖的赏识。而此番前往星海宗,毕竟是寄人篱下。因你逞强好斗,或能免去欺辱……”

    无咎错愕:“此话怎讲?”

    阿三摊开双手:“我也说不清楚啊,而强者为尊的道理,自古颠簸不破,师兄你意下如何……”

    无咎没有应答,缓缓站起,离去之际,这才淡淡留下一句:“阿三,好自为之!”

    阿三的身子一抖,脸色僵硬:“师兄,小弟再也不敢……”

    此去星海宗,或许没有仙门长辈庇护,倘若有人逞凶,他只能吃不了兜着走。

    无咎返回到了自家的洞府门前,回头一瞥,阿三依然愣怔原地,显得魂不守舍。

    那家伙不懂羞耻,见利忘义,首鼠两端,十足的小人一个。而他有问必答,或真假参半,却也帮了自己消除几分疑惑,可见小人也有用处。

    无咎踏入洞府,躺在石榻上,顺手扔了玉简,禁不住叹息一声而面带苦涩。

    当年在神洲的时候,曾经翻阅过无数的功法典籍,如今回想起来,依然能够清晰记得。所谓的《元天经》与之相比,很是稀松平常。由此可见,神洲仙门所修炼的功法颇为精深,奈何结界阻挡,这才使得仙道没落。如今人在贺州,再无结界阻挡。只要得到足够的灵石,恢复修为指日可待。倘若专心修炼,更上层楼也未可知。

    不过,连番的厄运,连番的逆转,着实让人目不暇给。

    先是黑泽湖弟子,接着千慧谷弟子,又是地藏洞弟子,而意外成为天莲洞弟子还未罢了,又要稀里糊涂前往星海宗。已然数月过去,莫说对于贺洲的仙门懵懂不明,即使对于元天门以及星海宗,也是知之甚少。

    唉,人在天涯,且随波飘零……

    转眼之间,三日过去。

    三日里,无咎始终待在洞府中没有离开半步。该当疯狂,他绝不含糊。而状况不明的时候,他也颇为谨慎小心。

    当又一日的清晨来临,但见弥漫的云雾随风涌动。那山谷群峰之间,仿佛云浪缥缈而如真似幻。

    阿金、阿离、阿述、冯田以及阿三,已在各自的洞府门前等候。

    无咎走出洞外,舒展懒腰,看着晨色美景,冲着等候的众人报以微笑。

    便于此时,几道剑虹划空而过,霎时没入云雾之中,眨眼之间消失无影。而紧随其后,又有一位金发的女子踏剑而来,不容置疑命道:“师祖与两位师叔前来送行,尔等速去云翠坪,且留下精血魂誓,再动身远行不迟——”

    众人急忙拱手称是,纷纷循着山径往下跑去。

    无咎却是微微一怔,自言自语道:“精血魂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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